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数日过去,无忌仍未有说服平原君支持合纵的机会。
芒卯也终于以魏国使臣的身份见到了赵王,投了国书,献了礼物,也兜出了那一套合纵的说辞。

可惜的是,“赵王不纳”。

芒卯在驿馆里想办法,无忌则游走在邯郸城的大街小巷里找办法,两人在大梁城的时候,本属不同阵营,此时却在为同一件事情努力。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啊。”

无忌又一次从博酒道出来之后,看着头顶上已经偏西的太阳这么感慨了一句。

没错,他一个人来找荀况了,希望荀况能给出一点提示来,但荀况却守口如瓶,似乎毫无践行“襄助鬼王成就大业”这一使命的意思,鬼谷派也没有派人来跟无忌接应。

时间一天又一天地过去,无忌忧心如焚,却是无可奈何。

转眼间,他来到邯郸已经有足足一个月了。

期间,范雎一度献策,提出让无忌以在魏国夺嫡为引子,希望平原君和赵国提携他,有了“扶立”之恩,将来必会率领魏国上下为赵国的好盟友,做个听话的小弟。无忌不否认这是个办法,但这并非最好的办法,而且……过早地泄露自己的底牌,并不是很妥当的做法。

这一天,无忌又来到城西的一家酒楼喝酒吃肉打听消息,偶然间看见楼下有一队人呼啦啦地经过。

“他们是干什么的?北郭,快去问问。”

无忌话才说完,北郭惇纵身一跃,正落在了下面的长街当中,他揪住一个人就问:“尔等是何人?去哪里,做什么事?”

北郭惇先声夺人,那人有些害怕,忙不迭地答了两句,北郭惇“哦”了声,也没为难他,直接放他走了。

稍后,无忌和范雎已是从酒楼里出来了,北郭惇道:“这些人,有多半是平原君的门客,但是现在他们不要再做平原君的门客了,因此打算去找平原君辞行。”

“平原君好吃好喝地养着他们,他们怎么还不乐意了?”

“据说,是因为平原君一味地庇护府中的美人,因而轻慢了士人。”

听到北郭的回答,无忌忍不住眼皮狂跳:“不好!阿朱和阿紫有危险,快去平原君府!”

三人匆匆忙忙地往回赶,半路上又遇到了老九,老九气喘吁吁地道:“不好了,公子,平原君要杀阿朱和阿紫!”

“快走!”

几人和那些闹哄哄的门客们汇成一道,在推搡和拥挤中回到平原君府。

他们如潮水一样地冲进平原君府的大门,又冲过两进院子,来到那座三层高楼之下。

平原君正立在人群当中,脸色阴沉,他的对面是一个衣衫敝旧、神色凶狠的男人,脚下则跪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女人。

无忌瞬间就明白了。

那个瘸子一个月前找了平原君,要平原君杀掉阿朱阿紫,一个月后,他又来了。

平原君一个月前对瘸子的要求只是敷衍一番,但今日却不可能继续敷衍。

因为平原君的门客们在看着他,整个邯郸的士人也都在看着他。

因为平原君已有很多的门客不辞而别,而围住现场的人,亦有多半是正打算离开的。

瘸子此时说道:“一个月前,我是怎么说的,平原君还记得吗?”

平原君面容僵硬,只是点了点头。

瘸子却笑了:“平原君记性倒好,我都已经忘了,能否麻烦你再说一遍?”

平原君的浓眉皱了皱,扭头看了看旁边的冯忌,冯忌一清嗓子,上前道:“先生当日是说,‘臣闻君之喜士,士不远千里而至者,以君能贵士而贱妾也。臣不幸有罢癃之病,而君之後宫临而笑臣,臣愿得笑臣者头’。”

意思很简单,就是说我听说你对士人很不错,可是我有病瘸了,你的女人却嘲笑我,我想要她们的脑袋。

瘸子“喔”了一声,神色变得冷峻:“平原君当日是否答应了?”

平原君愣了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我答应了。”

瘸子伸出一只手来:“头呢?”

平原君脸上阴云更重,已经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围观的一众门客中,已有胆大的站出来道:“平原君,你自以为好吃好喝地养着我们,待我们从不失礼,但你却从未把我们真的当人看!在你眼里,我们是鹰犬,要听话才能为你所用,你以为我们都看不出来吗?把我们当做狗来养,你太年轻了!”

众人纷纷响应:“你爱色而贱士,我们还有什么理由留下!告辞!”

几十个门客这么一拱手,当场就转身走了。

冯忌脸色大骇,平原君亦是一脸青黑,只有魏无忌大喊一声:“且慢!”

瘸子转过身来面对无忌,眼中有了一丝讥诮:“这位,就是魏国的信陵君吗,不知你有何高见?”

“诸位且听我说两句再做决定不迟。”

无忌重重地咳了一声,走到圈中,众人的目光一时都为他吸引过来。

孰料无忌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忽然身子一歪,装作一个拐子,一瘸一颠地在圈中走起路来。

他装作一只脚不灵光的样子,学得惟妙惟肖,走起路来像是喝醉酒的猴子,样子十分滑稽。

众人忍不住轰然大笑,只有瘸子的脸色绷得紧紧的,一双狭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无忌。

无忌忽然又站直了身体,冷哼一声,说道:“我乃一国封君,你们为何嘲笑我,难道是看不起我吗!”

他这句话声色俱厉,顿时喝止了众人的哄笑,场中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老九很识相地站了出来道:“没有恶意,我们只是看你的样子太滑稽了,忍不住啊。”

“放屁!”无忌又吼道,“老子样子滑稽,就是你们嘲笑我的理由吗!我要你们全都自刎谢罪,否则我这脸往哪挂!”

这话一说出来,众人脸色立变,已是有人忍不住道:“信陵君,你莫要做的太过分!你装成那副样子,不就是为了引人发笑吗!我们笑了你又不高兴,你待怎地!”

“喔?老子辛辛苦苦就为了逗笑你们,你长得很好看啊,我怎么没见过。”无忌却是看都不看那个人,夸张地道,“北郭,抽他一耳刮子!”

北郭惇脸色木然,身形如电射般贴了上去,“啪”地声抽在那人的左脸上。

那人正待发火,无忌已是高声道:“我绝对、绝对没有逗笑你们的想法,我之所以这样,只不过是为了测试你们的反应。看到瘸子走路,大家都笑了,你们有恶意吗?你们是嘲笑吗?”

众人默不作声,脸色都挺难看,但他们虽然不回答,心里却都是有了答案。

“平原君是不是轻慢你们,暂且抛开不讲。我今天是为了给那两个可怜的姑娘伸冤来着,她们看到瘸子走路的滑稽样儿,忍不住发笑,这有什么错?”

无忌站到了瘸子的对面,一步一步地走近他,盯着他那双眼神阴狠的眼睛道,“你心胸狭隘,误把她们的笑声当做嘲笑,还借此机会要人头颅,不觉得自己做得太过分了吗?

“自己一身骚,就别说别人是狐狸,你这么牛掰,你家里人知道吗?”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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