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楚被赐婚的消息传回来,整个华府就像是在滚热的油锅里又浇了瓢热水,更加沸腾了。本来府里众人就对瑜楚进宫后迟迟不归议论纷纷,有说她被贵妃看中了,要留到宫中任女官,有说她做错了事得罪了人,在宫里受罚。待到圣旨下来,这些议论没有了,却又掀起了更多的猜测。
瑜楚毕竟病体刚愈,精神不大好,强撑着谢了赏、接了旨,再向华府众人将宫中诸事一一解释清楚,就有些支撑不住了,提出要回响月斋休息。华老太太虽然不悦,可今非昔比,只得让她回去。

罗氏察言观色,一看华老太太脸拉的老长,故意道:“二姑娘这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马上就要成了宣宁侯世子夫人,往后还要做侯夫人,这咱们府里可是头一份啊!”

华老太太听了,更加烦躁。以往华敦在时,就事事压华叙一头,华老太太已是十分不爽。后头华敦去了,华叙进了吏部,华老太太才觉得扬眉吐气起来。可这才几年,二房竟又出了个华瑜楚,竟然要嫁到侯府去!自己辛苦了大半辈子,到现在也不过凭着儿子封了个四品的恭人,可华瑜楚一嫁去姜家,封号上就能压自己一头,让自己怎么能甘心!

“她便是成了侯夫人,那也是姜家的侯夫人,在华家,也不过是个小辈,难不成还能当我老婆子的家?”华老太太将巴掌在桌上拍的砰砰响,恨声道。

“那当然,”罗氏在心里不住地鄙视华老太太色厉内荏,嘴上却奉承道:“老太太是咱们府里的老祖宗,当然谁都得听老太太的。只是这二丫头也太不懂事了,光顾着给自己争门好亲,却不想一想,她前头还有个姐姐呢。我们瑜英的事虽说已经八九不离十,可毕竟还没有下定,也没往外宣扬。二丫头这个时候来着一出,硬要压瑜英一头,就不怕外头的人说闲话?”

瑜英本来留神在听,猛然听到罗氏说起自己的婚事,心中一震,偏头看向哥哥华珣。华珣却没理她,只顾瞧着母亲说话。

一席话提醒了华老太太,酸溜溜道:“我听二丫头刚才的意思,是宣宁侯世子救她在先,圣上才赐了婚的?这话也就和我们这些深宅大院里的女眷说说罢了,谁知道还有什么其他事呢?要不圣上每天得处理多少朝政,怎么会想到给她赐婚!”

“可不是!”罗氏听了,倒想起多半年前的一件事来,顿时来了劲儿:“老太太还记不记得今年春上我们去谢府做客的事?”

华老太太年纪大了,半年前的事已然记不大清楚,可对于瑜英来说,那件事惹了二皇子不高兴,自己也赔了一个得力丫头,故而十分在意,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凝神细听。

“那次二丫头在谢府摔伤,咱们都没留心,后头宣宁侯夫人却派了个妈妈专程过来赔礼,说是宣宁侯世子冲撞了二丫头,才让二丫头受伤的。当时我没在意,现在细想一想,难不成两人当时就有了苗头?”罗氏说的眉飞色舞,全然忘记了红叶自己承认推了瑜楚的事实。

“这么重要的事,你当时怎么没有回我?”华老太太很是不满。

罗氏忙解释道:“回老太太,不是媳妇儿有意隐瞒。当时宣宁侯府的人以来,媳妇儿本想立即领着来见老太太的,可给弟妹知道后,她竟大大地发了一顿脾气,说宣宁侯夫人不怀好意,还说了许多其他难听话,之后就把人打发了。我当时哪能想到这上头?既然人走了,就没想着再打扰老太太。”

“这都是你的猜测。你说二丫头和姜世子老早就认识了,可有其他依据?”一直没出声的华叙皱着眉问道。

罗氏撇着嘴答道:“我哪里有依据!咱们对二房,不说掏心掏肺,也差不离。可他们呢,什么事对咱们不是藏着掖着?远的不说,就说上次莫家小子往柯家求亲,咱们还没外头人知道的早!要我说,老爷虽拿二丫头和璋哥儿当亲生儿女对待,他们可未必把咱们当一家人呢。要不,二丫头的亲事这么大的事,本就该老爷拿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该听了圣旨才知道她要嫁到哪家去呀。”

“哼,华瑜楚天天往外跑,说是去了芳菲苑,谁知道她真的出去干什么了?就是日日去会男人,也没什么稀奇的,反正二叔不在了,婶娘也不管她!”瑜昭一直对瑜楚可以经常出门而自己不行愤愤不平,此刻得了机会,立即发泄出来。

“姑娘家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华叙脸一沉,就要教训女儿。

“二丫头能做,三丫头怎么就不能说了?”罗氏忙维护女儿道:“咱们华家的女儿一向守礼,就是出门做客,没有长辈吩咐,也不敢随意说话走动。唯有二丫头,不听话不说,还时常自己出门。三丫头说的没错,弟妹现守着寡,却不知约束女儿,这岂不是连累了我们华府其他女儿的名声?”

