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次你还不知道么?”答复此种问题,二狗明显有着丰富的经验,面不改色、笑呵呵地反问道。
二狗媳妇毕竟还是个年轻的小媳妇,脸一下子就羞红了。
“那就怪了,你入洞房又不是我入洞房,那天我又没听你家窗户根儿,你跟你媳妇干事,我怎么会知道?”马瓦匠诧异道,一边说话一边干活,手底下一点都不慢。
“你不知道谁知道?干事的时候谁能离得了你啊!”二狗手拄铁锨把,慢条斯理地说。
这句话把王瓦匠和赵红利给逗得轰然大笑,话里的意思明摆着是把马瓦匠当成男人或女人的那个东西了。
马瓦匠一直在取笑二狗,没想到最后却反被二狗给取笑了,他本来就是一个爱恼的人,觉得自己丢了面子,顿时就勃然大怒,骂二狗道:“二狗,我x你媳妇!”马瓦匠终于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这要是换了别的男人,非得当场和骂人者拼命不可,但二狗生性随和,胆子很小,从来不和别人发生冲突,说急了最多就是闭口不言。
不过二狗媳妇毕竟年轻,好像还上过几年学,对马瓦匠的侮辱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也不干活了,站在那儿对马瓦匠怒目而视,眼泪围着眼圈转,红润的脸颊已经因为屈辱和愤怒变得煞白。
“这有点过分了!”赵云飞放下砖,直起腰来看着马瓦匠搭言道,他也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常言道,人有脸,树有皮,欺负人也别太过分,再者说了,欺负老实人算什么本事?
此时的气氛立刻变得尴尬无比,马瓦匠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本来大家都是为了开心,既然是自己先取笑的别人,也应该允许别人取笑自己,别人没恼,自己却先恼了,这道理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马瓦匠正在为自己骂二狗的那句话懊恼不已,感到下不来台,此时赵云飞一搭言,正好让他找到转移矛盾的机会。
“你他妈没爹没妈的小野崽子,这里有你什么事了?用得着你来充大头蒜?”马瓦匠瞪起眼睛来朝着赵云飞开口就骂。
这马瓦匠确实也是属于那种“没事找抽型”的,动不动就出口伤人,而且是什么解气就说什么,全不顾对方的感受,这也是人的劣根性使然,假如二狗是一个性情暴躁、五大三粗的大汉,马瓦匠说什么也不敢骂他,假如赵云飞是一个成年人,而且也符合性情暴躁、五大三粗的标准,就算多句嘴,管点闲事,也不至于被人揭伤疤,直接被骂成“小野崽子”……
没爹没妈的小野崽子——以前也有人这样辱骂过赵云飞,但骂人者的下场基本上全都是鼻青脸肿、满地找牙。
马瓦匠的话音刚落,只见赵云飞抡起挖砂浆的大铲,照着马瓦匠的脸猛的抽过来,“啪”的一声脆响,马瓦匠的半边脸立刻火辣火辣的疼起来,红得就像猴子屁股。
赵云飞生气归生气,这一铲打得还是很有分寸的,铁铲平平的拍过去,打到脸上虽然疼痛一些,但却伤不到人。
马瓦匠却远没有赵云飞那么理智,话说回来,他要是有点脑子,今天这事也不可能会发生。
挨了这一下之后,马瓦匠脑袋一热,抡起大铲不管不顾的砍向赵云飞的头部。
瓦匠干活用的大铲是三角形的,材质是一毫米厚的钢板,整天用来挖砂浆,边缘被沙子打磨得锃光瓦亮,谈不上有多么锋利,但要是被砍中,绝对也能切肉断骨。
脚手架上地方太小,又有砖和砂浆斗子等障碍物,不利于躲闪,而赵云飞又不是那些胡扯小说里能躲开子弹的武林高手,这么近的距离,对方又是在怒急之下出手,赵云飞根本就来不及采取措施。
赵云飞心头闪过一丝寒意,心想:“麻烦了!”这一铲要是被砍中,很可能当场就会脑浆飞溅,不死也得变成植物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奇形的手从脚手架下迅捷地伸上来,一把抓住马瓦匠的脚脖子,轻轻一拽,把马瓦匠从脚手架上硬生生的拽下来扔到地上。
那把大铲几乎是贴着赵云飞的鼻子尖飞掠过去,把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赵云飞定了定神,才看见那个在关键时刻把马瓦匠拽下去的人,却是昨天刚刚认识的张士刚。
