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你这是要气死亲娘啊——”老太太伸着胳膊就要去扇韩青松。
韩青松赶紧扶住她的手臂,“娘,你别动气,小心腰。”他扶着老太太坐回炕上。
老韩头让老婆子别出洋相了,赶紧坐下说正事。
以前整天拿着三媳妇儿说事儿,现在三媳妇儿好了,她倒是要作出花儿来。
老韩头虽然之前听大儿子说过,却也没料到三儿子居然会主动请干部来主持分家,按照他对自己儿子的了解,那是爹娘说啥就是啥的。
比如说分家,老韩头觉得自己不能亏待三儿子,就算老太太抠搜,他也得给三儿子争取粮食和钱的。
只是没料到三儿子竟然直接找了老支书,哎,儿大不由爹娘啊。
想想儿子以后转业回家,要和老婆孩子过一辈子,自然该为他们着想,也是应该的。
自己不也是如此的嘛。
想通了,老韩头也只是略一失落,就接受三儿子改变的这个事实。
再想想三媳妇儿如今不寻死,是个好好过日子的样儿,跟人也能好好说话,又觉得日子有盼头的。
“这样也好,等分了家还是一家人,兄弟别生分,要互相扶持。”
韩青松点头,“那自然的,爹放心。”
韩二哥早把林岚不过日子,分家第一顿就韭菜炒鸡蛋还加那么多油的事儿添油加醋地给家里人说了,老韩头觉得儿媳妇儿不过日子,老太太却觉得这是跟自己示威呢!
越发恨得牙根痒痒。
这会儿儿子都不听自己话,韩老太太有一种红军刚走鬼子就打进来的感觉,暗无天日。
“哼,放心?就她那样的,我们怎么放心?搅和的全家不安宁。”
“娘,已经分家,不会了。”韩青松说。
韩老太太气得越发哼哼,韩二嫂赶紧道:“娘,户口分出去也不耽误往家交工分和粮食,老全家就是分了家,儿子们把工分上交。俺们的可都在公中呢。”
韩青松:“这个可以请老支书来帮忙立个规矩。”
“立什么规矩?我说的就是规矩,分家还用找什么干部?还不够丢人的啊!”韩老太太气急败坏地喊,她说分家不分户口,他早早找了干部。她说把工分钱粮交家里来,他又找干部立规矩。
这分明就是想给她立规矩,记恨她呢。
老太太简直要气炸了。
韩青松道:“爹,老支书找你说说话,我先回去收拾一下,院墙还没收拾好。”
他一直抽空休整小院周围的空闲地方,还有院墙虽然垒起来,也得那东西挡一下,等以后买了瓦来盖盖,否则容易泡坏。
等韩青松一走,韩老太太又要开始哭儿子不孝,老韩头有些不耐烦,“行啦,儿子结婚一窝子孩子,该分家就得分家,都挤在一起住不开还起龌蹉。”
“那养老的事儿不得说好?就算没津贴,以后工分也得往家交。”老太太说得理直气壮。
老韩头儿却不顺着她,“再说吧,两口子五个孩子,能养活一家子就不错了。”
要是没有以前那么多津贴,老三家的养孩子都困难,更何况儿媳妇儿还想让孩子都上学。
一家子一个孩子上学都折腾不开,更别说五个。
老韩头儿不赞同,但是也不想招人烦,等他们吃不起饭就知道厉害。
再说孩子是不是学习的料还得上学才知道。
老太太不同意,“那金宝和金玉还上学呢,总得有钱……”
老韩头:“他俩也好毕业找工作,花不多少钱……”
“怎么花不多少钱,这学费杂费还得买书本吃饭穿衣服,还有找工作不得托关系……”
不等老太太说完,老韩头把脸一拉,“这家里的孩子饭都吃不饱,一个个跟小叫花子似的,你还把妮儿打扮花枝招展干嘛?那可是作风问题!”
要不老三能态度大转弯?他看着老三肯定心里有怨言。
他下了炕,“行了,我去找支书叨咕叨咕,看看明天怎么分。”
他得估计一下家里多少粮食,多少柴火,还有家什儿以及钱,跟支书先说好,明天也有数。
老韩头领着老大走了,老太太却不肯拉倒,对老二道:“不行,你们弟兄四个,分家怎么能他说分就分,去,把金宝叫回来,分家也有他一份儿呢。另外去把你大姐叫回来,让她主持公道!”
