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门进去,车子立刻行驶在个个宽敞的街道上,这里和我想象的完全不同,各式各样蓝汪汪绿油油的光源把城里照得比外面亮了不知多少倍,看着和雾霾沙尘暴时候的京城差不多,我立刻萌生了以后老死京都的心愿——不为别的,只图死了后下地府没环境障碍,没水土不服不适应就成!
满街面的建筑物形形色色,从秦砖汉瓦的牌坊到几十层的裤衩楼都有,整个古今大结合,当然那路边的鬼身上也一样,布衣绸袍到西装革履俱全,其实也和人间区别不大,我以前去看过次cosplay就这样,陌生感点都没有,只不过最让我感叹的还是人家的交通,我们一路过来就没塞过车,而且据说还不限号。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色彩比较单调,一水儿的冷色调加黑白两色,再有不过加点萤火虫屁股似的点红,我仔细瞅才发现是个卖手机的店——黑色的招牌底儿上画着个巨大的图案,看着活生生个踩扁了的豆沙馅包子,馅儿都被踩漏地面上了。
下面用简体、繁体、篆书等七八种文字写着招牌:柿子手机专卖。
萝莉兮情绪显然非常低落,开口时候声音压得有点低:“边靠一下,我带他去看看手机。”
“看手机干嘛?”我觉得我这是得中二症了,下来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得问,比刘姥姥进大观园还惨——她不会是故意让我丢脸然后玩什么知耻而后勇的吧:“这能带回去?”
她稍稍摇了摇头:“带不回去,但你如果在阳间买了同型号手机,地府手机可以附身在上面,到时候就可以和我们直接沟通了…我们不能每次都为了带句话跑上跑下的吧,信息化时代了,沟通必须无国界。”
我:“……你弄个舌头附我耳朵上怎么样?”
我心里其实挺慌,绞尽脑汁想怎么做才能不被人看出来我是第一次逛地府商店,进店先左脚还是右脚啊?
目光是淡如止水还是热泪盈眶?
逛一半紧张想上厕所怎么说?
逛的时候闭着眼会不会显得有文化点?
表情忧郁点还是深沉点好?
不说话会不会被人发帖说我高冷?
别人说我炫富怎么办?
……好紧张啊!
跟着萝莉兮走到门口,马扑腾锁了车也跟了过来,俩脸色惨白的门迎立刻高喊这‘欢迎光临’给我们鞠了个躬——凭我这几年打工的经验看出,左边那高个廋脸的姑娘肯定是新手,所以显得非常紧张,右边这则是老员工,你瞧瞧,人一眼就看出萝莉兮是我们这里领头的,所以鞠躬的时候身子都偏了30度直冲她弯,哪像廋高个是直冲大街上随便一趴了事啊,劲儿还大,要人得把腰折了……
廋高个姑娘鬼用力过猛的后遗症马上显出来了——她把自己脑袋给掼出去了。
带发人头哐当撞街边水泥墩子上,咕噜噜翻两转,剩下半截没脑子的身子还使劲朝我们鞠躬,那血腔子差两寸戳着我脸,脑袋则隔七八米侧着吐舌头想要正过来,嘴里还在那不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新来的,我绝对不是想砸你们……”
“哎呀,别道歉了快去捡脑袋吧,”老手门迎目不斜视的喊了一嘴,然后冲我们开始笑:“客人请进,让我为你们介绍一下…”
大街上形形色色过路的鬼似乎对此已经司空见惯,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在那半截身子晃晃悠悠出去捡脑袋的时候刻意避了下,整条街估计只有我反应大点…我暴寒,赶紧凑萝莉兮身边跟着,死都不敢离开她三尺开外。
新手女迎宾鬼立刻屁颠屁颠捡脑袋去了。
这都不算吃惊的,真正吃惊的事儿得是我看到时候,那一跳吓得我直接蒙圈,指着柜台里手机激动万状:“这、这是苹果?”
当然,你们也可以理解是我想到阳间苹果手机的价格,吓的。
“对啊,这和苹果就是一样的,”马扑腾不等销售介绍,自己给我解释:“我们这儿比你们哪儿型号还新,你们才6s我们都快70s了,毕竟也是乔布斯死了在地府弄出来的,所以差别不大。”
我朝外面的招牌一指:“那这又是什么意思?为毛是个踩一脚的包子?”
