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孩子,我知道,妈也痛,可是我们要挺过来,你有儿子,我有孙子,我们不能出事,一定不能。”
压抑在心里的巨大悲伤,终于顷刻间爆发了,静雅悲恸的哭声让围在一旁的护士和医生纷纷落泪,到底要爱到怎样刻骨铭心,才会痛的如此彻底……
没有相爱过的人,也许,永远不会懂。
清晨,一缕淡淡的阳光照进病房,照在静雅苍白的面孔上,她像一朵枯萎的百合花,令人多看一眼,心都能痛半天。
上官怕她再想不开,一直陪在她身边,待她醒来后,她含泪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静雅,本来我不想告诉你,也不想告诉任何人,但是看到你这样,我无法再隐瞒了,其实我已经得了胃癌,医生预测挨不过几年,本来我想一个人悄悄的离开这个世界,不让任何人知道,可是偏偏发生了这样的事,我白发水送黑发人不说,你竟然也想不开,如果你认为你走了我可以替你抚养孩子,那你就是大错特错,因为,我也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当有一天,我们都死了,小北城,将会彻底无依无靠,如果北城地下有灵,他是不会原谅你的……”
静雅木然的睨向婆婆,氲氤的眼泪滚动了很久,最终没让它落下。
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再听到类似痛心的事,除了麻木,已经没有太多的情绪。
她干枯的嘴唇蠕了蠕,语气虽然疲惫,却是难得的坚定:“妈,放心,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是的,再也不会了,走过鬼门关一次的人,是不会再想走第二次,婆婆说的对,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就要好好的活着。
为了孩子,不为别的。
如果注定无法爱,那么,拥有一个他的孩子,只要眉宇象他,就好。
出院前一天,静雅收到一份礼物,是叶北城的律师送过来的。
“你好,叶太太,这是叶先生生前让我一个月后转交给你的。”
静雅板着脸接过去,或许是因为律师用了生前两个字,让她很生气。
等所有人出去后,她拆开包裹,里面是一只精致的小木盒,打开盒盖,她瞬间惊得目瞪口呆,里面放着的竟然是一块怀表,而且,和之前叶北城给她看的,一模一样。
短暂的震惊过后,涌上心头的,是深深的仇恨。
她终于知道,原来叶北城那天早就料到仲华强不会放过他,所以备好了一块假表在身上,而他最后跟她说的那些话,也全都是遗言……
真正的怀表除了她和他,还有爷爷奶奶以及公公,没有第六个人见过,所以,即使给那帮人一块假表,他们也无法分清到底是真是假,只有当事后找不到玄机,才会明白上了当,可那时,后悔已经来不及。
静雅原本平静的心因为赫然见到这块怀表,再次波涛汹涌,她紧紧的握着手中的表,想到那一天,叶北城眼中的不舍和绝望,她恨,深入骨髓的恨。
平静的把表收好,她被父亲和弟弟接回了家,来看望她的人很多,其中,就有何柔。
“静雅,北城哥出了这样的意外,我……也很难过。”
她的声音哽咽了:“以前我是恨你,也恨他,恨你们让我锒铛入狱,可是那天你走时绝望的眼神,让我的心里莫名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愧疚感,我父亲对不起叶家,我母亲更对不起,那天我偷听到他们谈话,得知北城哥大祸临头,便奋不顾身的往大坡山赶去,半路上遇到华叔一行人,我当即就知道无力回天,北城哥肯定凶多吉少了,我来看你,不是替我父母赎罪,而是替我自己忏悔,以前的种种,我真诚的跟你说声对不起,不管你原不原谅我,事实上,鉴于我父母,你也不会原谅我,但是……”
“没关系。”
静雅漠然的打断她的话:“你能在关键时刻幡然醒悟,虽然没能救出北城,我依然感谢你。”
这句话,只有她自己清楚,多么口似心非。
“你不恨我?”
“恩,不恨。”
“也不恨我父母?”
“都不恨,恨是一件太痛苦的事,也很累,我,不想让自己那么疲惫了。”
何柔虽然有些意外,却还是相信了,她感激的点头:“谢谢,我们全家都感谢你……”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你爸妈还在襄阳吗?”
