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钦差副使苏默有一只异兽,发出的叫声会让战马受惊,这个消息达延可汗这边已经得到了消息。
但是知道消息归知道消息,可谁也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那只情报中的熊会叫不是。

这冷不丁的忽然来了一嗓子,那场面之唯美可想而知了。果然是人仰马翻、旗歪纛斜,吹牛角号的都吹出了唢呐的音儿,那叫一个喜庆热闹啊……

于冕大人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好容易换上的干净官袍也全不见模样了,浑身抖得筛糠也似。

“这这……不像话,简直不像话,有辱体统,有辱体统啊!”老头儿两眼发直,手抖足颤的喃喃着。

顾衡在一旁扶着,只是苦笑不已。双方使团相见,能闹到如此地步的,也真是没谁了。都说这位苏副使胆大包天、任事无羁,今个儿算是见识了。这接下来要如何收场呢?

达延汗快要气疯了,若不是他胯下马是一匹真正的千里良驹,怕是这下连他也不能幸免了。那小竖子搞出这么一出来,分明是在示威啊。

可尼玛这是在老子的地盘好不好,他咋就来的底气跟自个儿示威呢?这究竟是这小竖子自己的自作主张,还是大明皇帝的意思呢?

可偏偏这话不能问,也不能因这个事儿发作。他总不能跟一只畜生讲究吧,如果真要借此指责的话,他相信对面那个小无赖,绝对会一脸无辜的把责任推到那只熊身上。

这一点,从探子回报的当时他曾以自己儿子的性命,勒索粘罕帖木儿粮草一事儿上,就可见一斑对方的无耻程度。

“哎呀,哎呀,都说草原上的汉子最是好客淳朴,蒙古兄弟热情洋溢,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刚见面就这么激动,真是,啧啧,真是让我太感动了,太感动了。”

苏默一脸的感慨,骑在汤圆背上不停的向四周挥手致意。如果将此刻的大尾巴熊换成一架飞机的背景,那妥妥的就是一位出访的国家领导人的派头啊。

众蒙古兄弟灰头土脸,齐齐怒目而视,苏大使却犹如未见,转头上下打量打量脸色铁青的达延,又再四下里看了看,就在达延以为他要上前见礼的时候,却见他忽然催动大尾巴熊径直往越过他往旁边去了,顿时不由愣在了当场。

这是怎么个情况,无视还是藐视?要不要做的这么绝啊,莫非这小子是打着来闹事的谱儿?他不会这么嚣张吧,这里可是我的王庭啊。达延有些思密达了。

“哎呀,这位想必就是钦差正使于冕于大人了吧。咳咳,下官钦差副使、武清士子苏默见过大人。”

就在达延正满心嘀咕的时候,却发现苏默原来是看到了大明使团的旗帜,先往那边去相见去了。好吧,于情于理,这也算不得错。毕竟大明使团乃是正体,有使团正使在场,和他这位可汗对话当然是正使的活儿,苏默那副使却是不够格,否则便是谮越了。

可事儿是这么码儿事儿,理儿也是这个理儿,但为什么此刻就让人心里这个别扭呢?他妹的自个儿排出这么个排场来,却又是为的哪般?

达延觉得自己要憋出内伤来了。

殊不知他难受,于冕于大人更受伤。个小竖子,见礼就见礼,但为毛却是冲着顾衡喊着大人施礼,对自己却时如不见呢?

顾衡也震惊了,手忙脚乱的向一旁躲开,两手一个劲儿的直摆。郁闷个天的,自个儿没得罪他吧,这么害我又是为哪般?若说苏默认错人了,那可真就是骗鬼去吧。至少,这官服官帽不该分不清吧。

当着这么多人,尤其还是蒙古人的面儿,无视正使,却对一个正使身边的幕僚施礼,假作认错人,这是赤果果的打脸羞辱啊。

这种羞辱,便是于大人明知道不管自己的责任,怕也是心中会就此存下个疙瘩。郁闷个天的,自己这冤不冤啊。

偷眼看去,果然见于冕脸色黑的跟锅底似的,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不由的当即心下一凉,最后一丝儿愧疚也不见了。

“苏副使,你这……唉,这位才是正使于大人啊。小人不过是大人身边一吏,如何敢当副使大人之礼?”向于冕那边一让,他苦涩的对苏默施礼介绍。

“啊?这脏兮兮的老头……呃,不是,这位老人家是于大人?咳咳咳,哎呀呀,果然是慈眉善目,一看就不是俗人的气势哇。那什么,于大人,下官苏默有礼。”

苏副使一脸的愕然,但随即便换成满脸的赞叹,便仿佛看到了一位神佛一般,笑的满脸褶子的,跟朵狗尾巴花儿似的,一连串的谀词便倾泻了出去。

跟在身旁的常罴浑身绷紧,嘴角狠狠的抽搐着,咬着牙缝儿跟旁边的胖爷低声道:“胖爷,老大这也太假了。”

