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晚上都忙。”
七十三楼的秦寿握着手机,面对着空荡荡的对面办公空间,再一次呈现了再办公桌上趴成失恋狗的打字法。
然而如今收到的信息是来自一个日理万机的女总裁的标准剪短回答。
“可是我有事想要请教你。”
秦寿孜孜不倦。
“不敢当,游思思要辞职的话我也拦不住,毕竟跟着一个受到诅咒的单身狗我也觉得不会有什么未来。”
“卧槽!你怎么说话呢!想死是不是?!”受到了一万点刺激的秦寿一蹦三丈高,很快夺门而出。
“你,鱼小满,你待在那楼别动,你给我呆那儿等着!我看你太久没看见我是有点皮痒。”
什么叫受到诅咒的……单身狗?!
为什么如今干脆省心省事儿地给他安上这样一称呼?
那什么,单身狗,“单身狗凭什么受到你们的鄙视?!!”
“我鄙视的不是单身狗啊。”
鱼小满一面收拾着手包,一面肩膀上夹着手机提起ipad出门。“我鄙视的是老大你为什么至今还单身。”
“……”
用鱼小满的形象化比喻的话,秦寿就是那种……别人鸭子自己把毛拔了自己点火自己跳进热水锅里再自己装盘送到他面前结果他最后还是没能进口的……智障般的存在。
就连那次鱼小满以为走向ending的冬日下雪场景,耿直的boy最后……居然都以失败告终。
——据说他俩那次都没回家,留S市一起跨年了。
——而且据说一起去外滩放花灯回来了一起堆雪人夜里玩得很浪漫,最后还一起成功错过末班车订了酒店。
——明明是个此处应该打上爱心终止符号的未成年人勿点的幸福夜晚。
却在人家姑娘大半夜里穿着美好的睡裙敲响房门,走进他房间里低着头说着“我冷,我的房间空调坏了”,他二话不说就掀开被子起身说“那你睡我这儿!我去你房里睡”这样让人不可描述的回答里……轰然,
崩塌。
鱼小满当时听完了之后,已经恨不能左起就是一张符地一掌贴在他的脑门上,大喊一声“水逆,退散!”
然……无果。
秦寿这不是水逆期,这是他永生不老的单身狗诅咒的长生期。
“鱼小满鱼小满你给我等着!有你这么打击人的么!你果然是变了,你变了!!一点都不招人喜欢!从前你多么善良可爱,还会帮我,还会安慰支招我的……现在你就会给我‘少年你好棒’的表情!……我真的想不到你是这样的鱼小满!你给我待那儿,给我等着!”
秦寿气咻咻地冲到电梯旁,然而却看见鱼小满已经站在另一边下降的玻璃电梯里。仰着头朝他摆手微笑致意了。
“抱歉,那可待不了,我马上要去和人谈生意。”
鱼小满!
唉,真是……秦寿突然觉得悲伤。拿勤补拙这样子的女强人生活发生在原本懒得要死要活的鱼小满身上,一点也不好。
现在连跟他坐下来吃个安慰饭的机会都没有。
……
鱼小满忙。
忙到什么地步呢,忙到鱼清明想要给她送饭都要先预约。
“这样不对吧?小满是个女孩子,长期这样子怎么行呢?”王心宇收回鱼清明刚刚推回来的食盒。“这可都是她之前和我说她最爱吃的。”
“可是每次我派人送过去,她吃的时候都冷了。”
鱼清明边说着边低头划着文件,“要不然,你自己送过去试试?你送的也许她会立刻就吃。不用每次都送到我这里来的。”
本来就是啊,送给鱼小满吃的,就直接送给鱼小满不就好了?
……
“你这里离我比较近。”
鱼清明肯定又把王心宇梗了一道,王心宇梗了一下,然后如梦初醒地快速解释说。
“哦。”
鱼清明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礼貌地说:“隔得近,常来坐坐。”
“……”
王心宇瞪他,高跟鞋很快在办公室里转了个向,哒哒几声,然后,还真在沙发上坐下了。
“你感冒好得怎么样了?”王心宇问。
来自高寒女人王心宇的关心,鱼清明难免又诧异地抬眸看她一眼。“快好了。流感,就是嗓子还有点不大舒服。”
王心宇坐得纤细笔直,两条黑袜包裹的腿端庄地交叠呈四十五度放置。“哦,是不是就是,嗯……可能有点用嗓子过度了?”
鱼清明感觉更奇怪了,用两只眼睛平直地打量她。
“是的。”
这两天开会的时候,说得有点多。
“嗯。”王心宇又点点头,再次正了正身姿。“我前两天去你们家吃饭,看见狄少爷好像也感冒了?”
