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突然想起了香儿方才阴阳怪气的话,别人的东西再好,也不是自己的。
若只是皮外伤忍忍也就过去了,可是踩下去的那一刻,我清楚的感觉到针脚刺透肌肤,触碰到指骨的钻心感,十指连心,我蜷缩成一团,“吧嗒”一声,滴下来了一滴眼泪。

这是踏进相府三年里,我第一次留下眼泪,不仅仅是因为身体的疼痛,更是因为心里。

身为奴婢,是没有资格委屈的,我把眼泪强行压了回去,将扎进了脚底的针一根根的拔了出来,等我做完了这件事情的时候,脚上早就已经是鲜血淋漓了,没有犹豫,我赤着脚回到房间将自己的鞋子穿好,那些血迹就被藏了下去。

香儿说的没错,别人的东西再好,终究也不是自己的,可别人的东西我从来都没想要过!为什么他们从来都不问我愿不愿意!

房间里满是暧昧的气息,凌乱的衣裳掉了一地,床单皱皱巴巴的,时刻在提醒我,刚刚这里发生过什么…;…;我深吸了一口气,将地上的衣服收拾了,又把床上换了干净的软絮,才拿着脏了的床单走了出去。

可是在我转身的那一瞬间,门外正好走进来了一个人。

准确的说,他正站在门外定定的看着我,也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了。

面前的男子,二十上下,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冷冷的气息,我仿佛透过他的脸看到了千军万马纵横沙场的场面,又仿佛看到了他骑在骏马上,举着弓箭朝着敌人的将帅射出去一箭,他的气场很强大,是一种操纵千军万马的威严感,并不是温言玉这种文人墨客所能比拟的。

虽然从未见过面前的这名男子,可我已经依稀猜到了他是谁。

“拜见三殿下。”我匆忙朝着他行礼,脑海之中想的满是之前的那名暗卫掐着我脖子说的话。

今天三日之期已到,看来我猜的不错,之前的那人果然是三殿下派来的,他来找我要东西了。

可是,我在柴房里待了整整两天,三殿下要的东西我还未去找!现在怎么办!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我?

他十四岁就去了边关,纵横沙场多年,要杀我一个小小的丫鬟,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么?

“你叫沈芳华?”三殿下谢延青的目光在我脸上顿了顿,他一步步的朝着我走近。随着他的靠近,我紧张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刚一对上他的眸子,又慌忙的垂下了头。

“是。”我轻声回答道。

眼前玄色身影一晃,三殿下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他伸手挑起了我的下巴,我被迫的对上了他的目光。

他的眼神很凉,好像在他眼中不管什么都是毫无感情的一般,我紧张的无以复加,手上都出了一层冷汗。

“倒是有点儿姿色。”他盯着我的脸看了好半晌,手才收了回去,背于身后,他毫无感情的评价道。

“多谢殿下夸奖。”

“夸奖?我可没有。”谢延青眯了眯眼睛,看着我手上抱着的床单,又看了看已经被收拾的焕然一新的房间:“没想到,你本事倒是挺大,容貌上乘而又心机深沉的女人,不简单。”

“殿下何出此言?”

“难道不是么?”他挑了挑眉,淡淡一笑:“温言玉被你耍的团团转,事到如今,他还不知道,那日在街上救了他的,根本就不是现在的侧夫人,而是你。”

我心里一凉,有些慌张的看着他,那天街上的事情,他果然都看到了。

“本事倒是不小,丞相府现今一团糟,都跟你这个女人拖不了干系,”他忽然扭过头去看了看外面的天,似乎是大雨将至的征兆,黑压压的乌云飘来,让人喘不过气,他很快又将目光移到了我的脸上,似笑非笑道:“只是不知道,你想要的,和本宫想要的,是不是一样?”

“奴婢不明白三殿下在说什么。”我的脸色一白,心里直发寒,一种阴寒之气从脚底冒了起来,慢慢的吞噬我全身。

天家皇子,想要的向来只有一样——皇位。

“不明白不打紧,你只需要知道,本殿下想要的是什么就成了,”谢延青笑的犹如长在雪山的一株松柏,每一寸枝叶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珠,他从怀中掏出来了一个令牌,上面什么纹样都没有,就是一枚简简单单四方型的檀木。

“这个你拿去,本殿下赏你的。”

“不…;…;”我下意识的就往后退:“还请殿下将我原本的令牌还给我。”

“呵…;…;”谢延青丝毫不给我拒绝的机会,我后退一步,他就前进两步,手直接就伸到我的腰间,翻转了一下,令牌已经挂在了我的身上:“这东西比那枚将军府的令牌贵重多了,而且…;…;”

他深深地看入我眼底深处,再次勾唇一笑,眼底染了一抹戏谑:“戴上这个,你和整个将军府,就都上了本殿下的船。”

我的脸色再次一白!

这是在逼我和将军府站在他的这边吗?

“其实替嫁这件事情么…;…;每个府里都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你的情况有些特殊,”他挑了挑眉,眼睛看向不知名的地方,仿佛是在回忆些什么:“谁让你当年和温言玉定亲的时候,正好撞上了…;…;”

轰隆隆——

三殿下的话还没有说完,黑压压的天空突然亮了一下,一道惊雷刹那间劈了下来,伴随着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刚刚还是大白天,眨眼就黑了下来,黑暗将我们包裹,又慢慢的将我吞噬。

也不知道是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还是因为惊雷的声音太大将他的声音淹没了,我没有听到谢延青接下来的话,但是雷劈下来的那一刻,我的身子还是下意识的缩了一下。

“时候也不早了,过几日我再来找你。”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了我腰间:“沈芳华,你要清楚,像我们这种人,是不能给任何人留下把柄的,否则就等于自饮穿肠毒药,那枚将军府令牌会暴露你的把柄,丢了也好,而这枚不会。”

说完了这话,他转身就走了。

捏着腰间的那枚四方令牌,就像是捏着一块儿烫手山芋,沉甸甸的。

我敛了敛神,抬起脚步,走出了房间,可腰间的令牌仿佛在时刻提醒着我,必须尽快找到三殿下要的东西,否则,赔上的就是整个将军府。

“你怎么还在这里!我就知道你这个贱人又在这里偷懒!”院子外,香儿正好迎着大雨从外跑了进来,她一见到我,劈头盖脸的一通乱骂:“相爷和侧夫人在凉亭里避雨,还不快去送伞!”

看着香儿淋得像个落汤鸡一般,我明白她是一路淋着雨跑回来的,忙拿了两把伞就朝着凉亭走了出去。

外面风大雨大,雨水很快浸湿了我的鞋袜,脚底那被针刺了的位置一阵生疼,我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寒气从脚底直往上钻,每走一步,就像是光着身子悬挂在峭壁上一般,一双脚渐渐地也没了知觉。

仿佛跨过了千百年,我终于来到了凉亭,哪怕是打着伞,浑身也是湿透了,我弹了弹身上的雨水,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并没有见到温言玉和谢盈袖。

更让我震惊的是,等在这里的是浓妆艳抹的沈木槿,她一见到了我,直勾勾的对着我笑,鲜红的唇色在这雨夜里显得阴森森的。

我的心,也跟着突突直跳了起来,莫名的涌起一股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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