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灯片播放时,会议室自动合上遮光窗帘,也关了所有led明灯,室内光线晦暗,只有幻灯片发出的彩光偶尔落在徐嘉修身上,男人有着修长好看的手,干干净净的眉眼,以及清风雅月的气质。
徐嘉修握着手里的电子笔指了指最后几个重点,幻灯片播放结束,开灯,陆珈低下头,整理刚刚的内容。
徐嘉修回到最前面的位子坐下来,继续说他的想法:
“首先,我们要明确主题和概念,不要产品还没开始做,就想着模仿和抄袭,没有意思。”说到这,徐嘉修往会议椅靠了靠,“社交app,如果刚开始就给用户设置了进入的条条框框,的确有不好的地方。可产品就是卖概念,如果真的好玩有趣,甚至能让用户得到一定的感情寄托,永远不缺市场。”
……陆珈点头,这话她能听懂。
徐嘉修很快发问了:“现在大家可以讨论一下概念问题,和我们的主要用户群体在哪里,我们也可以从app取名这个思路出发。”
讨论开始,有人说大学生,有人说白领,也有宅男宅女一族,还有青春怀旧和初恋。
青春怀旧和初恋,徐嘉修想了下:“如果是青春怀旧这个主题,你们会取个什么名字?”
“取名,我不行的。”迪哥赶紧说,“我语文从来没及格过。”
“没人问你,自作多情什么。”打住他的话,“老大,你觉得‘8090’这个名字怎么样?也锁住了用户群体。”
“可是……”亮子突然说,“好像有点不考虑我们oo后的心情诶。”
陆珈也不要脸点起头,刚表态结束,就被曾经的“老同学”注视了一下,亮子与她击掌表示联盟成功,徐嘉修直接问她:“陆珈,我记得你以前语文好像不错。”
呃?陆珈有点难为情,“……也不是很好。”除了写情书稍微好点……
徐嘉修继续问她,“关于青春,你能想到什么词?”
能想到什么……她现在只能想到她写给他的那封情书了。陆珈稍稍过了过脑子说:“比如暗恋,成长,怀旧,小时光之类的吧。”
“暗恋,成长,怀旧,小时光……”徐嘉修轻轻落落地重复了她刚刚说的内容,唇齿清楚地念了一句话,“是我们的怀旧小时光这个意思吗?”
我们,徐嘉修肯定不是指他和她的意思,陆珈照样有点面红地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徐嘉修笑了,没说什么。就在这时——
会议门被推开,是临时进场的叶昂暘。他进来坐在最后的位子,也是赶过来参加会议。大家继续取名,小叶总也说了几个很洋气的英文名,不过取名是最重要的工作,不会在会议随便敲定。已经进入了青春这个主题,徐嘉修突然有感而发地问了一句:“你们初恋都是几岁?”
咳!陆珈一口气没呼出来差点被呛住,好像会议内容真的越来越有情趣了。
初恋是很多人的兴奋点。迪哥说是初中,亮子是大学,还有几个程序员也各自说了说,也不知道真假,先编一个总不会有错,就连也大言不惭地说:“幼儿园!”
大家很自然地默了下来,迪哥不怕死地问:“师父,请问性别。”
回味着说:“一个很漂亮的男孩,我一直以为他是女孩,每天喜欢他就欺负他,现在回想起来很美妙哇!”
还真是很美妙,陆珈忍不住笑起来,连徐嘉修都扯了扯嘴角,好像在说谁家小男孩那么倒霉。
叶昂暘更是啧啧出声,坏笑说:“不错啊,娇娇。”
“啪——”名字永远能戳中的脾气用手狠拍桌面,“叶昂暘,别以为你的名字有多好。”
徐败坏!叶昂暘咒骂了一句,他的好名字都被徐嘉修给毁了。
咳咳,到底是年轻人的会议,气氛越来越轻松,陆珈也被迪哥问到初恋时间,以及对象是谁。然后会议桌最前面的徐嘉修双手抱胸,一副静候的样子。
“嗯……”陆珈才不会傻到如实交代,她学着说,“我也是幼儿园。”
徐嘉修微微撇过了头,只听了个头就不想听下去了。
可是很多人很想听啊,尤其是:“也是爱你想欺负你那种么?”
“不是。”陆珈笑嘻嘻,“正相反,他每天都要给我送小饼干和泡泡糖。”
“不错啊,有前途。”迪哥八卦问,“什么名字啊,后来有没有在一起?”
