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头站了出来,点点头看样子是志在必得。
柳如刀一直都没敢说话,此时面前站着的又是少主又是各部大将,她这脾气都不敢胡乱接话,没想到铁头居然有此胆识,当即玩笑道:

“你这铁脑袋什么时候这么自信了,你能有什么办法?”

说着,掐了一下铁头的腰,铁头好不害臊,这缺德娘们总在关键时刻扯他软肋,真是不胜其扰,当即躲闪到了一旁,继续道:

“不是,这跟脑袋没关系,我是说我认识一个人,他兴许可以救不问好汉的性命,到时候他一旦好了,我们就可以再去京城救人了。”

铁头说完,白长生都是眼睛一亮,对呀,怎么没想到这一点,鬼和尚既然是中毒发疯,找个大夫不就得了。

到时把他的伤病治好,不但是少了拖累,还能有个帮手,再去京城也不愁什么了。

赶紧问道:“铁头,你认识什么救命的大夫,快快说来。”

铁头却是摇头,这就道:

“那怕让您失望了,我认识的不是大夫,而是毒师!”

白长生惊了一下,随即也想到了,既然是中毒,那估计这毒师的手段比寻常大夫要好上很多。

这就让铁头详细说来,那铁头看少主和大将都听自己的话,好不得意,这就摇头晃脑说起了“毒师十斤”这个人。

天津卫可是水旱的码头,三百六十行每一个行当的好手拿出来都能排出去两条街,这种地方,没手艺就没饭吃,沿袭了也不知道多少年。

明道上有巧、卖、技、力这么几类人,说的是明道上各类精通本门营生的手艺人,比如什么捏泥人的王三,贴狗皮膏套的刘蔫,卖技艺的也有张平张老板,干力巴的有苦老大等等···

可是自古以来,有明就有暗,这暗道也有自己的三百六十行,无外乎是杀、坏、绝、害种种黑道上名号响亮的人物。

像什么“留一口”,是说他杀人得留一口气,让人最后活活疼死,这是杀道里响当当的人物。

坏呢,就是各种做局坑人的勾当,绝那就不用多说了,绝人子嗣灭人门户,随便说出来一个都是亡命天涯之辈。

还剩一个“害”,这个害就厉害了,各种坑人害人的把式他们全都会,损人不利己,只要是坑人害人他们就干,不一定要害人性命,但绝对会让人生不如死。

这就是明暗两道在码头上延续多年的传承,天津卫里有高人,只看你眼睛贼不贼。

这里的人,对那些手段高超的人都是以技冠名,后面加上这人的称呼,算是风俗习惯。

“赛黑猫”也是夸赞人的好话,赛就相当于“比得过”的意思,不是什么黑话,但也绝非寻常。

这些个黑白两道的手艺人,用天津卫的话来讲,那可是各个赛神仙,得有赛黑猫的眼睛才能找到他们。

说到这,铁头还在得意,那柳如刀却是一脚踹了过来,张口就骂:

“有完没完,说正事!看不出来什么要紧吗?好家伙你在这抖什么机灵!”

铁头摸摸脑袋,本想着炫耀一番,可再看几人脸色都不对了,也不敢再胡扯,这就步入了正题:

这次要说的,就是“害”这一门手艺里响当当的大人物,毒师十斤金老板!

想害人,找十斤,鸡犬不宁一指头。

这是当时流传在天津卫码头的笑话,倒也不夸张,因为毒师十斤这个人确实不得了。

十斤是他的名字,倒不是说这人叫十斤,他姓金,因为每次受人委托一定都要十斤黄金,无论事情大小,所以大家顺口也就叫他十斤了。

而毒师,便是他所卖的勾当。

别的也没什么擅长,唯独下药投毒,这人简直算得上一绝,只要他配好的毒药就没有不奏效的。

尤其厉害的是什么症状他都能给调配出来,要人死,要人生,要人发狂要人哭,全听他手指头上那点伎俩打发。

有人说常年浸染毒药,这人手指头蘸开水都能毒死人,这是有些夸张了,但也从侧面说明了此人的手段何其厉害。

最绝的一手活儿便是先把人给毒死,再将此人救活起来,然后再毒傻,再救,再弄疯,再救···

那被害的人防不胜防,而且还能清楚记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真真是痛不欲生。

所以所有人都不敢得罪他,也让他坐稳了“害”门里的头把交椅。

这人脾气古怪,无论什么事情都要十斤黄金作代价,但他过日子却很拮据,存着黄金就拿眼睛看,那招子赛牛犊,却没有一点贪婪。

怪人有怪招,这人虽然古怪,但只要找到他,这等使人发疯的毒药肯定能被化解,鬼和尚也有救了。

铁头没完没了,还在炫耀着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可这话听进去,大家都是欣喜,可算有救了。