说起了女儿们,华老太太扫了几个孙女一眼,瞧见孙子在下面端端正正坐着,猛然想起一件事来:“二丫头既然是圣上赐婚,宣宁侯府必定不日即来商量婚期。瑜英还没定亲先不说,珣哥儿既然已经定下了,就要赶快成亲才是,万不能再拖到二丫头后头。”

罗氏方才说了一大堆闲话,此时被华老太太提醒,才想起儿子的终身大事,顿时着急起来:“此前说了珣哥儿要等明年春闱后再成亲,我都是在慢慢准备,现下要提前那么久,各色东西还没备齐呢。”一边说,一边心里又把瑜楚骂上几遍,怪她惯会生事,打乱了自己的安排。

“娘不要着急,我的事,备多少用多少就是了。我不比二妹妹,是要嫁到侯府的。如今父亲在吏部刚站稳了脚,正是要紧的时候,咱们家办亲事,省事些也好,不会让父亲难做。”华珣温言劝道,谦谦公子的模样让华叙十分满意,频频点头表示赞同。

“那怎么行!你是咱们府里的大公子,终身大事怎么能潦潦草草的?就是时间再紧张,也一定要办的圆圆满满!”华老太太一向疼孙子,立即反对道。

事关儿子,罗氏也难得地和婆婆站到了统一战线上,忙和华老太太讨论起华珣的亲事来。

瑜楚回到响月斋,来不及梳洗就倒头睡下,也不知睡了多久,听到耳边琯柚轻唤“姑娘,姑娘。”这才挣扎着睁开眼睛。

“姜世子来了,姑娘可要见一见?”

姜衡?瑜楚一下子清醒过来:“他在哪?”

“就在外头屋里,奴婢怕人瞧见,先请世子进来等了。”琯柚一边低声答道,一边手脚麻利地给瑜楚简单挽了头发,又披上氅衣。

瑜楚随着琯柚轻手轻脚地来到正屋,果见姜衡正端坐在椅子上等着。

为了不引人注意,琯柚只端了盏小小地油灯,还用灯罩罩着。昏黄的灯光下,瑜楚看到姜衡怀里似乎抱着一团什么东西。仔细辨认一番,才勉强看清。

“毛毛?”瑜楚奇道:“它怎么跑你怀里了?”

因为抱着只猫,姜衡坐着一动也不敢动,尴尬道:“我一进屋它就窜过来,怎么也不肯下来,我只好抱着。”

瑜楚展颜一笑道:“它定是认出了你是带它来的人,想找你叙旧呢。”

姜衡记挂着瑜楚的身体,顾不上她打趣,问道:“你现在感觉如何?我知道你一定睡下了,可实在放心不下,总要过来瞧瞧才好。”

瑜楚凑近了些,好让姜衡能看清自己的脸:“已经好啦,你瞧。”

“看来太医院的药还不错,一天就退了热。”姜衡笑道。

瑜楚嘟嘟嘴:“我压根就没吃那些药。太医的名头听着倒是厉害,医术我看也不过如此。我发热明明是冻着了,到他们嘴里就变成了惊吓,还开了一大堆苦的不行的安神药。我都没吃,趁菡萏姑姑不注意倒掉了。”

姜衡的眉头蹙了起来:“怎么能不吃药呢。太医院的人虽然万事求稳,诊断用药上都不敢放开手脚,不过受凉和受惊还是能分出来的,开的药必定是对你有些益处。”

“反正已经退热啦,已经好了。”瑜楚还是不甚在意。

“你不喜欢太医,明日我再另请了大夫来给你瞧瞧,不能落下病根。”姜衡还是有些忧心。

“真的已经好啦,不用了不用了。”瑜楚很怕吃苦的要命的中药,连忙拒绝道。

“若是好了,怎么今日还那么容易劳累,辰时就睡下了?”姜衡问道。

看瑜楚面露疑惑,又笑道:“你的丫头和我说的。你这个丫头真不错,胆子也大,看见我进来,也不害怕,还请我来外边等着。”

瑜楚得意道:“那是,我的琯柚最能干了。不过还好今天值夜的是琯柚,要是换成棠梨,一定叫的全府都能听见。”

姜衡温柔地笑了,没有接话,却伸手抚上瑜楚的脸:“乖,明日我让大夫来,你乖乖让瞧瞧,好不好?”

又来了又来了!瑜楚看着姜衡的笑脸,明明心里不想答应的,可还是如那次在杨梅斜街一般,迷迷糊糊答应道:“好。”直到听到毛毛在姜衡怀里喵了一声,才回过神来。

还好屋里灯光昏暗,姜衡应该看不到自己向他发花痴吧。瑜楚一边自我催眠,一边连忙转换话题:“前天在御花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郭源也没和我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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