隐忍这么久,这句话,才是重点。
何柔点头:“在的,他们在这里买一套房子,我以后就跟他们一起生活,找个差不多的人嫁了,过平凡充实的生活就好。”
“哦,在哪买的房子?以后我能不能带孩子去转转?”
“当然可以,就在黄金苑,欢迎你去做客。”
静雅浅浅一笑:“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恩,再见。”
静雅一直保持着宽容的微笑,直到何柔的背影消失后,她唇边的弧度才渐渐冷却。
做客?会的,她一定会去的……
她要去看看,在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时,那些害得她家破人亡的魔鬼,是怎样幸福的生活着!
从那一天开始,她的脑子里闪过两个字,报仇……
是的,她要替叶北城报仇,不计一其后果!
静雅的平静渐渐令所有人都放心了,他们以为,能看得见的伤口,总有愈合的一天,看不见的,也一样。
她一个人悄无声息去黄金苑观察了好几次,终于有一天,躲在暗处的她,看到了令她血脉愤张的两个人,窦华月、施定海!
天色渐沉,大地像是被笼上了一层黑布,携手同行的两个人,完全没注意到身后跟着一个人,那是个有着一双豹子般眼神的女人。
施定海和窦华月走进一间KTV,静雅冷冷的盯着被闭合的房门,手,慢慢的伸向外套内层的口袋,摸索出一把微型手枪。
一名服务员送茶点经过她身边,她突然把枪口对准她,厉声说:“跟我走。”
服务员惊得目瞪口呆,木然的跟着她走进其中一间空着的包厢。
“把衣服脱下来。”
“不要杀我,我脱……我脱……”
女服务员吓得泪眼婆娑,迅速把工作服脱了下来,静雅捡起她脱掉的衣服,穿到了自己身上,然后拿起她的托盘,威胁说:“半小时内不许出去,更不许声张,否则,你将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恐吓完,她头也不回的走出包厢,步伐停在施定海所在的房间,推开门,低着头走进去。
一阵刺耳的歌声传进她耳中,窦华月正与施定海忘情的唱着《纤夫的爱》
静雅死死的咬着嘴唇,两人的纏绵亲昵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她的北城与她天各一方,而这些刽子手,竟然毫无罪恶感的深情对唱情歌,这是令人讽刺的悲痛感,但是,很快就不会有了……
她放下手里的拖盘,站到两人身后,枪口缓缓的对准施定海,她知道,他身上一定有枪,只要杀了他,窦华月根本不足为患。
砰一声巨响,施定海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
啊——
窦华月惊恐的尖叫一声,撇见刚才的服务员竟然是俞静雅,她拨腿就往外跑,砰……又是一声巨响,她应声落地,眼皮不甘的翻了几下,失去了知觉……
静雅漠然的凝视着地上两个罪有应得的人,唇角勾出一抹冷冷的弧度,为了报仇,她深夜翻墙回到叶家,从叶北城的书房里找出这把枪,为了报仇,她白天努力装的很平静,夜晚,却独自坐在黑暗中哭的双眼几乎滴出血。
现在好了,一切都解脱了,以后,她不会再掉一滴眼泪,她发誓……
生活不相信眼泪,即使把眼泪哭成珍珠,灰暗的生活,也不会因此而闪光。
砰一声,房门被推开,一个身影闪到她面前,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枪,对准了她的额头。
就在她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时,十几名警察冲了进来。
可是夺她枪的人,却是费少城。
“让开,不让开,我就杀了她!”
静雅彻底糊涂了,为什么她杀了人,现在,反而成了被要挟的对象,费少城,他到底想干什么。
地上的施定海和窦华月已经被救护人员用担架抬走,十几名警察高举着枪对准费少城,其中为首的警察大吼一声:“放开人质,你已经枪杀了两个人,还要再杀吗!”
杀了两个人……
静雅震惊的睨向费少城,他眼中的复杂神情令她错愕……
“你想干什么?”她冷声问。
他俯耳轻声对她说:“我早就知道你一直在伺机报仇,所以一路跟踪你到这里,刚才那名服务员报警了,必须有一个人,为现在这个结果负责。”
“我自己做的事情,我自己承担。”
她话刚落音,费少城就把枪放下了,他举起手大声喊道:“我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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