老二看看外面,为难道:“娘,叫也得明儿,这会儿外面黑咕隆咚了。”
韩老太太哼了一声,“一个两个都不中用的,还是得我金宝金玉。”
她最小的俩孩子,儿子叫金宝,大名韩青桦,女儿叫金玉,这俩是她的金玉宝贝。
听她又开始唠叨,老二两口子也赶紧躲了,免得被老太太逮着骂。
等屋里没人了,老太太蹭得跳起来,赶紧把屋门关上,又拿下腰间的铜钥匙把炕前衣柜打开,从里面搬出一个木匣子。
她攒的小钱小票的用手绢包着锁在炕头搁板的匣子里,大钱则藏在这里面。
她想了想,把里面的钱拿出大部分来藏在她的一双小脚鞋里,用扎腿带子捆好了藏在被子里,然后又把匣子柜子分别锁好。
——
第二天一早,老太太就让韩二哥借了自行车,先去六里外的临河村给大闺女韩大嫚儿送信,再去城里给韩金宝和韩金玉送信。
韩大嫚儿是老太太的长女,比韩大哥小两岁,在娘家并不受宠,也是当牛做马的份儿,但是她并不觉得自己辛苦,反而特别喜欢揽事儿。
尤其喜欢跟着老太太在后面摇旗呐喊。
前两年没儿子的时候还低调一些,后来生了俩儿子就挺直腰板,敢跟男人顶撞,对婆婆也不像以前那么敬畏。
再后来就越发自己把自己高看一眼,喜欢四处当话事人,尤其喜欢回娘家处理兄弟之间事务。
林岚和婆婆之间的矛盾,她没少掺和。
每次韩青松回来,她都要拿出大姐派头,把弟弟训一顿,用她没上过一天学东听西学来的那些颠三倒四的孝道话来挤兑韩青松,压制林岚。
韩青松不在家,她则隔阵子就回家跟林岚怼一怼,指桑骂槐地让她守妇道、守规矩、孝顺婆婆,尊重大姑姐等等。
反正她做媳妇儿和闺女受的委屈,都能想办法在这些事儿上找点平衡出来。
林岚一点都不想见她,巴不得一辈子不见一面的那种!
因为已经分家,干活就是自己的,一上午林岚上工都格外有力气。
所以说不能吃集体大锅饭,也不能吃家庭大锅饭,就得小家庭过日子。
晌午下工回家,韩青松就把户口本、粮油本等拿回来交给林岚。
林岚赶紧打开看看,口粮本里面除了分粮食的栏目,还有副食品栏,以后要是发煤油、食用油、粉条、柴火等等,都在这里计数。
拿着这本子,林岚一颗心高兴得要飞起来似的,掌管本子的人,就是当家做主的人,以后就有资格去领物资。
多少没分家的媳妇儿眼红着呢!
她太激动了,心里已经跳起自由解放的舞蹈,原地转了俩圈还不过瘾,蹦起来在韩青松脸上吧唧亲了一下。
等柔软的嘴唇被硬硬的胡茬刺疼,她一个激灵,艾玛,自己抽风呢!
脚下一崴,差点摔了。
韩青松及时扶住她,看她的眼神都幽深许多。
林岚心咕咚一下,赶紧装作若无其事道:“哎呀,一时激动,你别多想啊。”
她为了掩饰自己失态,赶紧跑到院子里,把正在给小鸭子唱歌让它们快快长大的小旺抱过来,吧唧也亲一口。
韩青松:……
自己媳妇儿难道也不能多想吗?
“娘,那是什么啊?”小旺对她手里的户口本很好奇。
“户口本粮油本,以后娘当家做主啦。”她摸摸小旺的头,“娘要让你们上学读书,吃饱穿暖,还要吃好吃的!”
