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麻烦缘自前任副书记任大海的司机方强。
任大海走后,并没有带上方强,镇里安排他继续开车,不过不是2000型桑塔纳,而是经常半路抛锚的大吉普。这好比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你让他咽咸菜,住惯了套间的人你让他往筒子楼,方强非常憋屈,最让他可气的是,居然顶头上司是马骏这个小人。
因此,在马骏派车的时候,方强不是说油路坏了,就是说电路出了问题。有一天,宣传委员关琴要到桂河村办事,打电话跟马骏说要用车。马骏对正躺在办公室的长椅上看杂志的方强说:“你去跟关委跑一趟吧!”
“车坏了,跑不了。”方强应了一声,继续看他的杂志。
“前天不是刚修了吗?”马骏问道。
“又坏了。”方强的回答更简洁。
马骏从方强的语气和态度中感觉到了明显的敌意,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和缓,他说:“我可以对天发誓,上次的事,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如果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我奉劝你一句,不要把这种情绪带到工作中,这是个人恩怨,如果你还是这样,领导怪罪下来,你我都不会好过。”
方强不做声,好像没有听到一样。
关琴又打电话来催了,马骏只好告诉关琴,车坏了,不能跑了。
关琴听到马骏说这话,气得牙痒,心想:我明明看到方强早上开着车上班的,你还用车坏了来搪塞我,瞧不起我这个宣传委员是不是?好,今天就让你尝尝老娘的厉害。于是,她甚至流着泪对喻国维说:“喻镇长,我这个宣传委员份量可能是太轻了,看来向办公室要车的事,只有您亲自出马了。”
喻国维沉着脸快步走向党政办公室。他抬起一脚踹开门,房门撞在墙上,发出咣当一声轰响,把方强吓得立马翻身坐起来。
喻国维看了看方强,转头对马骏说:“你说说,关委要车,你不派,是怎么回事?”
马骏说:“喻镇长,关委是镇领导,她要用车,我能不给她?只是车坏了,不能跑了。”
关琴冷冷地说:“你要是对我有意见就明说,我那天对你发脾气,完全是为了工作,这和个人恩怨是两回事。我早上亲眼看到方强把车子开到镇里,怎么会说坏就坏呢?”
马骏不做声,他想关琴真的很有一套,他几乎都忘了关琴对他发脾气的事,没想到她在这个时候提了起来,给自己扣上了个公报私仇的罪名。
“你把钥匙交给我,我去看看。”喻国维朝方强吼道。
喻国维走到院子里,拉开车门,插上钥匙,一下子就把车子发动了起来。
马骏对喻国维的验车结果并不意外,让他大感意外的是方强跟喻国维说的一句话,方强说:“本来车就没坏,是马主任让我不要跟关委出车的。”
“马骏,你还有什么话说?总不会,他们两个人约好了一起来诬陷你吧?一个大男人,心眼比娘们还要小,老子错看了你。”喻国维铁青着脸,叉着腰,不顾满院子干部职工的围观,把马骏骂得狗血淋头。
马骏没有象所有被喻国维骂过的人那样低着头,他看了喻国维一眼,然后走向方强,他盯着方强的眼睛。方强把目光移到别处。
马骏看着这个人,突地伸出巴掌,朝着方强的脸掴了过去,方强的脸立即红肿了起来,他起身欲向马骏还击,但老马他们一拥而上,制住了他。
马骏转身对喻国维说:“喻镇长,今天,我本来打算帮这个人扛下罪责的,没想到,人心险恶,我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上次,他扣我的屎盆子,我没长记性,今天又被他摆了一道。”他用凌厉的目光扫了一下关琴的脸,接着说:“我没有错。”然后向大院门口走去。
喻国维开始意识到自己有可能是冤枉了马骏。于是,他扬起头,瞪着眼睛对众人骂道:“娘的个逼,都没事做了是不是?都给老子回家,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众人一哄而散。
喻国维回到办公室,狠命地抽烟,关琴走了进来,她劝道:“喻镇长,您少抽点,这烟抽多了对身体不好。”
喻国维没有理她。脑海里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幕幕,在马骏走到方强的面前时,他把方强躲闪的目光看得真切,他已经意识到事情并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样,马骏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应该通过这几个月的相处看得出来,但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冲动,也许是因为自己太偏爱马骏了,但凡他的错误,他就不能容忍,所以才发这么大的脾气。
马骏漫无目的地在秀水的街头走着,他满怀冤屈,却无处倾诉,他觉得自己的心太善良了,他的善良被别人视为软弱,而备加欺凌。或许,面对这些暗箭,不能一味躲避,而应该采取主动,狠狠地还击。
老马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他说:“马主任,我相信你是对的,肯定是喻镇长错怪了你。”
马骏看着他,从心里涌出一泓暖流。两个人找了个小饭馆,叫了两瓶二锅头,就着一盘回锅肉,一口一杯地喝酒。
“这些年,我见得太多了,他们那些人,都把眼睛长在额头上。谁有权利,就听谁的,谁是领导,就服谁的管。马主任哪,老哥我知道你现在受的是夹板气,心里不好受,但话说回来了,你在官场上混,什么时候都会有上级和下级,就是国家主席,有时候还要听联合国的呢?所以,你要学会隐忍,咱们把目光放长远一些,大丈夫能屈能伸,总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马骏点点头,他想,现在,意气用事不是办法,以后,自己可能还会遇到比这更为狠毒的诬陷,如果今天的领导换成别的人,说不定自己早就被打进了十八层地狱,不得翻身。如果总像现在这样沉不住气,肯定落不到好的下场。
腰间一麻,高雅给他发了一条消息:骏,刚才正在剪报纸,手被剪刀划破了,流了好多血,要是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这条信息,象是在阴霾密布的天空出现的一缕霞光。在这秀水镇,虽然他经受着暗箭和陷井,他不得不承受冤屈,但是他并不惧怕,也不孤独,因为,他有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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