“对啊。”
鱼清明这下,也正了正身姿,端端正正地微侧着头一本正经地紧紧打量王心宇了。“他那两天在我家睡,感冒就是他传给我的。”
王心宇的眼神有点儿雀跃飘出来了,“……和你睡?”
鱼清明的眉毛闻言这就抖了抖。
“对……,嗯对,和我睡。”
鱼清明手圈成筒地在嘴唇边停了一下,用非常有点难以启齿的低音。随即斜视她:“所以你问这个干嘛?”
“不干什么啊,”
王心宇察觉到鱼清明那狐疑的目光了,很快换了副腔调正正眼神。“我就是问一下,关心一下。”
“关心狄庚霖?”
“嗯嗯,……嗯?”
“哦,原来你关心他啊……”
鱼清明意味深长地点点头,仿佛终于一副我理解了的样子。
……
难怪王心宇就往自己家里跑那么勤呢,还专挑狄庚霖来的日子。
“他人是挺好的,长得帅又多金,脾气好有责任心,还没阔少的架子,人缘不错。”仿佛得知了王心宇的小心思,鱼清明这就欣慰且充满期待地笑了笑。
而且如今已经收心收得死死的,性子随和又内敛,不玩女人。名声和长相传出去,如今都成了医院的一块吸引女病人的活招牌。
对的,王心宇不能看表面的,她喜欢那种坏坏的男人。
心中暗暗对自己点了点头,仿佛这一刻终于深谙其故,鱼清明脸上的笑意终于愈加欣慰弥深:
“他人是挺不错的,是吧?”
他问王心宇。
王心宇愣了愣,想了想狄庚霖那个人,“感觉是还不错的。”
“嗯。”鱼清明点点头,按捺着心中的激动喜悦,笑得和煦地坐得更加庄严笔直,“那要不要我多多给你们介绍,加深一下认识?”
王心宇浑然一愣,转而一惊,再然后从鱼清明那微微发着敞亮的光的眼睛里秒懂了。
她尴尬了一秒,旋即起身来到他对面,眼底含笑地认真俯视他:
“把我介绍给他,你舍得吗?”
鱼清明也是一愣,转而一惊,再然后从王心宇的问题里也秒懂了,然后就是微笑有点变形牙齿有点儿咬了:
“你想多了,王心宇,我和他……真的没什么的!”
……
真的……没什么的好吗!!!
所以是要闹哪样,狄庚霖抽个风说自己和他是男男问题了,然后也不黏什么女人就偶尔黏黏他了……全天下就都用这种暧昧的目光瞅着他俩,还没完了是不是?
“诶诶,王心宇,”鱼清明终于控制不了好脾气地开始敲桌子了,“所以你到底是问这个做什么!你难道也是和那些人一样的女人?”
王心宇不是啊,不该是啊!
她这么问,她自己不看看自己这么问,符合她的人设么?!
鱼清明好森气好森气的说。
“哦哦,不做什么啊,”王心宇很快从桌边抽手退开,神情恢复自然,难得地也欣慰地冲他笑了笑——
“我就是问问,然后知道你的感冒是因为和他一起睡觉被传染的,我就安心了。”
鱼清明:“……”
王心宇说完开心且洒脱地走了出去。
鱼清明僵化在原地,手中的钢笔在微微颤抖。
能不能站住,留、留下来说清楚,
王心宇那一副……祝福他们……百年好合……的心安,表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是怎么一回事呢,这么激动。”
鱼小满裹着浴巾拆下干发巾,搽着润肤乳,对着桌面桑开着扩音的手机问。
“咦,什么怎么一回事,法克,老板你是不是又没有看我给你ins的留言!”
电话那头克莉丝汀的声音里满是不满与嫌弃,“恩义不成情义在,你们中国是这么说的吧?老板你真是掉胃口诶,我不给你打工你就彻底不和我联系是吗?真是不伦不义。”
“是仁……不是伦。”
鱼小满汗颜地解释,抹了抹额头,呼一口气,“好啦,克莉丝汀,我只是比较忙,很少挂社交账号了而已。所以你留言上是跟我说什么呢?”
说到这个克莉丝汀仿佛就性质来了,将旁的碎碎念一扫而空。“噢!说起这个我就激动!老板,我跟你说,我前些天看见你照片上那个男模了!真人,真的好帅!!”
“……嗯,嗯?”
鱼小满闻言挑起一侧的眉毛,努力思索,“哪个照片,哪个男模?”
“就是那个啊!那个啊!那个你去年给我只发了样板衣但是没寄货过来的?就是那个冬装?里面不是还有你拍亲自当模特拍的照片嘛。你真的不记得了嘛?……就是MUA,MUA的那张?”
克莉丝汀激动的接吻拟声词里沾满了口水。
鱼小满闻言,手里搽护肤乳的动作倏然停下。
那张?
……那张照片上的男模?……怎么可能?
