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尴尬的舔了舔嘴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寇七郎却脸面一僵,倏而笑了起来。
他转身拿起小桌上的婚书,猛地探到灯烛之上,把那张泛黄却保存完好的婚书给点着了。
干燥的纸张,瞬间烧了起来。
屋子里逸散着一股子糊味儿。
那纸在寇七郎的手里烧成灰烬,最后一点掉落在地上,也烧成了黑乎乎的一片。
“我知道了。”寇七郎笑着点点头,笑意未到嘴角却成了苦涩。
魏京华险些没忍住,据实相告——她根本不是与他订婚的那个女孩子。
若是那个女孩子还在,她一定想要嫁给他的吧?
可琢磨了片刻,她觉得这话也未必能安慰寇七郎……还是不说为好。
“没事的话,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魏京华指了指营帐外头,那两只獒犬还在帐外等着她。
寇七郎想笑来着,嘴角一扯,比哭还难看。
他只得木着脸点点头。
魏京华提步走到营帐门口。
他又忽然道,“等一下!”
魏京华眼皮一跳,回头看他。
“那个……”寇七郎舔了舔嘴唇,“你说想学箭……还学吗?”
问完,他脸色局促至极。
魏京华不由愣了一下,“郎君还愿意教我吗?”
这可真叫她意外了,她觉得,话说到这份儿上,那便是一点情谊也不剩了。寇七郎必定厌恶死她了,不恨恶报复,已经是人家海量了。
“这世上的感情有两种,一种是一见钟情,还有一种,是日久生情。”寇七郎没有看她,他一直望着跳动的灯火。
他怕自己一看她,看到她冷静淡漠的表情,就没有说下去的勇气。
“我……愿意等,也不怕没结果。”他语气忽而变得坚定,连神色都刚毅非常。
魏京华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劝。
愣了片刻,她福了福身,“多谢抬爱。”
说完,她弯身钻出了营帐。
寇七望着落下的帐帘,默默发呆……她说什么?多谢抬爱?
她没有因为自己这般纠缠而厌烦,他已经觉得心满意足了。
果然,一纸婚书哪里能困住她那样明媚耀眼的女子。
在旁人看来,几乎是死局的刁难,在她眼里或许就是一个难得的机遇吧?
寇七低头看着地上烧光的灰烬,不由竟扯着嘴角笑起来。如今没有了婚书,他与她都是自由的。
他可以继续对她好,关照她,不是出于婚约,乃是出于本心……这不更好吗?
……
魏京华出了营帐,转身撞见了身高腿长的殷岩柏。
“我没有偷听!”他立即说道。
魏京华哭笑不得,“王爷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殷岩柏赶紧摇头,“我真没有偷听……你们说话声音大,钻入我耳朵里,那算不得我偷听!”
魏京华挑了挑眉梢,她与寇七说的话,倒也不怕他听到。
她牵着贡布的绳索,摸了摸紫麒麟的脊背,阔步往自己帐中走去。
殷岩柏立即抬脚追上,不近不远的跟着。
魏京华回头看他,“王爷不必送我。”
有两只这么凶悍的獒犬跟着她,她不信还有人敢来挑衅?
“谁说本王是送你?营地这么大,许你走,不许本王走吗?”殷岩柏气哼一声,却也不越过她。
她快,他也快。她慢,他跟着就慢下来。
魏京华到了营帐近旁,殷岩柏的脚步才停下。
但却有几个人,正在魏京华的帐外,挺身站的笔直。
魏京华一愣,几个人里头,她只认得常武。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她没问常武,回头看着殷岩柏。
殷岩柏哼笑一声,提步走到她身边,“如今你可不是一般人了,乃是御前的绣衣使者,是正三品的京官儿。能号令上千府兵呢!树大招风,你身边没几个护卫的人怎么能成?”
他抬下巴朝前指了指,“这是从禁军里头挑出来的好手,随时供你差遣。”
魏京华拧着眉头。
她倒不介意自己多几个帮手,只是这人是殷岩柏送来的,叫她多少有些别扭。
总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
“你可别看我,禁军的人不是我的人,乃是皇兄的亲兵。”殷岩柏轻哼一声,“派人手给你,也不是我的意思,乃是皇兄的意思。”
魏京华眯了眯眼,皇上的意思,怎么会叫他在里头搀和?
殷岩柏这会儿跟有了读心术一般,立即解释道,“皇兄知道我与你相识,所以命我挑几个信得过的人手。这几个人功夫好,皆出身寒门,背后没有错综复杂的世家利益牵扯。”
“我等定忠心追随绣衣使!”四人拱手,异口同声。
魏京华被中气十足的嗓音,震了一震。
“你看,你日后就是他们的首将,你提携他们,他们定然也唯你马首是瞻,忠心追随。”殷岩柏冲她抬了下下巴。
魏京华点点头,道了声谢就要进帐。
殷岩柏皱眉清咳,表情不悦。
魏京华狐疑回头,“王爷还有什么交代?”