不敢耽误,赶紧问了此人所在,那铁头也不自讨没趣,指明了方向白长生这就打了头阵要去会会那毒师十斤。

一路上转弯抹角,白长生让舟不载留守荒宅,带着子终和铁头去找毒师十斤讨要解药。

十斤黄金很是难得,本来大家都很为难,可柳如刀出去没过片刻功夫就拿着“热乎乎”的金子回来了。

子终头都大了,想也知道这缺德娘们肯定是出去抢了人家钱财,但眼下救人心切也就顾不得责难了。

白长生拿着钱,三个人这就找到了毒师十斤的所在。

这是一处小家小院,要说毒师也算有点钱财了,可怎么就住这样的地方?

还真是脾气古怪,白长生连连摇头,跟着铁头就进去了。

一进来就看到一个老头,正坐在摇椅上发呆,旁边放着各种瓶瓶罐罐,再没什么特殊的了。

这老头很是普通,长得也没什么特殊,可那手指头已经是乌黑紫青的颜色了,一看就知道肯定是毒师十斤无疑。

白长生赶忙过去,和铁头表明了来意,子终在门口把守,唯恐有人来扰。

十斤有些恍惚,像是在发呆,兴许是“生意”不顺,此刻正插科打诨,看到白长生进来愣了一下,也没多说什么。

听俩人把事情说完,十斤指了指桌子,那上面放着一个托盘,看就知道是盛钱用的,白长生赶紧把金子拿出来,放在了上面。

十斤点点头,一点没客气就收下了,转身站起来,从屋里拿出了一个小瓶子,递给白长生。

一句话都没说,拿了钱,递了药,毒师十斤就把眼睛闭紧了继续缓神。

白长生觉得此人甚是古怪,甚至对情由没有半点好奇,但把那小瓶子打开一闻,真是氤氲清香,也就确信无疑这药有所用处了。

跟着铁头出来,子终还很诧异:

“这么快?”

“嗯,快点也好,想必这江湖人不会不守道义,咱们快回去救人。”

白长生说完,带着两人就朝着来时的方向回去了。

而此时宅子里的毒师十斤却慢悠悠站了起来,也才看得见他肩膀一直在发抖,原来他坐在那不是发呆,而是发傻!

晃悠着,毒师十斤转身看向了后堂,颤抖着跪倒在地上,冲着那屋子里喊道:

“饶了我吧···”

那屋子里出来了一身飘红的女子,巧笑倩兮在这寒冬里如三月春风让人温暖。

看了一眼白长生等人离去的方向,女子来到了毒师十斤的面前。

“你那毒药很有用呀,嘻嘻,他们果然来找你了,可你为什么要给他们解药呢?”

那语气很是俏皮,可听在毒师十斤的耳朵里真如五雷轰顶般惊悚:

“姑奶奶,是你让我把解药再给他们的呀,再说那里面···”

十斤哀声说着,可面前的女子歪着头,没有半点的愠色,不过依旧俏皮的语气却没了温度:

“对哟,我忘了,嘻嘻嘻,不管了,反正我好不容易给他下了毒,你却给他解药,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毒师十斤哀嚎惨叫,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因为过于慌张始终站不稳,那面前的飘红女子越来越近,教他肝胆欲裂!

“啊!!!”

一声惨叫,回荡在院子中的各处角落,来来回回,惊落了树梢上的白雪,而从今天起,这天津卫再也没有毒师十斤了,只有一个瞎了眼的老头,浑浑噩噩,生不如死。

那乌黑空洞的眼眶里没有一点人色儿,眼珠子被人剜出来,脸也毁容了,没人记得他是谁,更没人记得他做了什么,他已经疯了。

而码头上,有人说毒师十斤死了,他害了那么多人,终究遭了报应,大家一笑而过,没人在意。

但看水旱的码头人来车往,这天津卫里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有江湖的地方,什么时候太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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