张士刚依然是一头顺溜的黄发、浅浅的笑容,双臂抱在胸前站在那里,就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马瓦匠呲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看样子像是扭了腰,望着比他矮一个头还多的张士刚,他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矮个子少年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力量?单手提起一个一百多斤重的大人就像提一只小鸡一样。
刚才的那一幕把赵红利吓得七个魂儿飞了六个半,这要是真出了事,那可就麻烦大了,这要是把赵云飞给砍坏了,他作为包工头的责任也不小,幸好这小伙子及时出手,化解了一场大祸。
赵红利当即变了脸色,骂马瓦匠道:“你三十多岁的大人了,一点人事都不懂,开玩笑也得有个分寸,就许你说别人?不许别人说你?你是狗脸子啊,说急就急?你当着人家两口子的面就这样骂,你觉得你这样对吗?你都不拿别人当人,让我说,刚才赵云飞那一铲抽得你轻……”
马瓦匠此时也是知道自己犯了众怒,低着头,揉着腰,也没啥好辩解的,大家也都清楚这件事的起因,归根结底是他的不对。
二狗也被吓得够呛,到现在都没有缓过神来,他媳妇反而倒很镇定,望着赵云飞问道:“没伤到你吧?”脸上满是关切的神情,这是二狗媳妇这一整天所说为数不多的几句话之一,而且是最长的一句话,她平时和别人交流一般都是“哦、嗯、好”,还有就是微笑。
事主从屋里出来,一看大家都没事,赶忙劝了几句,这时候张士刚叫了事主一声:“爸!”
赵云飞这才明白,暗暗想道:“原来这是张士刚家,怪不得事主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你还会瓦匠?”张士刚笑吟吟地望着赵云飞,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
“才开始学着做,还不算会!”赵云飞勉强的笑了一下说,对于刚才的那一幕仍然是心有余悸。
“那你不上学了?”张士刚心里也在疑惑赵云飞是不是辍学了。
赵云飞略微迟疑了一下,简单的回答道:“还在上。”
闻言,张士刚意识到赵云飞应该是有难言之隐,此时也不便深问,就说道:“你忙着,有空儿咱们再聊。”说完转身进了屋。
张士刚放学刚回来,也是凑巧一进门就遇见了刚才的事情,这才出手救人,把马瓦匠摔到地上之后他才注意到脚手架上的那人竟然是赵云飞,他对赵云飞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觉得这小伙子挺有性格,能干,而且不张扬,就是没想到赵云飞还会干瓦匠活儿。
晚上收工回家,三马车上大家不再像来时那样有说有笑,马瓦匠的脸被赵云飞拍了一铲,火辣辣的疼,又红又肿,嘴都歪了,还被包工头数说一顿,觉得自己吃了大亏,他此时不恼二狗,恼的是赵云飞,但也不好再无故发作,况且就算发作,他似乎也讨不了好,毫无疑问,现在这一车的人都偏向着赵云飞,而且,赵云飞的名声他也是听说过的,大闹村支书万胆操家,大闹棋社——绝对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
事主的儿子张士刚,马瓦匠也曾经听人说起过镇上有这么一号人物,只是没想到张士刚竟然是这样的一个矮个子少年,那种淡定的表情,怎么也看不出来出手会如此快捷狠辣,被摔得痛入骨髓的腰部,走路都有些吃力,看来只能回到家后让自己的蠢老婆给揉一揉了。
马瓦匠此时真是——纵教掬尽三江水,难洗今朝满面羞!
大家坐在三马车里都默不作声,只能听到三马车柴油机有力的“哒哒”声和耳边“呼呼”的风声。
赵云飞坐在车尾,这个位置最颠簸,他有意这样选择,将不太颠簸的位置让给其他人,目光望向马路右侧的农田,不经意间,眼角的余光感觉到二狗媳妇总是有意无意地望向自己,而当他望向二狗媳妇的时候,她却又慌忙把目光移开。
进村之后,天色已经全黑了,赵云飞担心小吉自己烧火熬粥烫着,从赵红利家下了三轮车就快步朝着自己家里走去。
进了院子,赵云飞看见屋里的灯亮着,昏黄的灯光透过玻璃窗投射到房前,小黑在门口盘身而卧,见赵云飞回来,立刻站起来欢快的摇着尾巴。
让赵云飞感到意外的是,屋里正有一个女人在唱歌,听声音不像是李兰芳,只听她唱道:
云儿飘,
风儿轻,
山谷传来伐木声,
翠绿的小村,
炊烟里的黎明,
树枝上挂着启明星;
月儿弯,
鸟儿静,
老牛你发什么愣?
妈妈的呼唤,
伴着童年的梦,
牵手走在夕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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