“你就这点儿反应?”殷岩柏板着脸,没讨到糖吃的小孩儿一般。
魏京华深感疑惑,那她还应该有什么反应?
“我给你挑人手,连家世背景都替你考察过了,功夫、人品、性情,也都细细了解查问,这般细心周到,你……”殷岩柏抿着嘴,皱着眉,分外不满。
魏京华呆了片刻,点头道,“王爷真是太细心周到了,我竟没想到呢,实在是有劳王爷……”
殷岩柏刚毅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来,变脸真是快。
“行了,这一日不少受累,快进去歇着吧。”他大手一挥,心情似乎已经瞬间阴转晴了。
只是夸了一句,晋王爷就如同被顺毛捋了一般……魏京华对王爷这前后的心里活动,难易理解。
她点点头,与帐前四位禁军侍卫打了招呼,弯身进了营帐。
冬草早已经在营帐里等的心急如焚。
见她回来,忙不迭的迎上来,张嘴要问,可她想问的问题太多了,一时都不知该从哪儿问起了。
她正要开口,忽见帐帘又是一动。
一只硕大的紫黑色庞然大物,倨傲的迈步走进来。
冬草吓得要尖叫。
魏京华眼疾手快,捂了她的嘴,“别怕别怕,这也是一种獒犬,传说中被称之为紫麒麟,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犬类,上古犬种。”
冬草吓的面无颜色,瘫软在魏京华怀中。
那紫麒麟鄙夷的看了眼冬草,似乎在嫌弃她有眼不识泰山,更嫌弃她胆小。
它后退蹬地,猛地蹿到一架木榻上,舒舒服服的趴了下来。
贡布摇摇尾巴,吐着舌头,在它身边的地毡上趴着。
“喂那是我的床……”冬草小声咕哝。
紫麒麟扭头朝她看了一眼。
冬草忙用小姐的手,又捂回到自己嘴上。
紫麒麟嫌弃的别开视线。
地上趴着的贡布,在那紫麒麟面前,颇有些“谄媚”。一会儿逗逗紫麒麟的尾巴,一会儿去舔人家的爪子。
紫麒麟眯着眼睛打着呼,懒得搭理贡布。
魏京华低声与冬草讲述着这一日前前后后的遭遇,她如何发现紫光,如何追着紫光遇见了紫麒麟。
如何被它引进了山洞……差点被它当猎物吃了。
听的冬草心惊肉跳。
“那它怎么又放过小姐您了?还这么……这么……”冬草向那两只大犬看去,“咦,贡布以前不是挺傲气的吗,怎么到了这紫麒麟面前,这么巴结讨好?”
魏京华清咳一声,“紫麒麟可是被称之为神兽的!更可况……它是只母犬!”
冬草瞪了瞪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难怪呢……贡布可是公犬。
魏京华低声讲述着,她如何投机取巧,躲过了紫麒麟的攻击。如何与这犬不打不相识的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情。
她也是后来才知,这犬从一开始就对她留了情面……否则它那王者威势大开,就连马都会被吓退,契丹勇士都被震慑的伏地不能靠近……她哪有机会投机取巧的接近这獒犬?
这主仆两人坐在暖暖和和的营帐里,低声说的有滋有味时。
叶贵妃的营帐里,气氛却十分冷凝。
原先安排好了,且还是喜公公过来通知的,叫叶贵妃着盛装,等着晚上的宴席上,舞剑一曲。
“怎么还没有派人来请?可曾派人去宴席上问了?”叶贵妃穿着舞剑的华丽裙装,坐卧都不是那么随意。
这么扳着架子候着,等的她心烦气躁。
“娘娘,何都尉来了!”宫女忙进帐禀道。
叶贵妃立即起身,笑脸向外迎去。
何都尉弯身进入帐中,躬身行礼,“见过娘娘。”
“可是皇上要叫臣妾过去舞剑了?”叶贵妃声音里带着跃跃欲试的味道。
她爷爷,爹爹,哥哥,弟弟们都是军中好手,家传功夫举世无双。
她自幼也习了剑术,她有自信,今晚舞剑绝对能艳惊四座,叫那些契丹族人大开眼界!给圣上争光!
“呃……”
“快走吧,莫叫圣上久候。”
“不,不急……圣上已经,已经歇息了。”
“什么?”叶贵妃的步子已经快到营帐门口,听闻此言,她不由愣住,转身回来,审视的看着何忠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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