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秦国太子的寝宫。
此刻,秦瑾修正激动的在殿中走来走去,眉宇间焦急难耐。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内侍的传音——

“皇后娘娘驾到——!”

这声音,让秦瑾修心中一喜,忙大步向门外而去。

“儿臣恭迎母后凤驾!”

秦瑾修跪在殿外,对款款而上的那位雍容妇人道。

韩皇后嘴角保持着端庄高贵的笑容,头上的凤钗熠熠生辉。对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她弯下腰,亲自将他从地上扶起:“快起来,地上凉。”

秦瑾修依言而起,换下宫女的位子,挽上韩皇后的手肘处,带着她走入宫殿之中。

韩皇后进入宫殿之后,见儿子没有胡闹,心中满意的点了点头。

吩咐随行之人在外等候之后,偌大的宫殿中,便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

“母后,您能确定那慕雄此去便没有命再回来吗?”秦瑾修迫不及待的问。

韩皇后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呀,这急性子,真是让人头疼。”

见她答非所问,秦瑾修皱了皱眉,再次问道:“母后,那慕雄可真的死定了?”语气中,带着阴戾之气,冷酷残忍。

韩皇后淡淡颌首,眉宇间的神情中,满是胸有成竹的傲然。

“如此,太好了!这样一来,看那慕轻歌还敢在我面前如何无礼放肆!”秦瑾修面露兴奋。心中想的却比嘴上说的要多许多。

比如,等慕雄死讯传回,他要如何将慕轻歌带入府中,蹂躏折磨?

这段日子,他可都是夜不能寝的焦急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啊!

“你这小孩般的性子何时能改改?”韩皇后无奈的道。若不是慕雄的确是一根不得不除的刺,她又如何会顺着儿子的心意而为。

“那慕轻歌只不过是语言上冲撞了你,也值得你这天之骄子如此放在心上?”韩皇后好奇的道。

秦瑾修笑了笑,掩饰过去。

他想要慕轻歌的真正目的,并不打算告诉韩皇后。哪怕,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慕轻歌惹到他的不是对他的冲撞,而是那令人惊艳的绝色。

一想到那双平静而带着轻狂的眸子,很快就要在自己身下苦苦哀求,他就忍不住感到爽快!

见他不说,韩皇后也没有多想,自顾的道:“我已经吩咐你舅舅在督战时,尽量拖延军需补给。那裔城是什么地方?穷山恶水,贫困之地。没了军需补给,任他慕雄再有通天本事,也只能困死在那。”说完,她眼中划过一道狠厉。

听完韩皇后的整个计划,秦瑾修觉得离心中想要的又近了一步。

但,他还是问了一句:“那父皇那边可会怀疑到我们身上?”毕竟,慕轻歌与皇位比起来,后者才是他割舍不了的。

“你父皇那边不用担心。”韩皇后笑道:“且不说他也不想慕雄继续活下去,就算知道了,到时候慕雄已死他又能如何?等他掌管了慕家军,说不定还会为你记上一功。”

“这样,儿臣就放心了。”秦瑾修露出笑颜,没有了阴戾的神情,倒是有几分清俊。

……

同一时刻,在皇宫中的另一处,睿王秦瑾昊也在面见自己的母妃。

他浓密的剑眉紧紧拧在一起,对姜贵妃道:“母妃,这次父皇派慕雄去镇压兽潮,为何儿臣感觉其中有人操纵?”

姜贵妃摆弄着花瓶里的花,挑唇笑道:“自然是有人挑唆。”

秦瑾昊眸光一沉,问道:“是皇后太子他们?”

姜贵妃点了点头。在宫中,有时候消息比宫外更加灵通。

皇后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又岂知,她早已经把人安插到了她的身边?姜贵妃心中不屑的笑了笑,继续摆弄着从御花园摘来的娇艳鲜花。

“他们如此做,是釜底抽薪啊!”秦瑾昊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也希望慕雄死,慕府完蛋。但是,他还要慕家的兵权。如今,这件事依旧飘渺,若是慕雄这个时候死去,他根本得不到丝毫好处。

到时候,韩家那边,还有着手握三十万兵权的韩钰。那他有什么?又拿什么与太子争?