小鸭子嘎嘎地叫着。
小旺:“这是我娘,你们叫什么啊,你们娘是蛋……哦,是蛋皮!”他指了指扔在墙根的两个鸡蛋壳。
林岚:……
晌饭的时候,二旺主动跑回来给林岚帮忙,手里还拎着两条巴掌长的鲤鱼,“娘,三旺从大队捡了个破筛子在北河沟那里抓鱼呢。”
这小子也厉害,那么多人都抓不到鱼,就他能,估计整天泡在水里练出来的本领。
闻到鱼味儿,两只小鸭子立刻摆着尾巴凑过来。
小旺赶紧一手一个把它们拎回栅栏去,“吃菜菜,香甜着呢。”
林岚看他整天开开心心的,没有一点自闭的样子也很高兴。想来以前小旺不是不会说话,而是心里有话不说而已,现在有话能说出来,自然就正常啦。
她想杀鱼,只是心里有点障碍,差点把手给拉个口子。
韩青松看见,就把鱼从她手里接过去,麻利地刮鱼鳞开膛破肚洗干净然后丢在盆子里。
那鱼还打挺呢!
林岚:看来做饭这个营生真不是那么简单的。
韩青松看向二旺,“过来!”
二旺看爹一脸严肃,心里有些犯怵,不过总归是没挨过打,就麻着胆子过去,“爹。”
韩青松把刀递给他,“我教你杀鱼。”
二旺犹豫了一下,“要不以后让三旺……”
“第一步左手扣住鱼鳃,右手握刀……”
二旺下意识就服从命令。
“第二步……”
这么一个指挥一个做,虽然不那么流畅,但是也有始有终,那条鱼还没散架。
丢在盆子里,也直抽抽呢。
林岚:二旺大厨,以后靠你了!
“二小子真不赖,棒棒哒!”林岚也过去亲了一下头顶,“以后咱家可有鱼吃了。今儿熬鱼汤!”
没有豆腐不怕,这会儿自留地里有正在成熟的黄豆,去撸一碗回来拨出来拿东西捣捣破,放进去闷着,一样好吃。
林岚等锅烧热,倒了一点点油,然后把鱼放进去煎一下,这样熬鱼汤才鲜香呢。
闷着黄豆鱼汤,还贴了苞米面饼子,上面馏着茄子。
等开锅再小火烧一会儿便闷着虚蒸,这样省柴火。
过二十分钟以后开锅,那香气直接就飘出去了,街上都能闻到香气。
尤其下工在大队场院里扯几句的那些人,纷纷问:“什么这么香,这谁家还煎鱼吃,这生活也太讲究了吧。”
大家嗅了嗅,有鼻子灵光的喊起来:“那里呢!”
那泼妇家?
不可能吧!
“分家了,现在不泼呢,我和你们说,不分家害死人,分家立刻治好病。”
“哈哈哈。”
这时候韩大嫚儿扶着老太太走到房后,一副女干部下乡的架势。
前些天林岚喝药她得到消息就想来训一顿,可惜家里也是一地鸡毛没抽出空来。
后来弟弟回来她又想来,结果婆婆又跟她闹了一场。
好不容易把家里那点破事儿掰扯掰扯,她终于抽出空来,恰好二弟去给她送信,她立刻就撂下家里的营生跑过来。
一到家她先陪着老太太数落一顿,听老太太骂俩钟头的林岚和老三,快晌天娘俩打算来老三家看看吃什么饭。
“别看分家了,他也是我儿子,得养我老。以后我就在家里吃两天,去那里吃两天。”
韩大嫚儿就扶着她直奔林岚家而来,没想到就听到这些话。
老太太气得直跺脚,“你看见了吧,你三弟这是胳膊肘往外拐了不拿自己娘当娘啦,跟那泼妇一条心呢。一分家就捣腾好吃的,以前也没见他这么上心。”
在家里躲着煎鱼吃,居然不给她送,真是不孝顺!
韩大嫚儿道:“娘,我这三兄弟越来越不地道了,还有老三家的挺有招啊,喝个农药就变利索起来。”
“你是不知道啊,这些天……”老太太又巴拉巴拉说个没完。
韩大嫚儿从前不受亲娘待见,只有出嫁以后,亲娘因为婆媳关系总找她抱怨,她感觉自己地位重要起来,这会儿开始出谋划策。
“不行,我得找我兄弟说道说道,这样可不像话。娘你放心吧,我怎么也得让我兄弟把工分给你养老,不能让他老婆都败坏她娘家去!”
