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死了,对宫中来说不过是成了一个闭口不言的死人,久而久之,所有的人都会忘记,只有他和庭溪还记得。
庭溪能去找如意的尸身,宇文昊却不能,他若是有所动作,整个宫里都会知道。而珍美人即便知道抓错了人,也没有办法,因为自那一日之后,宇文昊几乎不涉足后宫,随身也会携带侍卫,一直到他安然长大。
可是现在,还知道如意的人,多了一个年韵。
但是,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宇文昊敲了敲桌子沉声道。
“让南溪和郡主见个面。”
年韵既然和珍美人做了交换,那一定会有所动作,到时候只需要随机应变。
“是。”南若道。
年宴过后就是大年三十,若是寻常百姓家,只需要夫妻儿女坐在一桌聊聊天,或者一同上街看看灯火和年戏,等着新年到。
可是皇家不会,齐孝帝今夜要守岁,明日一大早还要祭祀,祈祷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所以三十的晚上齐孝帝会早一些休息,在亥时过后起来准备,而皇后会叫上太子单独用一顿晚膳,用完之后再回宫。
今年多了年韵,皇后便叫了宇文昊和年韵一同去凤仪宫用膳。
宇文昊穿了一件黑色的大氅,正面看起来倒是稳重成熟,可是宇文昊一转过身,皇后就看见了那大氅的后背有一只活灵活现的狗头,吓了一跳,“司衣局也会送来这么不合规矩的大氅?”
年韵刚落座顿时尴尬,宇文昊握拳放在鼻翼下笑了笑,没有说话,取下大氅让一边的宫人放着。
皇后皱眉道,“司衣局也越来越没规矩了,改日母后必会责罚司衣局。”
年韵急忙解释,“姨母,那个……那个大氅是宁兴送给太子表哥的礼物……”
大氅前面是让绯玉和欺雪帮着缝合的,反正针脚在里头,看不到是谁的,她就在背后给缝了个大狗头。
“宁兴,这……”皇后不解,“你表哥是太子,身上怎能穿戴绣狗的衣物!”
皇后是没见过宁兴之前给宇文昊绣的手帕,但是堂堂一国太子,后背穿只狗,未免也有失体统。
宇文昊见年韵要挨骂了,启唇道,“母后,那狗是祖奶奶生前送给宁兴的那一只,是儿臣亲自挑的儿臣也很喜欢,何况儿臣平日也不会传出去,只是今日是来母后宫中用膳,没有外人,所以儿臣才会如此。”
说着让宫女拿过来给皇后看。
年韵的绣工那是三辈子有涉略的手艺,比起司衣局里的宫女好上了不少,就是拿来绣狗有些大材小用了。不过这只是太皇太后送的狗,若要说的好听也说的过去,皇后却是想起来了,“原来,咬了九昌小郡王的狗,是这模样。”
倒不是责怪,只是提醒年韵,在宫中不能再任性了。
宇文昊沉眸,抿着唇有些想笑。
年韵巴巴的看了皇后一眼,委屈的低下头。
皇后才温和道,“今年的年宴,本宫让宁兴你帮着操持,倒也没出什么差错。翻过年宁兴就十四了,也是大孩子了,不能再莽撞了。”
十四?
年韵一怔。
歪着头,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十四岁,应该是怎么样的。
第一世,年韵是十三岁死的。第二世,年韵还是十三岁死的。每一世的开始,年韵永远是个孩子,她要扮孩子,可孩子不需要扮,解放自己的天性就行了。这第三世蓦然说她马上就要十四了,心里有些发憷呢。
这十四岁和十三岁要有什么不同吗?
还是说,没到十四岁又要死了?
这么一想,不由得悄悄瞄了宇文昊一眼,却见宇文昊也喝着茶看着她,目光里有一丝看不懂的神情,脑袋瓜懵了一下。
“宁兴?”