一想到慕雄突然死去的后果,秦瑾昊的心情越发烦躁,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

“你急什么?”姜贵妃眷了秦瑾昊一眼。

秦瑾昊抬头看向自己的母妃:“母妃,儿臣焉能不急?”

姜贵妃缓缓摇头:“你还是太年轻了些。你也不想想,韩家如今已有三十万大军,这慕家的兵权,皇上如何会再给他们?待慕雄死了,慕家军唯一的归属只能是陛下。等到慕家的兵权到了陛下手中,以你在你父皇面前的宠爱,只要再立些功,慢慢接手慕家兵权又有何难?所以,韩皇后那边做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不过是为你做嫁衣罢了。”

秦瑾昊心头一松,似乎觉得母妃之话十分有理。

顿时,他放松心情,笑道:“恐怕,他们没有想到这一步。”此刻,他也巴不得慕雄赶紧死了。到时候,他便不用在慕轻歌那里受气。等到慕家倒台,他求到自己的时候,我又该如何折磨他,才能消除我心中的厌恶呢?

一时间,似乎所有的人,都在期盼这慕雄之死,每个人都在算计着自己的得失。

姜贵妃将最后一枝花插好,对秦瑾昊道:“眼下,你要专心应对的是如何让陛下与太子间的间隙加深,把他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

秦瑾昊自信的勾唇:“母妃放心,儿臣这就回去召集幕僚,为我的好大哥准备一份厚礼。”

姜贵妃挥挥袖:“去吧去吧。”

……

进入洛都,慕轻歌并不觉得有什么差异之处。

心存疑惑,她带着墨阳回到了慕府。一进门,却惊喜的发现了姑姑慕连蓉。

她背对着大门,似乎在对什么人在说些什么。

慕轻歌带着墨阳直接走了进去,正在说话的慕连蓉听到身后脚步声,立即转身,看到了慕轻歌,也让慕轻歌看到了与她对话之人。

是白汐月?

一身白衣,楚楚可怜的样子。

但眉宇间,却难掩一丝阴蛰。慕轻歌挑了挑眉梢,向姑姑走去。她却不知,白汐月眉宇上的那丝阴蛰是因她而起。

无法打探到慕轻歌在做什么,白汐月在睿王那自然得不到好脸色,这让她心中焦虑。

而此刻,慕轻歌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让她眼中一亮,立即叫道:“慕哥哥,你回来啦?”这一声,带着绝对的真心实意。

慕轻歌眷了她一眼,对慕连蓉道:“姑姑,我有话对你说。”

慕连蓉眉宇间也有些沉重,她似乎也有话要与慕轻歌交谈。所以,她对白汐月吩咐:“汐月,你先回去吧。”

慕连蓉是绿境巅峰,白汐月不敢在门外偷听。

若是被抓住,恐怕她就不能在慕府待下去,又如何助睿王一臂之力?

咬了咬牙,白汐月不甘心的离开。

只是,她离开了,却留下了一样从睿王那得来的宝贝。

据睿王说,这件宝贝,世上绝无仅有,是仙人留下的。能够窃听任何人的谈话,哪怕是紫境的绝顶高手,也察觉不到。

睿王把它给了她,就是为了能够打听到慕府一些机密之事。

将其中一块拇指大的玉珏悄悄放在厅中之后,白汐月带着另一块玉珏匆匆返回房间。

不一会,玉珏上光泽忽暗忽明,当即有人声传来。

正厅中,慕连蓉和慕轻歌都绝想不到白汐月手中有如此宝贝,此刻她们的注意力,都在慕雄身上。

“姑姑,爷爷去哪了?”慕轻歌直言问道。

慕连蓉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你爷爷没事,只是秦岭一带有兽潮,皇上派他前去指挥当地驻守的慕家军抵御去了。”

兽潮?

慕轻歌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名字。

秦岭她却知道。在看秦国陆地志的时候,她就知道在秦国西北边疆,有一道秦岭,是贯穿临川大陆的万垒山脉其中一小部分。秦岭里面,是野兽,灵兽的天下。

然而,人与兽之间,却很少爆发冲突。

这兽潮又是怎么回事?