小院里,林岚正纠结要不要给大屋送碗鱼汤去呢。
叫她说,她是一根刺都不待送的,只是……一分家吃好东西就不管老的,实在是不大好。
不能让韩青松有意见,也得给孩子们树个榜样不是?
韩青松杀了鱼就出去,她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回来,只得忍痛拿碗装一条鱼进去,又盛一碗汤,非常心疼地道:“二旺,给你嫲……爷爷送去。”
二旺笑道:“娘,舍不得就不要送啦,反正就这么点,咱们还不够吃的呢。”
林岚以手掩面老太太附体:“儿啊,你要记住,等你长大有媳妇以后,就算再不舍得,也别忘给你爹娘分口吃的。”
小旺一把抱住林岚的大腿,大声道:“我不要媳妇儿,我要娘!我要和娘在一起!”
小孩子的童言童语惹得两人笑起来。
林岚一狠心,“快去送吧。”
否则一会儿我就改主意,“顺便喊三旺他们回来吃。”
麦穗也跟着三旺去捞鱼,到现在也没回来呢。
鱼汤很烫手,二旺拿个破盖垫托着汤碗,端着刚出屋门就看到他嫲嫲和大姑从外面气势汹汹地冲进来。
“老三家的!”
韩大嫚儿嗓门挺高,一看就来者不善。
有情况!
二旺立刻就转身回屋,把鱼汤放回桌上。
林岚站在门口挡着冲过来的两人,让她们进不了屋,“哟,老太太这气势领着女土匪下乡扫荡来啊?”
“你这个不孝儿媳,你怎么说话呢?”韩大嫚儿一手扶着老太太,一手指着林岚,怒目圆睁眉毛竖起,跟怒目金刚一样。
林岚扑哧一笑,“不该说大姑是女土匪,这是怒目金刚呢,女金刚你好。”她还拜了拜。
韩大嫚儿和老太太本来卯足劲来的,结果一进门就被林岚给打乱阵脚,顿时跟不上节奏。
韩老太太:“老三家的,你不要这么强梁,才分家就挑唆男人不孝顺不养老。”
林岚一脸委屈,“老太太您可别红口白牙,想养老?行!要不今天就彻底分家?反正大伯二伯他们也早就想分家单过。分家以后呢,您就一个儿子家住上个月,只管吃住,什么也不用管,这样可好?”
“你、你!”韩老太太捶着胸口开始咳嗽。
林岚赶紧端水给老太太,“快,喝口水压压。”
“你给我滚!”韩老太太怒极,一把将碗狠狠地推开,那粗瓷碗砸在一边的石头上摔得粉碎。
旁边的小旺立刻引发了记忆里那些黑暗画面,身体抽搐着尖声大哭,“啊啊啊——坏女人,坏女人!”
林岚没想到小旺反应这么大,赶紧去把小旺抱起来,“小旺不怕不怕,娘保护你,有娘在,谁也不能欺负我小旺旺。”
一边哄她还一边唱小旺喜欢的儿歌。
小旺慢慢地安静下来。
韩大嫚儿见不得林岚这么做戏,讥讽道:“我说老三家的,你就别装模作样了,有你这么对婆婆的吗?”
林岚把小旺交给二旺,瞪了韩大嫚儿一眼,冷冷道:“我怎么啦?你对你婆婆像亲娘似的孝顺吗?你天天真心实意伺候你婆婆吗?你自己屁股都没擦干净呢,还来闻别人臭不臭。你是不是婚姻失败生活不幸,活着没有滋味儿,整天要在我这里找存在感?等你婆婆不再告你的状骂你是个坏媳妇儿你再来说话吧。”
……
韩大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娘、娘娘娘,你、你你你,你看她。”
韩老太太:“我看够她了!你还让我看!”老太太也顾不得看林岚吃什么了,气得扭头就走,再也不想登门了。
韩大姑:“娘啊,这老三家的怕是撞邪了吧,换个人似的。”
林岚冲着她们的背影道:“你说对了,真换个人。阎王爷给我换个心换张嘴换双眼,火眼金睛,专门看坏心肠的!你要是再上门挑衅挑拨离间,我就大笤帚抽你不待手软的!”