鱼小满的眼神惊了惊,随机黯了黯。直接略过了中间升起期待或者惊喜的部分。“可能长得像吧,你认错人了。他不可能出现在那里。”
如此平静笃定。
从年夜那时候彻底将故事和回忆关起的那一刻起,鱼小满就成为了一个彻底丧失期待的人。如今的她,已经不会再轻易地期待什么了。
是啊,怎么可能呢?
如果克莉丝汀真的见到了照片上的人,那个人怎么可能不找她?肯定很早很早就回来找她了。
不用有所期待,鱼小满。
照片上只是个侧面,克莉丝汀只是认错人罢了。
这么想着,鱼小满很跨就不想继续这通电话了。
“认错人吗?怎么会?唔……可是真的很像很像啊……”
“再像也不是他啊!他很帅,很像照片上的模特,好了,我知道了,你的留言就是告诉我这些,对吧?嗯好我知道了,这边中国时间不早了我要睡了,我会定期给你发邮件的。先挂了,晚安。”
鱼小满挂掉电话,斩断回忆里飘出来的一丝头发。
她起身去喝了一杯水,然后回到大床上,仰天盖上被子老老实实睡觉。
“怎么可能见到。”她低声对空气说。
被子盖到齐胸的位置,她的手保持着牵被子的动作一直静止。闭上眼睛一段时间后,眼睛又在黑夜里睁开了。
窗户晚上忘记关了吧?风凉凉的,把人露在外面的肌骨都凉透了。
肩膀处有点钻骨头的疼。
她伸手缓缓抚上左肩肩窝那里一块小小的圆形灼口痕迹。
那里是旧伤。原来进过弹子儿,第一时间又在水里泡过,每逢这样要下雨之前的回潮天气,就隐隐作疼。
也只有这个时候,某些被埋藏在地底深处的记忆,才会随着这阵阵的疼痛,顺着地底的潮气,丝丝蜿蜒直上,爬上地表。
鱼小满哼哼地疼,到后来被这疼痛扰得入不了眠了,只得掀被坐起。跑去关了落地窗。
她打开抽屉翻平时吃的止痛药,翻了很久翻出来了,摇了摇盒子,里面却空了。
她烦闷地拨了拨头发,动作呆滞下来,愣愣坐在床边停了一会儿。
是不是太坦然了?
鱼小满你现在是不是过得太平静坦然了?
律辰,你会怪我的吧?
怎么没了你,我还是把自己活得这么好。
我甚至想起都不愿意想起你,听见别人说起任何有关你的东西,我甚至谈都不愿意多谈及。
是不是你在怨我把你忘了,彻彻底底把你埋了,所以用这里的时不时苏醒的锐利的痛来提醒我?
我……没忘啊。
我真的,没忘。
我像你曾经一样努力地想要去忘记你了。可是,我很逊,我只能假装忘记你。
……
深更半夜里,鱼小满出门,驱车去附近的药店买止痛药。凌晨的药店灯光显得孤僻冷清,在寂静的街道上像是孤魂收容所。
鱼小满买了药顺势在店里等开水,喝了两颗。再出来的时候,外面下雨了。
夏季的雨,云是翻滚地一波波地过的,雨滴不小,也不是很大。
鱼小满懒得再找药店的人借伞还要回来还,于是把药袋子打了个结也就走进了雨里,干起了从前经常干的事情。
从前的鱼小满还是长发,从前的鱼小满喜欢淋小雨的。
因为小雨很温柔,小雨里还能闻到风。从里面穿过去,有可能会遇见为你遮伞的漂亮男人。
鱼小满于是穿行在雨里,雨却越来越密集。
鱼小满于是跑起来。
等她跑到关门的商铺大厦,跑过台阶的转角的时候,脚步蓦然停下。而后,手里的药袋子“啪嗒”落在地上。
……
鱼小满四肢在轻微地发抖,然后用力晃了晃眼睛,以为自己看见了幽灵。
暗月无光,街声空旷,身边黑暗的建筑森森裸矗在夜里,只有路灯,被雨丝拉成一个一个的细长条,犹如细针般带着光一起掉在地上。
光于是减弱了,只剩下闪闪发光的雨。遍及天地的雨丝拉扯着线,织成立体的雨幕,拱伫着里面一个孤立修长的身影。
就在鱼小满的必经之路上,就在不近不远的地方。
发丝上沾着雨,身上带着仿佛长途漂游过后羁旅的暖怠,
目光静立地,笔直地,子夜般地望着她。
……
鱼小满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或许是以为雨里光线让她的思绪巨象化了,或许是以为喝药了控制不住厉害到出现幻觉了……总之鱼小满退了两步。
退了两步然后呢?
