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似乎是顾云思成亲后不久,顾云锦陪徐令婕出门,在铺子里看东西时被一姑娘家唤住,那人自称是顾云思的小姑子,温声细语地问她为何不与顾云思往来,是不是她们姐妹有什么矛盾误会的。
顾云锦被她的亲切问得一愣一愣的,实在不想跟她说道,寻了个由头与徐令婕离开了。
那之后,顾云锦也没有去过贾府,但她对一面之缘的贾婷还有留了些印象。
也许是直觉吧,亲切的贾婷让顾云锦有一种难以用言辞表述的怪异,不像是寿安郡主和长平县主,她们的热情会让人很踏实舒服。
今日观外遇上,想来贾家那队母女也是来求福的。
今生顾云思不嫁给贾琮了,顾家与这家人也就不会有往来了吧。
道观外,贾婷一直看着那马车离开,直至看不见了,她才偏头问身边的嬷嬷:“那位系着绯红猩猩绒斗篷的姑娘是哪一位?长得倒是真好看。”
嬷嬷想了想,道:“那辆马车是工部徐侍郎府的,可能是徐家的姑娘?”
贾温氏听见她们说话,笑着拉了贾婷的手,道:“刚才那位妇人是徐家二太太,你说的那是徐家表亲顾姑娘,另一个是二太太的女儿。”
贾婷听了恍然大悟:“原来是京城传言里的大美人,果真长得好看。”
“你不用担心的,”贾温氏听出了女儿那酸溜溜的口气,道,“那对表姐妹都定了亲事了,与你没有妨碍的,你只消做好你自己就行了。”
贾婷刚要点头,转念想起另一桩来,眉头一紧:“徐家表亲,那不就是镇北将军府?就是拒了哥哥的哪一家?”
提到贾琮的亲事,贾温氏的脸色沉了下来。
当时,贾温氏主动给北地的将军府递话,想让贾琮娶顾云思,以贾温氏来看,这门亲事门当户对,应当是能顺利谈拢的。
哪里想到,将军府里半点余地不留,直接给回绝了。
拒了就拒了吧,哪晓得之后将军府主动去傅太师府上求亲。
都说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的,各家说亲,除了关系极好的姻亲之间不那么讲究,多是男方先向女方开口的。
贾家明明诚意满满,顾家不稀罕,反而颠了个头,主动贴上太师府。
亏得是晓得这一段的人极少,要不然,贾温氏的脸都丢干净了。
贾温氏不跟别人提,但瞒不过自家女儿,她清了清嗓子,道:“姻缘天定,你哥哥跟顾家姑娘没缘分,不提也罢。倒是你,这次机会千万要抓住了。”
贾婷笑了起来:“母亲您不是说,这次十拿九稳了吗?”
“再是稳当,婚书没拿到手,还是要谨慎些的。”贾温氏絮絮说着,母女两人一道进了道观。
另一厢,侍郎府的马车缓缓往山下去。
山道上依旧有许多香客,马车并不易行。
魏氏求了好签,心满意足,并不着急,而徐令意顺利见过了纪致诚,没有被魏氏看出端倪来,这会儿也踏实多了。
她们把顾云锦送回了西林胡同。
念夏踩着脚踏下车。
顾云锦在车里坐着没有动,只与念夏道:“你去我屋里把大姐要借的那套话本取来。”
念夏原是要抬手扶顾云锦的下来的,闻言一怔,徐令意何时要借话本了?
她疑惑地看着顾云锦,突然察觉到抬起的左手袖子里有些重量,她这才想起来纪致诚的那本册子还在她身上,她赶忙点头:“奴婢这就去。”
顾云锦莞尔,与魏氏道:“舅娘稍等会儿。”
“不急的,”魏氏笑道,“我前回听令意和令婕说你很喜欢看话本?书架子上摆了好多呢。”
“打发时间的乐子,”顾云锦答道,“有几套我读得很有趣味,这才推荐给大姐姐,今日正好借给她带回去。”
魏氏哈哈大笑:“你不晓得,舅娘以前是拿话本来识字的。”
魏家只是普通商贾,在他们家乡,生意不咸不淡的,读书习字是兄弟们的事情,轮不过魏氏姐妹。
魏氏从前认得的字,都是商家铺子里账册上常用的那一些。
用她爹娘的话说,徐家也是商户,魏氏嫁给徐驰以后能看账记账就够了。
后来徐砚中了举人,又得了一门好婚事,闵老太太就生出了帮徐驰退婚的的心思,这使得魏家二老刚冒出来的让女儿再读些书的念头又全熄了。
这门亲事最终因着徐驰的坚持而没有退,魏氏成亲之后,深知自身不足,想从头学起。
那年,徐砚在悬梁苦读准备考进士,哪怕有杨家领路,徐家往来的人脉、左右的邻居,也与今日截然不同,多是学子之家。
魏氏这么个小娘子,整日里捧着幼童开蒙的《三字经》也不好看,叫邻里那些捧高踩低的在背后好一通笑话,闵老太太更是对她嫌弃万分,徐驰琢磨了几天,把《三字经》换成了各种话本。
一是故事有趣,魏氏学起来不枯燥,二是话本比《三字经》强些,徐驰挑的又是那种言辞犀利的故事,即便有人笑话魏氏看不懂,魏氏张口能说里头段子,指桑骂槐地给人堵回去。
徐驰认真教,魏氏仔细学,费了半年多,她认字就没有问题了,但在书写上,只能得个端正,不够风骨。
也正是因着自小吃亏,比起琴棋画,魏氏在对徐令意的教养上,更看重书。
而恰恰,徐令意在书道上天分卓越。
魏氏今日心情好,又与顾云锦亲近许多,这才主动把陈年旧事说出来:“我这几年看得也少了,今儿个一说,倒是挺有兴头的,晚些我也。”
顾云锦从前只晓得徐驰与魏氏感情好,听了这么一段往事,才知道了徐驰的细致与妥帖,也难怪徐令意总说她父亲好,在日常生活里,这样的细处应当还有许许多多吧。
她笑着道:“我那儿话本多,舅娘想看,只管使人来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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