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细雨之下,掩盖着的是滚烫的鲜血,冷静的府邸,烛火依然通明透亮,只是灯光下的人影全部停止了呼吸,无论他们再如何不愿意,现在都已经变为一具尸体。

有人想要这座府邸主人的命,他们只好随着院子的主人一同陪葬,虽然有些不讲道理,但是又哪来的道理可讲。

突然!

在数十具尸体堆积的尸山中,猛然飞腾起无数鲜艳的红色,那是血的红,红的血。

两具已经冰凉的尸体动了动,从底下爬出一名消瘦的少年,他的脸色很白,就像是涂了一层霜痕,在他的胸膛上有一道剑口,直接穿透而过,衣衫都被染透成血色,就像是在水里洗过一样。

少年从尸山血海中爬出,就像是地狱的修罗一样,虽然他受伤很重,但是却没有死去,或许就是这场劫难中唯一的幸存者。

平静的朝着周围看了看,眼底并没有任何愤怒或是恐惧的色彩,就像是古井深处的水面,平淡无波。

没有丝毫迟疑,少年踉跄的朝着屋外走去,没有再回头看过一眼,每走一步,都印下一道清晰的血印,直至门口,才终于被雨水冲刷的模糊起来。

……

再如何富丽堂皇的地方,也都会有一些见不得光的糟糠之地,即使上郢城是燕国的国都,依然不能避免。

贫民窟,就是上郢城的糟糠之地。

数十条扭曲的街巷横贯四方,就像是潜伏在夜色里的毒蛇一样,哪怕是刑部最有经验的官差进入里面,都有可能迷失了方向,那里是上郢城不被阳光笼罩的黑暗之地。

越是黑暗混乱的地方,就越会吸引一些真正的亡命之徒,许多人是不适合生存在阳光之下的,他们需要用黑夜来掩盖自己身上的霉腐气息,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宁静的活着。

在这里没有任何的律法正义,能活下去的人始终能活着,不适合这里的人很快就会被淘汰消失,这里是强者的天堂,弱者的地狱!

上郢城外,并不是广袤无垠的川野平原,而是两条纵横交错的大河,渭河与沅江。

两条大河贯穿八方,无数条支流深入燕国各地,滋养着沿河的大部分农田庄稼,甚至有数条支流更是被兵部船楼驻扎,成为极其重要的军-事要塞。

背水而生,上郢城自然不可避免,也从渭河的主脉引水入城,供养着整座城池所有的人畜生计,还有农田灌溉。

黑水街就是依靠流入城中的一条支流建立起来的市集。

起初只是一些商贾集资修建的支流,目的是为了方便运输一些货物,但是后来有人察觉这条河道更适合偷运一些其他东西,比如军械矿铁,贡产禁器。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诱惑,从不会缺少铤而走险的赌徒。

黑水街创造出来的利润,哪怕是朝堂上的一些大人物,明知已经触犯律法,他们还是会选择提供方便之门,无他,只因为那些利润值得他们冒险。

据说上任户部尚书,就是因为生出动一动这条街巷的心思,不仅自己丢官罢职,连累妻儿老小也没能逃过黑手。

这里牵扯太多人的利益,谁也不知道暗地里究竟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每年从这条街巷进出的货物,还有各种暗里生意创造的利润,不知道干系着多少人的死活。

无数大人物共同的默许,黑水街变的越来越繁华,产生的利益也就越来越多,所以黑水街也就越来越稳定,俨然成为上郢城最大的地下黑市。

黑市,有时也就意味着黑夜,这里是不被阳光照射的地方,每晚不知道有多少具尸体从这里冲出城外,顺着渭水成为鱼虾的腹中食粮。

贫民窟是上郢城的糟糠之地,而黑水街,则是贫民窟的混乱之所!

沿着水道周边,依河而建的店铺商行鳞次栉比,表面上的生意,暗地里的生意,不知多少人因为这条街巷而发家暴富。

所以,黑水街在那些大人物口中,又有另外一个特别文雅的名字,梧桐落!

凤栖梧桐,凤凰不落无宝之地,凤凰落于梧桐,必有重宝,黑水街就是那棵梧桐树,这里落了一只金凤凰。

……

夜色下,一家酒铺的店门被敲响,这么冷的天,如此深沉的夜,正常人都不会出来买酒,但是在这里,所有的不正常都极其正常,因为这里是黑水街。

很快,铺门被从里面打开,一名体形微胖的中年男子带着厚厚的毡帽,手里托着一盏煤油暗灯,刺骨的冷风几乎要将灯火湮灭,透着不是很清晰的火光,可以看清敲开铺门的是一位年纪不大的少年。

只是,他的状况明显不是很好。

因为后半夜被人叫起,中年男子显得很不耐烦,只是仔细看清了少年的面容后,顿时脸色大变!