陆珈如实摇头:“不记得叫什么了。”
众人默。好歹吃了人家那么多泡泡糖!
陆珈低头笑起来,心里也欢乐。幼儿园的喜欢,与其说是喜欢那个送她泡泡糖的小男孩,还不如说是喜欢那泡泡糖,就像青春里的喜欢,更值得纪念也是那段成长的时光。
“老大,你的初恋是什么时候?”迪哥挑着眉问了起来,狗腿又八卦地问,“可以跟我们分享一下嘛?”
是啊!众人都好奇了。他们都已经分享过了,连也说了自己的初恋,老大也要分享一下吧。如果在座有不怎么好奇的人,就是叶昂暘和陆珈了,叶昂暘是真不好奇,徐败坏那段破事没什么好知道的;陆珈是假装不好奇,她也知道一点,不过心里知道跟徐嘉修亲自说出来是两码事。
被问初恋,徐嘉修大方地笑起来,口吻很谦虚,“相比你们幼儿园就开始初恋,我应该算蛮晚了。”
幼儿园……说谁呢!陆珈看看徐嘉修,扯起了嘴巴。旁边的哎呦哎呦两声:“难道是小学?”
哈哈!陆珈差点笑出声。
徐嘉修没有卖关子,微笑又正经地说出答案:“高中。”
意料之中的答案啊……陆珈用手碰了碰自己额头,徐嘉修说得那么简单,她都可以给他补充几句,高中小树林,隔壁班,他和杨珊妮。
吃醋么,谁要吃他那陈年老醋啊!
会议结束,徐嘉修回楼上,临走前看了几眼陆珈,想得到回视;陆珈故意和迪哥亮子他们谈笑聊天,全然看不到徐嘉修。
徐嘉修把赖着不走的叶昂暘一起叫上,上楼了。什么女朋友,连个目送也没有!
老大离开了他们的关注点立马从刚刚的项目探讨回到徐嘉修的初恋,左右开弓地围着陆珈问:“老大高中真谈过啊?”
陆珈想说不知道,不过低估了自己的小心眼,她靠在会议桌不客气地点点头说:“不是很清楚,但听人说起过。”
世上有一种最勾人的八卦就叫做——听说。
“哇塞,漂亮吗?”亮子一脸神往,“是不是你们的校花啊?”亮子想得很简单,徐老大那种级别,拿下校花应该不是难事。
校花应该不是吧,杨珊妮是挺漂亮的,不过那时候她们学校校花另有其人,陆珈摇摇头:“是我班的班花吧。”
哇!迪哥又挑眉:“不会是你吧。”
不是啊。陆珈想起自己以前高中的外号,颇得意地说,“我以前不是班花,是小阎王。”
“……”
陆珈回到自己办公室,累了,趴在办公桌小憩起来。
老陆的关系,她高中时期的外号就是“小阎王”,其实上高中之前,东洲一中每届学生都有人叫她小阎王。也因为老陆政教主任的关系,在她还是小学生时候,好几次被老陆整过的学生故意挡住去路,其实他们也不是要怎么样她,就是好玩的吓唬小朋友,比如故意装狠地问她:“小阎王,你叫什么名字啊!”
还有更过分的,刚上小学的她蹲在东洲一中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挖蜗牛,几个男生过来拍拍她的头:“那个谁,过来唱首歌!”
当然,都是一些没有恶意的捉弄而已。
老陆的学生一届一届地换,她也一天天长大。十岁时候,她妈妈乳腺癌去世。她一下子成了没妈的孩子。十岁,正是一个小女孩不上不下的年纪,她对世界很多事情的理解都是大人们转述的样子。那个年纪,她的情感和思想也是一知半解,所以对于妈妈的离逝,难过和悲伤更多是周围的人的赋予:他们时不时抱着她大哭,他们反复强调着她再也没有妈妈了,他们摸着她的脑袋不停安慰:“可怜的孩子。”
她突然成了他们眼里可怜的小孩,可是就在三个月前,她还写过一篇作文——《我们都是幸福的小孩》,为什么好端端的,她就不幸福了?
之后,每次有亲人抱着她掉眼泪,老陆都很生气地拦住他们:“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别在小珈面前提!”
