马骏的消息其实是子虚乌有,他对费仁义说:“市里有位有名气的记者给我打电话,询问了关于疾控中心大楼存在质量问题的事情,也不知道是谁把这事透露出去了,现在的情况,可是非常棘手了啊!”费仁义瞪大眼睛,追问道:“马书记,这事一直以来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啊!怎么会让记者知道了呢?”马骏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老费,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啊,更何况,危楼的存在,可是让在幼儿园读书的孩子们的家长提心吊胆呢。 ”
费仁义这下完全慌了神,他几乎有些手足无措地问:“马书记,这事若是捅到了媒体上,县委县政府受到的影响可就大啦!”马骏笑了笑,说:“老费,你可千万不要这样想,我刚来不久,疾控中心开工到完工,中间发生过什么,我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到时候,我会把责任推个一干二净。”费仁义如丧考妣,他嗫嚅着说:“马书记,您是我们的当家人,您可要替我们作主啊!”
“说实话,我并不想趟这个浑水,再怎么追究责任,也到不了我的头上,可是整个事件的后续影响,是可以想见的,作为县委书记,我不想见到这样的恶劣影响。”马骏说到这里,瞟了费仁义一眼,接下来又说:“但是,我必须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才能在处理事情上占据主动。老费,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费仁义低下头,狠抽着了几口烟,说:“我明白的,我明白的。”
费仁义好几次准备把实情告诉马骏,可是又忍住了,他知道,自己如果把实情说了出去,不亚于在是甩出一枚炸弹,这枚炸弹一定会产生巨大的威力,而自己将难免在这场震荡中被波击,被弄得个人仰马翻也说不定,他在权衡着利弊,也在艰难地选择。马骏可不想让他就这么干耗着,他缓缓地说:“如果你能够把实情讲出来,我会放你一马。如果你不愿意,我只有任由记者去妙笔生花了。”
“马书记,别啊!我今天来找您,就是想告诉您实际情况的,望马书记看在我毫无保留的份上,宽宥于我。”费仁义终于鼓起了勇气,马骏的身份职务最终让他作出了决定,他接着说:“马书记,我,我收了江成公司的钱,他们为了顺利招标成功,给了我十万元钱,说是评标费。马书记,这笔钱,我到现在都没有动,放在那里,整天都睡不安稳呢。”马骏对费仁义的坦白非常诧异,可以说,在他的所见所闻里,还没有哪一位下属向上级主动承认受贿之事,这个费仁义主动缴械,可是一个意外。
费仁义局促地说:“马书记,我收他们的钱,也是被逼无奈,江成公司的老总王平南对我说,孙县长和何县长那里我都打点好了,两位领导都同意这个工程让我来做。这笔钱你必须得要,你若是坚决不要,我也不勉强你。他这话的意思,再傻的人都听得明白,他这是请君入瓮啊,我要是不收,他王平南明天就能把我弄到另一个地方去当个不咸不淡的官,为了卫生局长这个位子,我这礼是非收不可啊!”
马骏笑了笑,说:“老费,你这个理由倒是新鲜得很哩,我只听说过受贿,还从来没听说过逼人受贿。”费仁义叹了一口气,说:“马书记,您可能不知道,在江都,这样的事太稀松平常了,王平南有个堂姐,哦,也就是王书记的女儿,叫王全芳,她可是咱们江都的干部不得不巴结的一个人,她在人事局工作,只不过是当的一个人才交流中心的副主任,可是她这个副主任比县委组织部长能耐大多了。有的干部想跑官,去刁部长那里跑,事可能有些悬乎,可是去找王全芳,一跑一个准。”
“你有证据吗?”马骏想起了何发魁对他提过的顺口溜,看来王重山的女子被说成是帽子厂长这事并非子虚乌有,他想进一步求证一下。费仁义说:“马书记,不瞒您说,我这个卫生局局长,就是叫王全芳跑的。”费仁义的直率让马骏不由得更加吃惊,象这样只能躲在黑暗中的事情,费仁义居然主动抖了出来,这个费仁义太让人意外了。
费仁义说:“我在江都,不能说没有一点成绩,当年我在河边镇任镇委书记的时候,五年时间,把一个全县排名老幺的穷乡,硬是建成了远近闻名的强镇,原任县委书记没有来得及把我调上来,就因为犯了一些错误回了市里,王重山接手之后,提拔了一大批干部,我以为自己靠实力说话,进城当个重要局的局长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可是没想到,比我干得孬的镇委书记们耀武扬威地进了城,都是进的好单位,只有我原地不动,我找王重山谈过,王重山说了一我句话,差点没把我气死。”
马骏问:“他怎么说来着?”费仁义把手里的烟蒂狠狠地掐掉,悻悻地说:“王重山说,成绩只能说明过去,你还年轻,又有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再努力干上一届再说。我他娘的还年轻呢,当时我已经四十五了。”马骏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问:“这么说,你最终还是跑官了?”费仁义说:“刚开始我还不服气,心想我费仁义好歹在县里是个有口皆碑的镇委书记,如果县里不用我,只能说明王重山有眼无珠。”
费仁义闭上了眼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睁开眼睛,说:“可是这样过了半年,老母亲病了,医生说最多只能有半年时间可活,我长年在乡镇,对母亲的照顾少得可怜,我必须在老人家有限的生命里多陪陪他,于是又动了回城的念头,不少县城朋友们都劝我,说我不要故作清高,要主动同王书记联系,交心谈心。我当然明白其中的意思,于是违心地提了两瓶五粮液外加一条玉溪,去找王重山,谁知王重山瞟了我手中的礼盒一眼,雷霆大发,他骂我搞不正之风,是个不折不扣的**分子。回来后,我跟一个很铁的朋友讲了,我那位朋友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个呆头鹅,他让我去人事局找王全芳,并且不要带什么礼品,直接花钱就行,我问我那朋友花多少钱,我那朋友意味深长地说,花多少钱办多大事。于是我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借了亲戚家的钱,凑了五万块,交给了王全芳,一个星期之后,组织部就请我去谈话,说县委决定把我安排到卫生局任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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