“怎么会突然出现兽潮?”慕轻歌不动声色的问。

慕连蓉也同样疑惑,缓缓摇了摇头,她神情中有些疲惫:“原因不明。一般来说,一两年才会出现一次兽潮,而且规模不大,不需要你爷爷,咱们留在裔城的驻兵就足够对付。这一次,的确有些蹊跷。可是,这几日我到处奔波寻找线索却一无所获。”

原来慕连蓉这几天行踪不明,是为了调查这件事背后的详情。

慕轻歌心中了然。

但也听出了慕连蓉语气中的担忧。她眸光闪了闪道:“姑姑在担心什么?”

慕连蓉双眸眯了眯,蹙眉道:“你爷爷临走时,曾说过,让我密切关注裔城的动态。一旦有不好的消息传来,不要犹豫,立即带着你离开。城外上万大军,就是为保护你而留下的。或许,他也感受到了其中的一些不同寻常。”

慕轻歌心中一颤。

她没想到,慕雄在离开之际,还在担心自己的安全,并做出了妥善的安排。

但是,他的安排,也暴露了慕府的脆弱。在百姓心中坚如精钢的慕府,一旦失去了慕雄,将会土崩瓦解,毫无抵抗之力。

慕轻歌眸光微冷,问道:“姑姑,爷爷离开几日了?可有消息传来?”

“你爷爷已经离开五日,应已到达裔城,却奇怪的没有一点消息传回。”慕连蓉叹了口气道。没有消息,才是让她担心的地方。

五日没有消息传来。

慕轻歌在心中默默计算。

裔城,是慕家的封地。说是封地,更应该说是一片荒地。裔城依靠秦岭而建,本就是为了抵抗兽族入侵,又有什么百姓愿意去那里定居?

没有百姓的裔城,经济、民生根本就发展不起来,不是荒地又是什么?

唯一守在那的,只有慕家军。五十万的慕家军,用自己的青春和血肉,在秦岭那里铸就了一道钢墙,保卫着秦国的安宁。

裔城,裔城。裔,是什么意思?衣裳的前襟,衣服的边缘。边远的地方。有一个词,为裔民,又是何意?指的是被流放边地的凶恶之名。

秦国皇帝将裔城赐给慕家作为封爵的封地,其用心可想而知。

“既然没有消息传来,我立即去裔城。”慕轻歌眸光坚定的道。

“什么?!”慕连蓉被慕轻歌的决定吓了一跳,立即阻止:“轻歌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要去也是她去,什么时候轮到这个小兔崽子去?

慕轻歌缓缓摇头:“姑姑,我不是胡闹。你留在慕府,继续留意一切。若是有什么异常,就按照爷爷说的,立即离开。城外大军,我不带走,留给你。我带着亲卫队过去便可。”

“不行!你不能去!”慕连蓉直接拒绝。

慕轻歌抓住慕连蓉的手,认真的看着她:“姑姑,你听我说。”她之前让熊副将准备好,是担心爷爷被困,她要逼宫。但现在情况不同,她不能擅动大军,只能带着五百亲卫前去裔城。有熊副将他们在,她也不用担心姑姑慕连蓉的安全。

慕连蓉连连摇头:“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能让你去冒险。这次是兽潮,被抓住,那些野兽、灵兽只会将你拆吞入腹,不会俘虏你,等着与我们谈判。”

“姑姑,你放心,我能自保。何况,还有爷爷在不是吗?”慕轻歌握紧慕连蓉的手,隐隐泛出绿光。

慕连蓉眸底被绿光映衬,震惊得顿时失语。

绿光一瞬而逝。

慕连蓉忙问:“轻歌,刚才……”

“姑姑,有些事,咱们心中知道便好。”慕轻歌抓紧慕连蓉的手道。

慕连蓉有些木然的点了点头,努力平复内心的震惊与激动。

“你爷爷知道吗?”慕连蓉没有发现这时她的语气因激动而隐隐有些颤抖。

慕轻歌摇了摇头:“所以,我去,不会有事。再不济,我也能跑回来。爷爷那只有一个人,你不放心,我也不放心。”

慕连蓉完全陷入震惊之中,对慕轻歌的话无法做出反驳,只能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等她反应过来时,眼前哪里还有慕轻歌的身影?