回过神,年韵连忙看向皇后,咧嘴笑道,“是姨母,宁兴不会坏了规矩的,宁兴就是跟表哥闹着玩呢。”
皇后看了二人一眼,心里有些欣慰,“你二人关系好,那便好,帝后和睦也是大齐之幸。”
太子懂事,知晓南阳王府和环视的关系,叹了一气道。
“开春后,要开始准备三年一次的大选,这一次你太子表哥不在其内,但是二皇子也到了适婚年龄,宁兴到时候可帮姨母看看挑选哪家的秀女。”说完皇后笑了笑,“昨日苏贵妃去向皇上请旨,想让皇上将义安郡主指给二皇子,谁曾想,汾阳王和西蜀王早已私下为汾阳王世子和义安郡主订了婚。”
笑声中带着一丝嘲弄。
虽然汾阳王和西蜀王结藩不是好事,这个消息齐孝帝本来是悄无声息的压下。齐孝帝心善,并不想将自己的兄弟逼急,走到那一步。可是若是这个消息传出去,又或者有心之人有心煽动,又会让齐孝帝与汾阳王的关系闹僵。
现在可好,苏贵妃一个私心就将这个消息撞了出来,自己讨了没趣。而苏丞相必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会极力煽动汾阳王和皇上之间的矛盾,只怕年后,这朝堂就会不太平了。
宇文昊皱了皱眉头,此事父皇还未找他相谈。
“好了吃饭吧,今天是三十,不谈这些。”皇后笑了笑,便择人布菜。
用完了晚膳,年韵跟着宇文昊回东宫。
走到中途,宇文昊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年韵,“新年礼物。”
年韵眨眨眼,结果那红色的牌子,“这是什么。”
“这是东宫的宫牌,你若是想出宫需得向父皇和母后请旨,你的人若是想出宫,便用这块宫牌,出宫不会阻拦,只是不能在外头过夜。”
年韵一喜,连忙收进袖子里,生怕宇文昊后悔。
这东西她正需要呢。
“对了,我二哥说托你送了人进宫,人在哪儿呢?”宇文昊给她的三个都是侍寝宫女,也不能轻易出宫。
“你们兄妹在我眼皮子底下往皇宫安插人手,就不怕我生怒?”宇文昊假意板着脸道。
“就是在你眼皮子底下安插人手,你不是更应该放心吗?”年韵嘟了嘟嘴,“我们可没有什么藏着掖着的。”
宇文昊顿了顿。
虽然他是不打算问年韵,可是年韵有秘密要瞒着他,又是另一种感觉了。
“可不知为什么,我感觉你似乎藏了许多的秘密。”
年韵滞了一下,摸着袖子里的宫牌。
这宫牌送的很及时,仿佛宇文昊知道她急着用一样。
加上宇文昊的话,其实宇文昊也是知道她去过冷宫的吧。
歪着头看着宇文昊,“能藏吗?”
小脸上的神情干净的不得了,好似宇文昊若是说不能,才是罪大恶极。
“窝藏钦犯同罪而论,你觉得呢?”
如果宇文昊知道她去过冷宫,知道她有秘密,那么他的人是听到了多少,会知道她要找如意的尸体吗?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吧!
年韵翻了个白眼,“可我也没窝藏钦犯呢。”
苏贵妃要的那东西也还没到手呢,不算藏,等东西到手了,她拿到了东西去和珍美人做交换,得到尸体的下落后,她再把东西交给宇文昊也不迟。
大年初一,齐孝帝祭祀完后去太庙祭天,太子跟随。
年韵正跟着绯玉和欺雪在院子里收集雪到瓮里,这收着收着,就走的远了一些。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身沉声,“南溪见过郡主。”
年韵吓了一跳,回过头,只见一名棕衣男子单膝跪地,手中捧着一张纸条。
看了纸条中暗语后,年韵明白过来,原来哥哥安排的人,是以宇文昊的贴身暗卫的名义进宫的,等于是宇文昊把自己的暗卫换了一个下来,换上了南阳王府的人。宇文昊身边的暗卫,在齐孝帝那里是有名单的,但是并未与宫人们见过面,所以如此也不突兀。
“所以,以后我叫你南溪是吧。”
“是。”南溪回。
“正好,我还说若是你再不来,我便让绯玉出宫一趟,你来的正好。我把宫牌给你,你出宫到临淄的梨花深巷,最里面一家框画的人家,你跟他们对暗号,会拿到两个东西。东西拿到后,你便立即回宫,我再吩咐你下一句。”
“是。”
“上暗是:南山有花开槿木。下解是:北地有玲珑奇石。动作要快,姿势要帅,宫门关闭之前要回来。”
“是。”
南溪答后,接过宫牌退了下去。
珍美人闺名为槿,那奇石应该就是岳齐了,年韵倒是没想到这一世,会推翻她之前对珍美人的印象。之前以为珍美人是不甘寂寞,可是没想到,珍美人进宫之前,是有未婚夫的,为了她,未婚夫还进宫做了侍卫。
天子脚下给天子织绿帽,也不是个怂的,若是还活着,也算一条汉子。
傍晚的时候,南溪赶在宫门关闭之前回来,将一根木雕的槿花簪子和一卷画轴。
年韵进了房,让绯玉和欺雪退下,在桌上将画卷展开。
画卷上画着一个跳舞的红衣美人,画卷的厚度比一般的画卷要厚一些。
年韵在茶杯里沾了沾水,打湿画卷的右下方缓慢的捻着,很快就蜷缩起了一角,一副画卷缓缓被分成两面,下面便是偏厚的画纸,而那画纸背后,又是暗藏玄机,用小刀子轻轻一刮,便刮出了一道小口子,从中抽出一张更薄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这就是苏贵妃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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