对,然后应该转身逃跑。
直到鱼小满把脑子里机械单调的分析声付诸行动的时候,“鱼小满。”
身后的幽灵开口了,沉澈的声音穿过雨水被酿醇了,真实立体地钻进她的耳朵里。鱼小满定住脚步,眼神颤抖地转身。
他的目光穿过雨水穿过乱世浮生,轻而暌违已久地凝在她脸上。他说:
“我回来了。”
……
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那真实而阔别已久的嗓音让整个夜都动荡起来,那四个字清晰地穿过街灯和雨,直直地到达鱼小满的最深处。猛烈地盘旋,肆虐,回环,把鱼小满在底层压缩得死死的记忆,悉数捣乱翻腾了出来,火山般崩发。
一瞬间,世界的雨声无比的大。
大雨渐渐滂沱,淋湿了远处近处的光和影。
鱼小满脱缰地奔过去。他如往常一样微微张开手接她。
两个人的画面在愈发大的雨里,远了。
……
真实的触感,潮湿温热的体温,坚实的轮廓……鱼小满掐着她的手臂死死仰头望着他,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可是她的眼神在颤抖,她的嘴唇在颤抖,她的身体,她掐住他胳膊的手都在颤抖。不顾雨水砸在眼睛里,不顾虚弱的灯光阴影阻隔的视线,她死死盯着他,只剩下连连的剧烈的呼吸声。
雨声很大,很大,街道上空无一个行人一辆车。
雨砸在身上,酣畅淋漓的真实感。
他把她拉过来走进电话亭里躲雨,轻而易举地就抱起她。
大雨滂沱,玻璃上全部冷起了雾,将玻璃覆得模糊不清,路灯太远,街边红色边框的电话亭像个与世隔绝的小房子,黑暗,却蕴藏着一丝干燥的温暖,安全。
这下,真的不是冷雨里的幻觉了。
他很真实,很真实,真实的怀抱,真实的温暖。
鱼小满突然抓住他的衣领,疯了一般在黑暗里摸索寻找他的唇,他身上真实的气味是一味导火索,鱼小满仍在不能置信地寻求着,证实着他的存在。
她像个快要渴死的人,被他的出现,逼到了一个无法再回头的绝境。
如果他下一秒消失,她会粉身碎骨。
他反手勾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握住她的脑勺,积极地帮助她摸索,回应。他将她收得更紧,唇舌急切地撬开她的,赴死地抵缠,急切地告诉她他此刻的真实。
隔违深渊的相逢和碰触,像是从死神那里借来的一样。她的身体在战栗,深处爆炸的引子像被谁点燃,在夜里一触即发。
“律辰……简律辰、”
真的是你。
真的……是你么?
将死的人不愿意醒,鱼小满攀上他的身体,猛烈地探寻。她的手在一遍遍确定着他的眉眼他的唇形,一遍一遍近乎疯魔的梦抚。
身体里迸发出错热的极意,如猛烈的火势奔发,灼尽一切理智。那种感觉让人战栗。她疯了,疯了一样地想要在这里。
“我在。”
他肯定地应着她慌乱的呼唤,火热的大掌流连直下,低哑的声音如蛊毒一样让人意识沦丧。
她分不清这是真实还是虚幻,手却已经胡乱地扒开了他的外套,扯开衬衫……他气息终于不再平稳,灼热的呼吸清晰可闻。鱼小满的吻是那么凶狠,他拉下她的拉链,将她抱起抵死在玻璃沿。
她知道他也疯了。
像是一个溺水的梦,越陷越深,隔着疼却恍惚甜,让人甘心沦陷,不惜沉沦。雨里藏着星星,是昏梦,是梦中人,是溺者的亡魂。
沉醉,不愿醒。
他的声音挠得她的心肝都要裂了,他让她彻彻底底地觉出了他的真实,她却像个喝醉了的人,咬着唇呜呜咽地流泪,恍恍惚惚猫一样的叫声,仿佛不知今夕何夕,她如今身在何处。
明明那么真实啊……她却还不期然敢让自己相信。
她流着泪,一遍遍来回摸着他的脸,身在梦魇里般地不断重复着喃喃呼唤他的名字。“律辰、律辰……”
而他给她的回应是一次次更加真实的感受和低低的应声。
“我在。”
……
那场穷途末路般的纠缠最终仍抵不过鱼小满的认负和呜咽,可是简律辰却不肯,将她逼在角落里让她不得完整。
他仿佛起了心疼,又仿佛带了执意。
他的吻细细密密落揉碎了,落在恍恍惚惚的鱼小满后脖颈和耳边。她的发丝被他别到耳后,一根根滑顺地又不停落下。
他捏回她的下巴绵绵啃她,声音温柔执拗,如梦飘渺。
“鱼小满……”
她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他吻着她,埋首在她耳边柔声说,“以后把头发蓄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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