胖爷不动声色,头不动脖不转,也闭着嘴从唇缝儿里低声回答:“这才哪到哪儿,好好学着吧。”

这还哪到哪儿?常罴惊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顿时高山仰止起来。

那边厢,于冕怒也不是笑也不是,这个场合可不是解决问题的地方。苏默这个不学无术的副使可以装疯卖傻的失礼,他这个正使却不行。

“苏副使,你当先与蒙古可汗见礼才对,莫要丢了国体!”于冕咬牙,恨恨的低声提醒道。

“啊?蒙古可汗?怎么可汗也来了吗?唉哟我去,这不对啊,怎么可能。我不过只是个小小的副使而已,怎么当得起可汗亲迎呢?弄错了,于大人你肯定是弄错了。哈,我知道了,于大人你是跟我开玩笑呢吧,哈,于大人你真可爱。”

可……爱……?!于冕差点没晕过去,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顾衡看看这架势不对,哪里还顾得上谮不谮越了,上前一步不动声色的扯住苏默,拉着他转过身子对着那边木然的达延可汗和一干蒙古王公,低声道:“苏副使,莫要耍了,国事要紧。”

他这会儿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分明就是故意的。看似胡闹嬉笑的举动,实则是为大明使团的遭遇讨公道呢。

你达延可汗不是冷待我大明使团吗?那我便现在装糊涂冷待你。反正从名义上来说,他苏默不过是个副使,年龄又小,无论从公事角度还是个人见识上,便有所错认也没谁能说出什么来。

不见他连自家顶头上司、钦差正使都认错了吗?一个连自己国家的族人,顶头上司都认错的年轻人,你能苛责于他没认出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别国国主吗?

这且不说,没听他刚才说的吗,他只是个副使,按规格是绝不应该由蒙古可汗亲迎的。即便换成正使都不一定享受的到这种待遇,他一个小小的副使当然就更不可能了。

这说法原也没有半分错处,可是这事儿他不是有例外和特殊性吗?你他娘的胆大包天的灭了人家两个万人队,又抓了人家可汗俩儿子和一员大将,这尼玛投鼠忌器之下,谁能还按照正常程序来对待你这个副使啊?这完全就是假痴不癫,摆明了耍无赖嘛。

对这种赤果果的报复反击,顾衡虽然有些心惊胆颤,但心底却终是有种热乎乎的温暖。这让他感到了一种孤身在外的游子,受到了委屈后,终于找到了亲人依靠的感觉。

而且显然,这种感觉不单单是他有,连同使团的所有人都有。只要看看使团其他人此刻看向苏默热切的眼神,便可见一斑了。

不过这种感觉虽好,但也要适可而止。不见那边达延可汗和众蒙古王公都快要暴走了吗?苏小大人能为他们这些人撑腰讨公道,他们也得为苏小大人着相,不能给他招来麻烦。

是以,他这才赶紧站出来,暗示苏默火候差不多了。

苏默眯着眼深深看了他一眼,两人眼神相对之际,迅捷的都从对方眼中了悟了其中的含义。

苏默咧嘴一笑,忽然游目四望,便如真的刚刚发现了那边的达延可汗似的,假假的失声大叫道:“哎呀哎呀,那边那位,对,就是那位高大威猛、一脸威仪的是什么人?看上去就不似凡人啊,莫不就是传说中漠南漠北草原的拥有者、掌控者,威凌北方俄罗斯和欧罗巴诸国的伟大战士、第一勇者、智慧与美貌并重…..咳咳,不是,是智慧与武勇并重的盖世君王,蒙古国主,孛儿只斤?巴图蒙克汗王殿下吗?”

好吧,顾衡承认,他此刻真的想要呕吐了。这尼玛也太*裸了,太恶心了,完全不要操守,不要下限了有木有?苏副使啊,好歹你也是鼎鼎有名的大明才子,儒家门生啊,这样不要脸的奉承蒙古人真的好吗?

好不好?别人不知道好不好,但是显然达延可汗和众蒙古王公们觉得是大好啊。

随着苏默一连串的排比词儿出口,达延可汗原本那张阴沉的脸,渐渐的越来越是缓和,头也是越仰越高,到了最后,已然是彻底呈四五度角,鼻孔朝天了。这还不说,那张大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儿后面了。

顾衡和一众大明将士不知道的是,苏默这种说词还真不是什么无下限的奉承,而实在是西方人才通常所用的一种语法句式罢了。

与东方人讲究含蓄谦逊不同,西方人却是更重直白而夸张。无疑,地域性更邻近于西方的蒙古兄弟们,显然对这一套很是欢喜。

这个叫苏默的大明副使,似乎比那些大明人实诚可爱多了呢。包括达延汗在内,所有蒙古王公大臣们,此刻心中不约而同的浮起这样一个同样的念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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