以前年纪小对太多事情理解不到位,她后来才知道,那时的老陆有多用心良苦。妈妈突然没了,她自然是难过的,可是饿了还能吃饭,困了还是会睡觉,有时候反应不过来还懵懵懂懂地问老陆:“妈妈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小孩的难过,再难过都可以过去,它会慢慢消失在成长的日子里。可老陆不一样,妻子的离开,对一个思想成熟和感情充沛的男人来说,它意味着永远的离别和深切入骨的悲痛。所以这么多年,老陆一直都没有走出来,或者真像上次徐嘉修跟她说的:“有时候换一个人喜欢也不是容易的事。”
她变成没妈妈的小孩之后,她再到东洲一种教学楼花圃里挖蜗牛,泥土不小心弄脏了裙子,她还担心回去要怎么办,突然想到家里已经没有妈妈会骂她了。没有妈妈骂她,也没有妈妈会一边说她一边将她的裙子洗干净。她一个人跑到食堂外面的水龙头,踮起脚尖把裙子的泥土处理干净,水声哗哗。大家都跟老陆说你一个男人又当爸又当妈怎么行,娶个女人回来给孩子洗衣做饭也好啊。
那时候她的想法真的很简单,她不想要新妈妈,所以她就偷偷把脏了的裙子洗干净,不让老陆知道……
慢慢的,就越来越独立了。
她上了高中,孟甜甜曾羡慕她很独立,就像小大人一样,就算老陆外出开会三天,她依旧能按时起床从来不迟到。那时她想告诉孟甜甜,变得独立没有什么了不起,只要老天将你最依赖的人带走,自然而然就独立了;少了妈妈温柔叫你起床,每晚按时调闹钟不就好了么?
她的高中时光真的很快乐,并没有因为她是政教主任的女儿受到一点排斥,他们也叫她小阎王,更多是一种亲切。除了,她不是很想让人知道她没有妈妈。可是她就住在学校,大家不会不知道。孟甜甜知道后抱着哭了起来,还是她安慰孟甜甜不要哭,已经很遥远的事了。
年少时期的同情心很奇怪,也很柔软。
另外,因为老爸是学校的政教主任,她自然也知道给班里同学带点福利,比如晚自习结束告诉他们:“明天我爸要突击检查校牌佩戴,你们别忘了。”
有时候,不止自己班,就连隔壁班他们也会问她一些情况,她和徐嘉修第一次说话,就是徐嘉修主动打的招呼。他闲闲地靠在班级外面的长廊,在她路过的时候突然开口:“喂,那个小阎王……”
她停下来看他,他们班的男生推推他的肩膀,徐嘉修接着问:“这个月你爸还检查不检查男生头发长短问题了?”
哦,那时候男生可真可怜,想臭美都不行,他们刘海不得超过眉毛,长度不能超过五厘米,如果不小心被老陆抓到办公室,老陆就拿尺子量最长的那根,超过几厘米就跑操场几圈……
“我家宝贝怎么哭了?”发问,旁边的小达摇摇头,他什么也不知道啊,他是看到陆珈睡觉流起了眼泪,赶紧出去向汇报了。
然后跑来了,迪哥和亮子跟在后面,一帮人就围在了陆珈的办公桌旁,静静观看起来。
陆珈打盹醒来,发现自己好像——被围观了。她摸摸脸颊,发现上面有湿意,不知道什么时候流起了眼泪,她真尴尬了:“你们……都在啊?”
“宝贝。”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问,“是做噩梦了?”
陆珈实在不知道怎么说。正好下班时间到了,她站起来对说:“我先回去做饭了,你记得早点回来啊。”
陆珈下班了,动作快得徐嘉修下来就看不到人影了。徐嘉修还打算跟陆珈一块回去,下楼就只看到和迪哥亮子他们在沉默地叹气。
“你们做什么呢?”徐嘉修望了望陆珈办公室,“陆珈人呢?”
有气无力回答:“已经下班了。”
“怎么跑得那么快。”徐嘉修蹙了蹙眉,兔子么!
表情凝重,不想说话。
徐嘉修敏感地察觉到了情况,不由紧张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抬抬眼皮,说:“陆珈刚刚哭了,很难过的样子。”
什么!哭了?徐嘉修正要转身离开,迪哥在后面叫住了他:“嗨……嘉哥……”
“有话快说。”徐嘉修回过头。
迪哥说了起来,口气很严肃:“我们刚刚想到,陆珈是跟我们说了你高中女朋友的事后,一个人偷偷哭泣了。”
徐嘉修:“……”陆珈她没病吧?!
忍不下去了:“老大,你去安慰宝贝几句吧。”
这还用你说!没等再说几句,徐嘉修快速离开了,一路只有一个疑问,陆珈真的为他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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