“慕轻歌你这个臭小子!”慕连蓉气恼得跺脚。但是,心中却感到安慰。慕府的独苗,终于可以修炼了。而且天赋惊人,这个年纪居然已经进入绿境。

有着这样的能力,即便去了裔城,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才对。

慕连蓉在心中自我催眠,让自己接受慕轻歌的决定。

这边,谈话结束。

另一边,通过玉珏偷听到一切的白汐月,也匆匆忙忙悄然出府。

慕轻歌居然不怕死的要去裔城?这个消息,她必须要马上通知睿王。

……

因为是临时决定,白汐月只能到睿王府去找睿王秦瑾昊。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刚刚陪太后礼佛回来的长乐公主秦亦瑶也正巧在睿王府中。

她来的原因,自然是看望兄长。

在寺中,太后为所有皇室血脉,都求了一道平安福。秦亦瑶就是来送平安福的。

当着秦亦瑶的面,秦瑾昊将平安福揣入自己怀中,对这个胞妹道:“瑶儿难得来本王这里,今日不如就留下用膳好了。”

秦亦瑶坐在椅子上,抿唇想了想,点头答应。

突然,她站起来,对秦瑾昊道:“皇兄,我回到洛都,送皇祖母回宫后,便来了睿王府,一身风尘。可否为皇妹备下一间房,让我洗漱一番?”

秦瑾昊点了点头,立即吩咐管家,将秦亦瑶带了下去。

进了睿王府的客房,秦亦瑶身边的婢女问道:“公主,你既不愿留下,为何还要答应?”

秦亦瑶脱下外衣,回答婢女的话:“我这皇兄向来霸道,他的决定一向不容人拒绝。我又何必在这样的小事上与他相争?不过是一顿饭罢了。吃完之后,我们就回府。”

婢女一听,也不再多说,伺候她更换衣物。

其实,秦亦瑶心中还想见一人,只是不知道能否在今日得见。

在秦亦瑶更换衣服的时候,白汐月也到了睿王府。

得到通传之后,白汐月进了睿王府,见到了秦瑾昊。

“殿下!”好不容易见到心上人,白汐月露出喜悦的表情,恨不得扑入他怀中,与他耳鬓厮磨。

只是,秦瑾昊显然没有她这样的好心情。

他不想秦亦瑶在自己府中看到白汐月,所以便直接问道:“你匆忙来找我,可是有什么急事?”

一句话,让白汐月的激动平静下来。

她忙点头道:“慕轻歌要带着亲卫赶去裔城。”

秦瑾昊眸光一闪,顿时从椅子上站起来,再次确认:“你是说慕轻歌要带着亲卫去裔城找慕雄?”

白汐月连连点头。

“谁给他的胆子?”秦瑾昊眯起双眸,不屑的冷嗤。

上一次,慕轻歌带着五百亲卫去了一趟落日荒原,结果只得他一人回来。

这一次,裔城那边兽潮凶猛,连他也不敢轻易靠近。这个废物纨绔,居然又要带着几百人冲上去送死?

真是愚蠢!

秦瑾昊脑海中思绪迅速闪过,思考着是应当阻拦慕轻歌前去送死的行为,还是装着不知道。

片刻后,他似乎觉得,如果慕轻歌就这样死在裔城,似乎结局更好。

这样一来,慕家就真真正正的从秦国消失了。

更不用让他花心思去应付慕轻歌,让他可以专心对付他的好大哥。

只不过便宜了他了。

秦瑾昊眸光折射出一丝阴蛰。如果慕轻歌死在裔城,那他心中的屈辱,似乎就得不到了发泄。

被一个废物纨绔爱慕,这可是他心中的奇耻大辱。

更何况,这个废物,还几次三番对他弄一些欲擒故纵的把戏,让他厌恶至极。

“殿下,我们该怎么做?”白汐月问道。

秦瑾昊嘴角升起一抹冷酷残忍的笑容:“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会处理。”

