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从章树元家里出来,天色已晚,韦幼青踏着月色,循着丝竹管弦之声,来到洛阳城的那座著名的销金窟——胡灵均的清平坊。
清平坊内分东西两排,西边是清音小筑,东边是落繁花影。这么起名并不是为了故作风雅,而是为了把不同的两类伎者分开。
清音小筑里的伎者,只陪着客人喝酒,唱歌跳舞对弈不在话下,无论是哪种玩乐,都要分别付账,只是无论与客人到了何种样感情,都不会陪寝。
落花繁影却恰恰相反,里面的姑娘只陪寝,不陪酒,唱歌跳舞对弈或者其他客人喜欢的玩意儿,都是前奏,客人只要来都是奔着最后一步去的,不打算留宿的,都不会踏进落花繁影。
由于广州有清平坊的分院,所以韦幼青对里面的规矩是非常清楚的。不过他进了门即推开从两边门里涌出来的迎宾姑娘,径自往最里面的胡灵均的住处走去。
“公子要找胡先生?”
清音小筑里跟出来的姑娘并没有离开,而是跟在韦幼青身后问了一句。
韦幼青很奇怪,在这么热闹的清平坊,这个姑娘不去招呼其他客人,跟着自己做什么?
“是的,请问姑娘在下这么往里闯是不是坏了什么规矩?”
“不是,”这个姑娘一双灵动的眼睛把韦幼青上下打量了一遍,“你很像一个人。”姑娘的声音幽幽的,带着无尽的思念。目光也变得迷离起来,她好像是看着韦幼青,却又像是越过了他,看向遥远的虚空。
“谁?”
“时先生,他已经很久不到这里来了。”
韦幼青想笑,想不到义父的风流债欠到了烟花之地。“他是我义父。”
“怪不得,你的步态非常像他。”
韦幼青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姑娘这么说就把话圆起来了,不然自己怎么可能像义父。
“胡先生……”他本想问“胡先生在吗?”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接着问道,“胡先生的徒弟阿桃住在这里吗?”
韦幼青心里是希望阿桃住在这里,这样他就可以把阿桃买回去。韦幼青觉得,能用钱姐姐的事情,最好最便宜的做法就是用钱解决。
“阿桃?”那姑娘疑惑的问了一句,又笑了起来,“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这里说白了是伎馆,良家女子不会住在里面。”
听到这样的回答,韦幼青有些失望,却又有些欣慰。他想,还好,这样自己的心上人就不会是从伎馆接出来的。不然如果将来自己想娶她做正妻,肯定会面对各方面的压力。
“是这样啊,那我去找胡先生。”
“胡先生今晚不在这里。”
韦幼青停下脚步,“他什么时候在家?”
姑娘笑道:“胡先生的行踪,我一个下人哪里知道?公子可是想找胡先生打听那位阿桃姑娘?”
韦幼青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儿,点点头,笑着问道:“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灵儿。”
“灵儿?”韦幼青看着女孩儿满是灵性的眼睛,“这名字很配你。我想在这里等胡先生,能陪我坐一会儿吗?”
灵儿抿嘴一笑,薄薄的嘴唇弯成一个好看的月牙,“韦公子怎的这般客气?您是灵儿的恩客,灵儿求之不得。”
韦幼青随着灵儿走进清音小筑,这里生意很好,只是比起广州清平坊的喧闹萎靡,洛阳的清音小筑里只见来往不绝的文人雅士,耳边也只有琴音缭绕,偶尔传来行酒令的声音,行的也是文令,绝没有广州清平坊的浮躁喧嚣。
“京城的风气,比广州就是不同啊!”
灵儿在前面笑了笑,“哪里,在灵儿看来,天下熙熙攘攘,都是一样的。”
这正是韦幼青的心声。在他看来,既然来逛伎馆,又何必装得如此风雅。韦幼青看着前面灵儿摇曳多姿的身影,觉得有一股灵气在她周围萦绕。韦幼青心里一动,闭上眼睛。他天眼未开,感觉却很敏锐。
一丝巫蛊之气若有若无的在身边飘散,只是对自己并没有恶意。韦幼青心里明了,他又睁开眼睛,若无其事的跟着灵儿来到一个清香萦绕的房间。
房间里竹帘低垂,帷幔轻飘。正中一张大炕,炕上摆一小几,几上摆着一套白瓷茶具。一束姹紫嫣红的鲜花插在白色的细瓷花瓶里,给这间稍显清冷的房间增添许多生气,热闹的恰到好处。
灵儿请韦幼青上炕坐好,倒了一杯飘着清香的茶递给韦幼青,笑道:“公子必定是喜欢听曲的吧?灵儿会弹筝,不知能不能入公子的耳朵。”
韦幼青呷了一口茶,手腕上的凝香镯发出幽幽暗香。韦幼青心里一惊,明白这茶里放了迷魂药。
韦幼青心里好奇,不明白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灵儿为何会在茶里下药,且还是事先下好了的。若是普通女子,韦幼青定会装着被迷晕,好弄清楚她为什么这么做。可面前这个女子,分明是个巫女。
韦幼青不答话,托着腮帮子看着灵儿。灵儿在他亮晶晶似洞穿一切的眼眸面前转过身,若无其事的继续调着琴弦。
“哎……”一声幽幽的叹息,“你们父子,都这么没有趣味。”
“我很想装着被迷倒让姐姐开心,可姐姐已经看出来了,我若是继续装,姐姐还要费心劳神的装着高兴,多累。”
灵儿“扑哧”一笑,“你比他有趣的多。”
“义父的心思不在女人,姐姐花容月貌……”
灵儿回头,把如春葱般的食指放在唇边,轻轻的“嘘”了一声,“我高兴。不然要怎样?心里有一个人,总归是满的。”
“心里有人,总归是满的……”韦幼青琢磨着这句话,很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姐姐说的有道理。”
灵儿微微一笑,手指轻抚,飘渺的筝声响起,似诉说一个来自天籁的爱情故事。缠绵悱恻,悱恻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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