“赶紧关门!”

稳稳扶住少年,中年男子朝着屋子走去,还不忘对着身后的青衣小厮低声吼道。

谨慎的朝着四周看了看,除了阴雨之外,就只有让人心悸的黑夜,夜色黑的令人发寒。

确认并没有其余异常,青衣小厮迅速将门板封上,朝着里屋慌忙走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少年从昏沉中清醒过来,一股刺鼻的草药腥味扑面而来,朝着周围看了看,他正躺在一张梨木雕花大床上,胸口已经被纱布缠满,那些药草腥味,就是他胸前止血草散发出来的。

距离床边不远,中年男子紧张的垛着步子,微秃的头顶不知道什么原因出了许多冷汗,甚至泛起了点点油光,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市井中极其平庸的商贩老板。

此时,看见床榻上的少年清醒过来,中年老板异常尊敬的跪拜下去,额头紧紧贴着地面。

“您需要我做什么?”

他虔诚说道。

“咳咳咳……”

少年连声重咳,像是要将肺腑咳出,看着体胖中年圣洁的脸庞,摆了摆手,说道:“马上送我离开上郢城,我必须在天亮以前,到达真正安全的地方。”

……

离开“墨行”回到酒铺,陈七九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早早睡下,反而是走进厨房,将腌制许久的腊肉还有肥肠取了出来,淘了半碗米,洗了几把菜,随后开始做起了晚饭。

半个时辰后,丰盛的菜饭就被端到桌上,挖开里屋的墙角,取出一坛尘封的酒坛,陈七九开始给自己和对面的青衣小厮各自倒了一杯。

只是很普通的糟酒,根本比不得他酒铺里的雪花酿,只是看他认真的样子,好像是这坛最普通的糟酒,比起屋子所有的珍酒加起来还要贵重。

“父亲……”

屋子沉寂的可怕,青衣小厮感觉有些不对劲,忍不住朝着陈七九开口道。

“父亲”两个字一脱口,他的神情就有些不自在,像是因为惧怕一样,而他也的确是在惧怕。

他虽然是陈七九的亲生儿子,但是陈七九却从不允许他叫自己父亲,没有原因,不许就是不许。

只是,青衣小厮意外的,这次陈七九并没像有往日那样对他大发雷霆,怒笞谩骂,反倒是和蔼的朝着他笑了笑,随后端起酒碗示意他陪自己喝一杯。

酒味很辣,也很苦,但是青衣小厮并没有任何不适,这是陈七九第一次陪他喝酒,他很开心。

“那个人……是谁?”

气氛越来越不对,父亲今日发生的变化,就连他都能明显看出来,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深夜前来的少年。

继续给青衣小厮倒了一杯酒,陈七九眼神有些怀旧,又有着几分悲愁。

“他是一个重要的人!”

“有多重要?”

借着酒劲,小厮穷追不舍问道,他怕过后自己再没了勇气。

陈七九摇了摇头,自顾喃喃道:“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青衣小厮并没有接着出声,不是他醉了,而是因为他已经说不出话了,顺着他的脏腑,鸠毒很快就遍及全身血脉,那是能够毒死先天武者的毒药,他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了。

看着慢慢倒下的儿子,陈七九脸上满是痛苦与愧疚:“公子的行踪不能暴露,不要怪为父心狠,黄泉道上不孤单,父亲去带你见一个大人物,一个很大的大人物!”

摸了摸青衣小厮的头,陈七九眼神开始发黑,视线变的模糊不清,他还是努力的朝前抓去,生怕路上也没能照顾好他。

鸠毒已经侵蚀进他的大脑,他也要随着儿子离去,他死后,就没人知道那个重要少年的下落了。

有些人,虽然地位卑微,性情粗鄙,但是他们的忠心,却是任何东西都难以换取的,他们为了主家不仅可以自己死,更能亲手杀死最亲的爱人。

翻了桌上的酒坛,倒了手边的蜡烛,无情的火蛇迅速朝着四周蔓延过去,瑰丽的火苗中,陈七九朝着儿子的身旁倒去,再也没有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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