没有在秦瑾昊那里得到答案,让白汐月有些失望,却也不敢忤逆他。只能匆匆告辞离去。这一趟,她竟然没有从睿王那听到半句温柔之言,这让她心中隐隐感到委屈。

秦瑾昊敢大胆的让白汐月在正厅谈话,就是算到秦亦瑶不会那么快收拾好。

可是,他却不知,秦亦瑶根本就没有梳洗,只是换了一套衣服,便走了回来。

刚巧,就在门外听到了慕轻歌要去裔城涉险的消息。

她脸色顿时一变,来不及向兄长告辞,就带着人离开了睿王府。一边,派人打探最近洛都发生的一切,一边派人去寻找慕轻歌的踪迹。

而她自己则向城外赶去,想要在离开洛都的必经之路上堵住慕轻歌,阻止她冲动行事。

……

离开洛都,通往裔城的官道上,秦亦瑶骑在马上遥望。

不一会,远处尘土飞扬,马蹄声四起,如同风暴般朝这边袭来。

“公主,有人来了!会不会是小爵爷?”秦亦瑶的女婢伸长了脖子张望。

会是他吗?

秦亦瑶在心中自问。

奔驰中,走在最前面的慕轻歌远远就看到了站在官道旁小山丘上的窈窕身影。

只是,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到底是谁。

等逐渐靠近后,她才发现,居然是长乐公主,自己的未婚妻,秦亦瑶。

“吁——!”勒住马颈,飞奔的马蹄在原地不断踏着。

慕轻歌看向秦亦瑶问道:“公主为何在此?”

她一身妖冶红衣,骑在通体黝黑的高头大马上,是那么的张扬轻狂。绝美无双的容颜,因为许久不见,似乎变得更加成熟和精致。

秦亦瑶看着她,一时间似乎忘记了自己的来意。

听到慕轻歌的询问,她才骑马过来,直接问道:“你要去裔城?”说着,她抬眸看向慕轻歌身后,身上只穿着轻甲的几百人,让她诧异的同时,也为慕轻歌的安全担心。

“公主从何处得知?”慕轻歌双眸危险的一眯。

秦亦瑶咬唇道:“白汐月来睿王府时,我正巧在皇兄那。”

她没有直接回答慕轻歌的问题,但是却聪明的用一句话,说清楚了一切。

白汐月,秦瑾昊?

慕轻歌眼缝中透出冷芒。看来,这两个人还真是勾搭到一起了。

只是,白汐月又是如何得知自己要去裔城的事?姑姑说的?这不太可能,这样的事,姑姑绝不会告诉白汐月。

然,现在不是追寻这个问题答案的时候。

慕轻歌眼中冷意收敛,看向秦亦瑶道:“那公主出现在这……”

“你不能去,太危险了。”秦亦瑶说出自己来意。在她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她派出去的人已经将消息传了回来。

百年难遇的一次大规模兽潮,慕轻歌此刻过去,岂不是送死吗?

即便,有慕雄在那,也不能保证慕轻歌的安全啊!

“公主多虑了,我只是去找爷爷,又有什么危险的。何况,在裔城,还有我慕家近五十万的大军守护。”慕轻歌道。

见他神色坚定,秦亦瑶道:“你真的要去?”

慕轻歌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

“那好,既如此,我便与你同去。”秦亦瑶说出自己决定。

慕轻歌双眸瞪圆,脱口而出:“你疯了!”她去,是有不得不去的理由。秦亦瑶又去凑什么热闹?

“小爵爷,我家公主是担心您的安危,才这般冒险,您怎么……”

“住嘴!”秦亦瑶一声冷喝,阻止了身边女婢替她的不满。

幽幽转眸,秦亦瑶的眸光落在慕轻歌身上,抿唇道:“你无需理会她说的话。你若执意要去,便答应让我同行。”

“这不是闹着玩的。”慕轻歌皱眉沉声道。

秦亦瑶微微扬起嘴角,认真的说:“我从未想过玩。”

固执的回答,让慕轻歌双眸猛地一眯,她骑着马,向着秦亦瑶走了几步,来到她身边,倾身在她耳边低语:“你可知道,这次去,你有可能回不来。”

“我知道。”秦亦瑶坦然的道。

慕轻歌眉头微皱:“你不怕?”

