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飘起了雪花,已是下班时分,办公楼在一阵笃笃的脚步声和关门声之后彻底安静了下来,墙上的挂钟嘀嘀答答地走着,屋内因为两个人的静默而更显安静,马骏抬起眼,目光如惊鸿一瞥一样在方萍的脸上驻足,他点燃一根烟,开口说话时,却发现喉咙干哑,话语仿佛被砂纸挤压变形一样:“你这些年,还好吧。 ”
方萍点点头,又摇摇头,目光驻脚在办公桌与墙壁交汇的角落里的一株茶树上,由于天冷,茶树的叶子掉了不少,但上面有不少花苞,花苞的蕊显得很干涩,不知道它们能不能绽放。方萍说:“两年前,我离了婚。大地电子公司是中天集团的子公司,他没有亏待我,把大地公司给了我。”“为什么要离婚?”马骏的话象从天际飘过来一样,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样的话。
“我的心一直不在他身上。”方萍调整了一下坐姿,真皮沙发光滑平整的座垫被弄出了一个浅浅的坐痕,好半天还没有恢复常态。她说:“或许,我跟他的结合,根本就是为了钱。”马骏喃喃地说:“是啊,钱这东西,对于有钱的人来说是个符号,对于贫穷的人来说,该是多么的充满诱惑。”方萍说:“可是,等我拥有钱之后,我发现我过得并不幸福,在公司,我是千名员工眼里的女王,可是等我回到家,却觉得自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走尸。”
方萍唏嘘起来,马骏从旁边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缓缓地走了过去,说:“方萍,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只能说,上天在给你一件东西的时候,肯定会同时带走另一件东西。”方萍说:“我知道,这是我自作自受,除了强忍着伤痛,我别无选择,路,还是要走下去的。你放心,我不会打搅你平静的生活。我求你,在我走之前,抱抱我。”
马骏说:“方萍,这…”方萍已经扑了上来,象一只被风掠走所有温度、飘零已久的落叶扑到温暖的地上,多么熟悉又是多么陌生的依靠啊!在校园里,她曾经很多次扑进马骏的怀抱,可是没有哪一次比得上这次,这次的怀抱,让她有一种让灵魂栖息的感觉。
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林秋亭站在门外,目瞪口呆地看着方萍和马骏两个人的相拥,林秋亭的办公室就在隔壁,他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才想起已经下班了,路过马骏的办公室,发现门虚掩着,他想如果马骏在里面,就一起到食堂吃个饭,顺便聊一聊马骏跟他提过的那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没想到,他的这个举动,让三个人深感尴尬。
方萍飞快地缩回手,朝马骏使了个眼色,马骏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对林秋亭笑了笑,说:“林书记,还没下班啊。”林秋亭摆摆手说:“你们接着聊,我先走了。”马骏说:“林书记,你先等等。”林秋亭折转身,看了看方萍,说:“不了,我过来看看,下午我要到余坪去调研,跟你打个招呼。”说完,林秋亭扭头走了,皮鞋鞋跟撞击着花岗石铺陈的走道,发出的脆响敲打着马骏的神经。
林秋亭会不会向高雅说及?林秋亭的脚步声消失后,马骏的脑袋感到了一阵眩晕。五年前,眼前的这个女人让自己心若死灰,而今,方萍又像一块石头一样投入生活的湖面,搅乱了湖水的宁静,而且还极有可能激起惊涛骇浪。马骏回到座椅上,双手抱着头,心里思考着应对之策。
“不要紧吧?”方萍关切地问。马骏摇摇头,说:“不知道,高雅已经两天没有理我了,我想她可能发现了什么。”方萍说:“很抱歉,我不该来的,我的到来,给你添了乱。”马骏沉默了一阵,说:“不关你的事,你走吧,我的事,我自己来处理。”方萍看了看马骏,目光里充满了怜惜,她从沙发上拎起包,走出了办公室。
接下来,怎么办?马骏抽着烟,陷入了沉思。不行,不能这样下去,林秋亭随时都有可能向高雅提及此事,如此一来,高雅对自己的误会将更进一步加深,到时候自己再怎么解释,高雅也不会相信自己的话,想到这里,他立即给张国农打电话,张国农说:“马书记,我在院子里等着你呢。”
回到家,岳母说高雅刚出去不久,是接到一个电话后离开家的。马骏心想坏事了,一定是林秋亭,林秋亭,你这个卑鄙小人,你得不到高雅,你在与我的争斗中处于下风,现在你开始报复我了,你要毁掉我的幸福,你要用这把沾满毒药的剑,狠狠地剌进我的胸口。
马骏马上给高雅打电话,话筒里传来了两声响铃声,而后就是一连串的嘟嘟声,高雅把手机挂了,她或许现在正聚精会神地听着林秋亭的搬弄是非,让林秋亭的话如同刀子一样划过她的心。马骏颓然在坐在楼梯上,张国农问:“马书记,发生了什么事吗?”
“找个地方,我要喝酒。”马骏有气无力地坐到了车子里,看着驾驶台上挂着的福字吊饰,说。福字吊饰随着车子的发动,微微地颤抖着,在马骏看来,象是一种嘲讽。随着方萍的出现,他原本幸福而平静的生活,已经越来越远。
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马骏在包间的沙发上沉沉睡去,只到窗外响起的爆竹声把他惊醒,他才发现自己孤独地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厚厚的毯子。马骏坐了起来,摇了摇昏沉沉的头,他打算起身回家,但又坐了回去。回去,该怎么面对高雅?一个电话在此时打了进来,手机屏幕上,高雅的号码象一只大炮仗,仿佛只要马骏一按下接听键,这只炮仗就会在马骏的耳边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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