韩老太太脚下一个趔趄,差点绊倒。
她俩刚出门,就看韩青松大步流星地往家走来,“老三啊——”
韩青松杀了鱼以后就去河边瞅一眼三旺几个抓鱼,然后去附近捡石头回来铺院子的甬路。哪里知道刚走到场部就听见小旺的尖叫声,说闲话的就喊又打起来了,他丢下石头就往家跑。
“娘,大姐?”韩青松面色沉沉。
韩老太太从他眼中看到了不满,顿时心拔凉拔凉的,越发觉得不顺心。
“老三啊,你媳妇儿她,她心眼儿不好使儿啊。我和你大姐去看看分了家你们过得咋样,她端了碗开水想烫死我啊——”
韩大嫚儿也附和:“就是就是,还骂你大姐我是女土匪是女夜叉,嫌我和咱娘去你们家,赶我们走,不许我们去呢。”
这时候二旺隔着栅栏喊道:“坏女人,没有你这样的大姑,回来就欺负我娘,吓得小旺都傻了。”
二旺这么一喊,小旺还配合的尖叫两声。
韩青松脸色一变,再也不看韩大姑一眼便直接回家去。
韩老太太:“……你这个不孝子!”
韩青松一进门,还不等开口问,林岚就大声道:“原本我寻思分家分了户口就拉倒,咱们吃点亏,就算净身出户什么也不给,咱们借粮食吃缝草被子盖也忍了。现在这么看,我越忍让,人家越欺凌。我偏不做好人,分家该怎么分就怎么分!该分给我的粮食,一粒不能少,该分给我的钱的,一分也不能少!要不以后别想让我养老!还有,我们只养老,不养姑和叔,谁生的孩子谁养!”
别想老来子女让别的子女养,没那个义务!
关键那俩年纪也不小,早就该离开连中,结果他们找不到好工作,不想回家种地,非赖在学校。
凑不要脸!
“我就是泼妇,爱怎么着怎么着!”说完她还恨恨地瞪了韩青松一眼。
被迁怒的韩青松:……
林岚嗓门不小,一下子就传到场部那里,不少人都探头探脑听怎么回事。
“是不是又要喝药上吊?”有人还等着看林岚这一次用什么方法寻死呢。
结果等了半天,只听见林岚小嘴叭叭地一通骂,那骂得嘞,比村里最会骂人的婆娘还能骂。
关键那些婆娘骂人粗俗,人家林岚骂人都不带脏字。
啧啧,这婆娘,还真是厉害了。
林岚是真气了,虽然之前也没想过净身出户,但是借题发挥谁不会啊!
她就把事情推给他们。
河边三旺几个捞鱼呢,这时候柱子跑来喊道:“打打打、打起来了!”
大旺猛得抬头,“谁?”
柱子:“你娘把你嫲嫲和你大姑打了,说是用开水秃噜了,哎呀,那个惨啊!”
大旺继续低头捞鱼,跟没听见似的。
三旺:“你就胡说吧,我娘顶多骂她们一顿。”
麦穗把破筛子一扔,把另外用芦苇串着的三条鱼拎着就跑。
三旺喊:“姐,姐,留下!我和大哥要烤着吃!”
“你喝水就饱了,吃什么鱼啊!”麦穗蹬蹬跑回家,“娘,娘,我嫲嫲和大姑合伙来打你啊?”
一抬头,就看爹面沉如水,她娘噘着嘴气鼓鼓的,麦穗挠挠头,小声道:“……没事儿吧。”
林岚:“没事,就是你们还得做选择题,看看到时候是跟爹过还是跟……”
“洗手吃饭!”韩青松把鱼拿过去丢给二旺处理。
林岚瞅了他一眼,她借机撒泼这是成功了?