秦亦瑶的眸光微微转动,落在她的身上,轻抿着唇,缓缓摇了摇头。

慕轻歌眯着双眼,收回前倾的身子,突然勾起唇角问:“若是我坚决不带你一起走呢?”

秦亦瑶同样笑着回答:“去裔城的路,并非只有你一人知道。”

慕轻歌眸底闪过一道冷芒,她盯着秦亦瑶娇艳却冰冷的五官。少顷,她冷冷的道了一声:“跟上。”便扬鞭策马冲向了前面。

她一走,后面跟着的几百人也迅速追随而去。马蹄扬起的灰尘,遮盖了官道的模样,也迷离了双眼。

“咳咳,公主我们怎么办?”被扬起的尘土呛得难受的女婢,掩着唇问。

秦亦瑶看着慕轻歌离开的背影,冷若冰霜的眸子中异彩涟涟。她嘴角若有若无的扬起,扬起马鞭的同时对女婢吩咐:“你回洛都替我交代一声,就说……”

沉默了一瞬,秦亦瑶双颊飞起一抹红晕。她带着女儿家的娇羞道:“就说,长乐是慕府的媳妇。如今夫君要上战场,长乐必须跟随。”

说罢,她扬起的马鞭猛地抽在马臀上,引得身下马匹一阵嘶鸣,向前方冲了出去。

“公主——!”被抛下的女婢愣了一下,她想要喊住自己的主子,可惜,对方只留给她一个毫不犹豫的潇洒背影。

无奈,她只能在目送所有人离开之后,才揣着忐忑的心,返回洛都。

……

秦亦瑶所骑的马匹,定然不是五百亲卫所起的马匹能够相比的。

很快,她就超过了几百人,冲到了慕轻歌身边。

转眸看向身边如骄阳般耀眼的红衣,秦亦瑶不由自主的扬起了唇角。似乎,她要去之地并不是什么兽潮来袭的危险之地,而是与喜欢之人去郊游一般。

喜欢之人……

秦亦瑶被心中这个词给吓得不轻,清冷的眸子里,出现了一丝慌乱。

“你倒是真的跟来了。”慕轻歌淡淡的语气在耳边响起,冲散了她心中的旖旎。

这句话,听不出喜乐。

然,秦亦瑶却知道,自己最后那句带着威胁的话,已经惹怒了眼前的红衣少年郎。

眷了一眼少年绝美的五官绷紧的样子,秦亦瑶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秦亦瑶的沉默,并未让慕轻歌做出任何反应,反而让她加快了速度。

几百人的队伍,如旋风一般,朝着裔城赶去。

慕轻歌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秦亦瑶身上,既然她想要去,那便去。等到了裔城,万兽攻城的画面,恐怕会让这个生长在深宫的公主后悔今日冲动的决定。

只是,到时还得分心将她送回来。真是麻烦。

慕轻歌眸光一沉,手中的马鞭又再度狠狠抽在马儿身上,刺激得马儿仰天嘶鸣,跑得更快。

洛都到裔城,按照常人的速度,大约要走上十天左右。

若是快马加鞭,昼夜不停,可把时间缩短至一半。

如今,慕雄已经五天没有传回消息,慕轻歌必须要尽快赶过去,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

洛都,秦瑾昊被宫中急急忙忙召了进去。

在发现秦亦瑶不吭不响的离开王府后,他就已经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

进入凤仪宫,秦瑾昊立即就见到了脸色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的母亲。而自己皇妹身边的女婢,此刻也正跪在大殿上,浑身轻颤。

看了那女婢一眼,带着心中的思索,秦瑾昊对姜贵妃道:“母妃,发生了什么事?”