“柿子!”萝莉兮开口了:“和阳间一样,乔布斯本来也想用个咬一口的柿子作为标记,只不过忘记我们这的民情了——柿子熟太过,咬一口直接塌了。”
在销售的帮助下,我们好不容易才在库存里找到了我能用的老款,也就是现在所说的5s6s,我只需要回去弄个一样的拿下来,俩手机一合拢就附身了,只不过我还是愁,你说你阴间给我买那阳间我咋办啊!
我口袋里只有六十二块八……
这话我没提,因为我现在都不确定遇见了黑姨会怎么样,而且还需要面临萝莉兮随时变脸的风险,所以任由她把手机给定了下来,准备走一步看一步再说。
出来的时候我瞅了瞅街边,各式各样的名堂真不少——有换头换胳膊的商店,你死的时候要是缺胳膊少腿儿可以选个新的接上,名字就叫‘中国好身体’;还有专卖棺材板的‘棺人我要’,旁边就是广告,‘听说,下雨天新棺材和你更配哦’;除此之外,还有卖鬼屋的、托梦的、专业画鬼脸的…种种俱全,中规中矩和阳间完全没两样!
车子哗哗的从街上驶过去,片刻未停,转过个街道拐角,马扑腾估计知道我也是第一次来酆都9527,很殷勤的给我介绍:“这位兄弟啊,转过这个弯就到我们衙门了,你记住,报应大街1号,下次来要是打车你直接报地址…”
话没说完,突然就看车前挡一闪,猛地个人从天上落了下来,直愣愣砸在车前盖儿上,我一声尖叫还没出口,那家伙嗖的就穿了过去——我转头去看,这才瞅着车子开过去之后,地上晃晃悠悠爬起来个脑袋摔稀烂的家伙,晃一圈爬地上屁股撅老高,扣扣索索玩行为艺术…
摔死鬼还没摸俩把,街边吧唧冲出来俩小鬼儿,跟着就爬街面子上去了,一阵你争我夺之后,其中个小鬼兴高采烈的把东西递给摔死鬼,那家伙拿着朝脑瓜子里一塞,这才转了过来。
嘿,这脸!一盆土豆泥上镶俩鹌鹑蛋就这样儿了!搞半天,俩小鬼是帮忙找眼珠子呢?!
果然,跟着就听有个小鬼开始乐,还唱:“我在马路边,捡了两颗眼,交给失主叔叔手里边,叔叔拿着眼,装眼眶里面……”
另一个则在埋怨:“都怪你都怪你,也不分我一颗,这日记我怎么写啊…”
看人酆都教育搞得挺好,小鬼个个觉悟都不错,比我们老头老太太摔大街上没人管强多了——只是话说回来,如果我们哪儿也能摔成滩泥拢巴拢巴重新动弹,大家也怕不成这样。
“把汗擦擦吧,瞧你这德行,丢人!”萝莉兮买完手机之后稍稍好了点,情绪也明显高涨了些,递给我张纸:“告诉你啊,过去是自杀广场,这一圈都是犯瘾的鬼折腾的地方,什么跳楼上吊割腕的都有…我先给你提个醒,别到时候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儿啊!”
“犯什么瘾啊你说?”我听得两眼犯晕,擦脸纸直接就抹舌头上了:“地府还有嗨的呢?”
小萝莉咳嗽一声,老气横秋的盘起腿,估计是想装个正儿八经的模样出来,只不过从嘴里一拔奶嘴那点气势就全没了:
“人遇上关键重要的事情,无论当时怎么做,做得怎么好,但是回头总会反复寻思反复回忆,多少都会觉得自己做得不完美——鬼也一样,自杀这么重要的事情,死了之后总会有些遗憾,比如割腕的时候下刀没走直线啊,跳楼的时候该喊‘翠花我爱你’喊成了‘翠啊啊啊啊~花啊啊啊啊’,上吊的时候舌头吐得不够后现代啊…反正死了之后没事就寻思,然后不断的死来死去的练,日子一久就上瘾了,每天不死过三五次觉得做鬼都不来劲!”
我听得出神,到这才发现嘴里味儿不对,一看原来是张上坟的黄表纸,赶紧呸呸呸的吐了:“这是病,得治!”
“必须的啊!而且这种情况不光我们9527,所有的酆都城邦都有,已经变成社会问题了,”小萝莉把奶嘴重新塞进嘴里,“对了,神鬼全席里有道菜就是治这个的,开酒楼第一件事就是把它弄出来——把这事儿给我解决好,咱们酒楼就算打响第一炮了!”
“真的?”我两眼瞬间放光:“名字名字!……”
“墙头草。”
我很严肃的问:“草是名词还是动词?”
(ps:——神鬼全席第一道菜墙头草,第二道是……猜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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