就在这时韩青松回头看向她,两人眼神碰了个正着。
林岚立刻把自己略忐忑带着试探的眼神飘向天空,无缝对接了一个白眼。
韩青松:……
“不要动不动说那种话,孩子听了不好。”
林岚:“吃饭。”
她瞅瞅外面,朝着河边放开嗓门喊道:“大旺、三旺、吃饭啦!”
她发现自己不能太和气,毕竟泼妇声名在外!
等收拾好饭桌,俩孩子还没回来。
林岚提起烧火棍就要往外冲。
韩青松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吃饭吧。”
“那不行,这俩孩子太不服管教,这样可不行。”
“我去。”韩青松出门去找孩子。
没多久,俩儿子跟他后面耷拉着脑袋回家。
林岚乐了,小样儿吧,有人治你们!
“吃饭,下午去上工,下工就去你爷爷家分粮食,你们都要去给娘撑腰,一个不许少!”
她故意瞪了大旺一眼,得拿出气场来。
大旺飞快地瞄她一眼,闷闷地应了一声。
下午一下工,林岚就往老韩头家去。
过来撑腰的韩大姑被林岚骂了一顿,不敌败走。
韩金宝和韩金玉姐弟俩并没有回来。按照韩二哥的说法,他只看到了金宝,告诉他娘让他回来分家,他随口应了一声就和同学骑自行车去了,至于金玉妹子,他压根没见着。
所以俩人没回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韩老太太受了气,贴着一头膏药,又因为小儿女没回来,气鼓鼓地跟气一样。
韩永芳已经带着大队会计过来,另外还有本家的比较有好名的俩青年,是来帮忙掌秤的。
当然,这也是因为韩青松的关系,别人家分家,老支书根本不凑热闹,都是随便有个本家长辈就能主持的。
不过老太太觉得这是她的人情,人家是看她的面才来的呢。
“老哥,家里也没多少粮食了,本来就坚持不到底,等着秋粮呢。”老太太不想把粮食都拿出来。
韩永芳笑道:“这个也好说。”
老支书在老韩家背着手溜达了两步,道:“房子就这么几间,四个儿子呢没法分。青松是个懂事的娃娃,他主动分出去不要房子,这就省了最大的一头。那就在钱上面补贴一下他。至于粮食,就按照每个人的口粮数分。咱们村大人一年是440斤,孩子是360斤,算成一天多少,算盘一扒拉就出来。其他也没啥了,小零小碎的你们看着办。”
韩老太太捂着胸口,“大哥啊,哪里还有钱啊,这个季度的津贴都让她偷走了啊!粮食就在大缸里,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还有啥好分的,就看看吧。”
房子、粮食、钱,也就这几样,都没有还分啥?
韩青松不忍看他娘一把年纪那般作态,刚要说话,林岚抢着道:“那总比我们光着出去强。大人可以为了孝顺饿着,五个孩子长身体呢,不能饿,该多少粮食就称一称吧。”
听她这样说,韩青松就把话咽回去,决定以后遇事晚点开口。
老支书点点头,“该当的。”
那边会计听支书的,拿着算盘一扒拉眨眼功夫就把数量算出来,粗粮细粮都算清楚,让韩大哥和本家的一个叔伯兄弟一起称。
韩二哥和韩二嫂看着那么多粮食被称出来,急了,“那剩下的够不够我们吃的啊?一个人按口粮算,是不是也得先把我们的称出来?”
老支书道:“各家粮食都欠着点,熬到秋粮下来就行。”
到时候有高粱、大豆、玉米,主要是地瓜。
当地交公粮主要是小麦和玉米,高粱、大豆、地瓜基本都是队里社员自己分的。加上韩永芳当官作风霸道,说一不二,整齐划一,所以管理也算到位,磨洋工的少一些,浪费也少一些,粮食就能多分一些。
总体来说,山咀村的社员们都能吃饱饭的。
韩永芳对此非常自信。
老支书发话,韩二哥两口子也只有嘟囔的份儿,没人敢在韩永芳跟前耍横。
分完粮食就是分钱。
韩老太太感觉剜心剜肉的疼,那都是她的钱,都是她金玉和金宝的钱!