姜贵妃因为隐忍的怒气,让美艳的五官微微扭曲。

听到秦瑾昊的话,她咬着牙冷笑一声,锋利如刀的眸光落在跪地的女婢身上:“你真是有个好妹妹啊!”

果然与长乐有关!

秦瑾昊眸光一闪,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皇妹怎么了?之前她还去过我府里,之后却又不告而别。儿臣进宫之前,还打算差人到公主府询问呢。”秦瑾昊对姜贵妃露出茫然。

那无辜的表情,让姜贵妃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发出心中的怨气,只得伸出涂抹着艳红蔻丹的手,指向女婢冷声道:“你问她。”

秦瑾昊立即转身看向那跪地的女婢。

女婢不敢隐瞒,便将秦亦瑶临走时的话又说了一遍。

顿时,让秦瑾昊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你听听,你这好妹妹还真是有出息了。平日冷冷清清的性子,如今却做出这种丢脸的事来。喜欢上谁不好,居然喜欢上一个没用的纨绔。这还未成亲,就急急忙忙的跑过去与他同生共死了。”姜贵妃越说越气,看着女婢的眼神,真是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好像,下面跪着的人是慕轻歌这个罪魁祸首一般。

秦瑾昊眸光变幻几下,垂眸看向那跪地的女婢,吩咐:“你先下去吧。”

女婢如蒙大赦,忙抬头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然,她却不敢就这样离去,而是又带着惶恐的眼神看向最终的决策者。见贵妃娘娘并未表示出反对后,她才急急忙忙谢恩,退出了殿内。

待女婢走了之后,秦瑾昊才看向自己母亲,试探的道:“长乐这次的确是太冲动了,母妃莫气。”

姜贵妃冷哼一声,心中对自己女儿的任性十分不满。

太后要撮合长乐和慕轻歌,她原本以为自己女儿心高气傲,那些天赋佳,才德兼备的男子都看不上,又怎么会看上一个不能修炼的纨绔?所以,她也没有多加去干涉。却不想,在她不留神的时候,自己的女儿居然被慕轻歌那个纨绔给骗走了,也不知道是否有吃亏。

思及此,姜贵妃的脸色更加难看,心中似乎已经认定秦亦瑶被慕轻歌占尽了便宜。

她的女儿,本该发挥更大的作用,如今就毁在了一个纨绔的身上?

越想,越不甘。姜贵妃精心装扮过的五官几乎扭曲在了一起。

“昊儿,你带着人,赶紧去把长乐给带回来!”姜贵妃厉声的道。

秦瑾昊迟疑了一下:“母妃,这可是长乐主动跟上去的。以她的性子,恐怕不会乖乖的跟着儿臣回来。”

“你不择手段也要将她给我带回来!”姜贵妃面目阴沉的道。

“这……”秦瑾昊站在原地,并没有动。

“怎么,你不愿将你妹妹带回来?”姜贵妃凌厉的眸光,落在了秦瑾昊身上。

秦瑾昊垂眸,直言的道:“儿臣只是在想,长乐的去与留,对咱们的计划是否会有什么影响。”

“什么意思?”姜贵妃眸中精光一闪。秦瑾昊口中的计划,让她整个人瞬间平静了下来。

秦瑾昊偷偷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有生气,才继续道:“请母妃恕儿臣无罪,儿臣才敢说。”

“你说仔细些。”姜贵妃此时整个人已经完全从秦亦瑶私自离开的事情中沉浸下来。她更在意的,是此刻儿子口中的话。

秦瑾昊在心中斟酌了一下语言后才道:“儿臣与母妃都不知道,长乐与慕轻歌的感情发展到了什么程度。若是两人已经……恐怕就算将长乐带回来,用处也不大,反而会激起她对咱们的反抗。长乐的性子,母妃很清楚。若是真的让她伤心绝望了,她比起你我只会更加的绝情。”

姜贵妃的一双妩媚凤目缓缓眯了起来,涂满蔻丹的手细细抚摸着椅子上的兽皮,被处理过的兽毛从她指缝间钻出,随着她的动作起伏着。

“如今,既然长乐已经跟了过去。若是能平安回来,母妃再责备她也不迟。若是回不来……”秦瑾昊再度偷偷看了母亲一眼,见她保持着平静,才接着道:“咱们在处置慕府时,岂不是又多了一项罪状?拐骗公主,使得公主葬身在外,这可是死罪。”

姜贵妃的手猛地一抓,将兽毛抓紧。凤目中,精光乍现,却极寒无比。

她紧抿着唇,没有开口。

秦瑾昊也不再说话。

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正在认真的思考他刚才所说的话。等她思考结束,就能给出他一个最满意的答案。

顷刻之后,姜贵妃紧握的五指,缓缓松开。

她眼神淡漠的扫过秦瑾昊身上,用高高在上的语调缓缓的道:“昊儿,你可要记得你皇妹为了你的大业所付出的一切。待你大事尘埃落定之后,你若是不给她该有的风光,母妃可是不依。”

秦瑾昊一听,心中顿时明白这话中意思。

他颌首道:“母妃放心。长乐为儿臣做出的牺牲,儿臣永不敢忘。”

姜贵妃闭上双眼,挥了挥袖,慵懒疲倦的道:“本宫乏了,你退下吧。”

“请母妃保重凤体,勿要太过操劳。儿臣先告退了!”秦瑾昊缓步退了下去。

挽瑕殿,秦国皇帝秦苍另一宠爱妃子的宫殿。

这座宫殿的主人,被册封为云妃。生性淡薄,不喜相争。也因此,她能够在韩皇后和姜贵妃的斗争中,活得自在安然。

一阵孤寂的琴音从挽瑕殿传出,琴音里带着疏离和冷漠,还有一种旁人不可靠近的封闭。

殿中,鹅黄色的颀长身影,专心抚琴。

秦亦怜双手撑着可爱的包子脸,大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抚琴之人。

一身白色宫裙的婉约美妇,则坐在稍远处,摆弄着手中的刺绣,时而抬眸带着柔和的笑容看向自己的一双儿女。

琴音渐息,修长好看的手指压在琴弦之上。

“真好听!”秦亦怜忍住打哈欠的冲动,卖力的鼓着掌。

秦瑾辰缓缓抬眸,看着一副认真模样的包子脸,嘴角轻扬了一下,好听的声音道:“怜怜还真是给辰哥哥面子,我这琴声,你可是最不喜欢的。”

被抓包的秦亦怜,偷偷伸了伸舌头。她站起来跑到秦瑾辰身边,双手亲昵的挽着他的手臂,撒娇道:“辰哥哥,怜怜好无聊。不如你带怜怜出宫,咱们去找小哥哥玩吧。”

听到女儿哀求的话,云妃皱了皱眉,责备道:“怜怜,不可胡闹。”

希望破灭的小公主,嘟起嘴,清澈的大眼中满是委屈之色。

秦瑾辰平静的眸中,满是柔和的看向她,不忍她如此难过,便开口道:“你的小哥哥怕是不在洛都,即便给你出了宫,你也寻不到他。”

“小哥哥不在洛都吗?那他去了哪?”秦亦怜惊讶的道。

“他……”

“怜怜,你该去休息了。”云妃突然开口,打断了秦瑾辰的话。又招来宫中的嬷嬷,将不情愿的秦亦怜给带了下去。

秦亦怜离开之后,秦瑾辰的眸光重新落回在琴弦之上。

云妃放下手中女红,向他走过来。

来到他身边,云妃担忧的眸光落在他身上。抬起手,落在他的发顶,心疼的道:“辰儿,你答应过我,不去争那些,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

秦瑾辰的眸垂得更低,长长的睫毛挡住了他所有的情绪。他平静的道:“儿臣没忘。”

听到承诺,云妃心中松了口气:“没忘就好。我知你感念曾经慕府小爵爷对你的恩情。但,有些事,咱们皇命难违。母妃只要你和怜怜都好好的。”

“母妃,儿臣知道。何况……”秦瑾辰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他似乎已经不记得曾经的事了。或许,那些事对他来说,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吧。”

“你能放得开,我就放心了。”云妃怜爱的道。

秦瑾辰抬起头,对云妃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接着,便起身,抱着自己的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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