本来没有了韩青松的津贴,她已经无法接受,现在还要把她存的钱拿出去,那还不如杀了她呢。
“没钱,现在家里一分钱也没有。”韩老太太不松口。
韩永芳看了一眼老韩头,“老弟,要不你自己商量?”
这钱都是韩青松赚回来的,别人不清楚,韩永芳可太清楚了。
这时候都在队上上工,钱粮都是工分换的,谁家多少工分,多少钱粮,韩永芳闭着眼都门清。
韩永昌(老韩头儿)家里几乎所有的工分都换成了粮食、柴火、副食品等等,老太太就是仗着儿子往家寄钱,不需要和别人似的再三纠结要用口粮换点现钱应急。
而每一次韩青松能往家寄多少钱,韩永芳也门清。
当然,他不知道老太太自己花多少,但是按照他的估计,家里肯定有钱的。
既然分家,自然要公道点,要不他就不出这个头了,维护老的,也要爱护小的,社员们才服他。
毕竟韩青松没要房子呢。
那么多人看着呢,老韩头也丢不起那个人,看了老太太一眼,咬咬牙,“不是还有三百……还是两百来块的存款,拿出来……”
“什么?两百?你哪里来的两百?偷还是抢的?哪一次家里不是等着寄回钱来开销,这一次木拿到,这还揭不开锅呢。别说说三百,三十都没的。”
老韩头既然话说出口,自然不能收回,丢不起那人。
再者他知道老太太一千多的存款,他只说了两百而已。
他也知道老婆子这些年在家里的确非常节省,节省的家里人谁也没有一件子像样的衣裳,花钱的地方也就小儿子小闺女,但是票有限,也花不了太多。
那钱老太太又不舍的存银行,怕人家惦记,都是锁在一个小匣子里藏在大衣柜深处,大衣柜再落锁的。
“拿出来吧,拿一百五给老三家的,让他们家里置办点家什儿,要不没法过日子。”老韩头虽然也偏心小儿子小闺女,可大面上却还是过得去的,总不能让人戳脊梁骨的。
这也是他爹教导他的,只要是自己的儿子,就尽量表面一碗水端平,不能让外人说闲话。
老太太差点撅过去,她想撕碎这个老顽固不懂事的,当年养老那么多儿子,他总是多出一份钱多出一份力到底还不讨好,现在分家他又这样!
怎么那时候自己做不了主,现在自己还做不了主?
她一分钱都不想给老三家的,还想让老三家的以后每年交钱给她呢!
居然让她拿一百五十块钱,这是昏头了吧。
“别叨叨了,让你拿就拿,娘们儿懂什么。头发长见识短!我是为你好。”老韩头嘟嘟囔囔地说了句重话。
“啊——我、我,我头发长见识短,你见识多,你跟老三分出去过吧!”
那边三旺童言无忌,笑嘻嘻地道:“嫲嫲,要是分家,大家伙儿抢着要俺爷爷,别到时候把你剩下了。”
小孩子眼睛最亮,嫲嫲讨人嫌,肯定谁也不想要。
“啊——我不活啦!”韩老太太捂着脸就冲进屋子里扑在炕上嚎啕大哭。
三旺挠挠头,“我说错了吗?”
林岚拽了拽他,小声道:“瞎说什么实话。”
……
老韩头进屋,让老太太拿钱,“别出洋相让人家笑话。那钱不都是老三挣回来的?你原说存着以后给他,现在他回来,你不给他,你什么时候给他?”
老太太更气了,“那、那能当真吗?我就是说说的的!”
进了她的手里就是她的。
说娘存着以后再给你这种话,做不得数。如果有几个孩子,说不定就补贴给谁了。就算只有一个孩子,也怕儿媳妇儿花了,还是要留着,总归是要留到自己最后一口气,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才舍得拿出来。
没想到老头子当真,老太太简直要气死,老脸都要丢尽了。
没办法,她还是打开衣柜拿了十块……二十……感觉老韩头目光像刺刀一样,她咬碎牙根的力气拿出五十往地上一扔,“没了!”
老韩头忍着心疼,又抢了五十出来。
韩老太太当时就疼得心脏一抽抽,摁着胸口趴在炕沿上嚎啕大哭,“天杀的,家里一分钱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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