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轻候漫不经心地说着话,眸子里倒映着的全是她,她背后是一扇圆窗,窗外正有细雪纷纷,静悄悄无声,阴艳种的那满院梅花开了,开得极好,傲骨红梅淡淡香,穿过了细细白雪透进来。
她从不淡雅的眉目有点像是红梅,总是绚烂得浓墨重彩。
于是王轻候说着说着,无意识地伸出手,手指指背轻轻地抚地她脸颊,抚过了她脸上的朱色泪痣,突如其来地说:“我很想你。”
他的手指温暖干燥,划过她脸颊轻得像是抚过冬雪不留痕迹。
方觉浅心里知道,他想的是以前那个可以肆意戏弄的心肝宝贝小阿浅,而不是此刻坐在他眼前的神使大人。
他想的,是过去,怀念的,是以前。
因为谁都清楚,不管此刻看上去有多随意,多自然,但是都与当初再不一样。
就像是今日的雪会覆盖昨日的一样,雪都是一样的白色,一样的无暇,但不是昨夜的那一场。
方觉浅握住王轻候的手,笑道:“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那个约定吗?”
记得的,如何不记得?
当时约定,在一切真相显露之前,他们就保持原样,但是当一切揭晓后,是敌是友,是生是死,皆不留情,由立场来决定一切。
那时候的自己真是蠢,说得真是轻松,真是天真。
于是王轻候笑了笑:“我这个人,惯来不守信用的,我又不是君子,我可是小人。”
“王轻候……”方觉浅想说什么。
王轻候却突然站起来,隔着桌子俯下身覆住她双唇。
去他妈的约定!
去他妈的立场!
通通去他妈的!
他要方觉浅死心塌地爱上自己,要她为了自己放弃信仰放弃一切,要她为了自己永远与神殿为敌,要她永远站在自己这边!
管她是不是神使,管她是不是神枢指定的人,管她那么多,他要方觉浅永远记住,她是属于自己的,从自己救下她那一刻开始,自己就没想过要放过她!
跟了自己走的人,管她是因为什么原因跟自己走,跟了就是跟了,自己可是不守信用不遵约定,她必须遵守!
不讲理就不讲理,自私就自私,人渣就人渣!
谁在乎啊!
他想都不敢回想那天看到她披上神使长袍,戴上神使戒环的那天,想都不愿意想那天的无能为力,只要,只要不是她亲手杀了王蓬絮,她以前做过什么,有什么样的过去,自己都忍了,全都忍了!
“说你喜欢我。”他几乎是逼视着方觉浅,逼她说这句话。
方觉浅愣了愣神,看得清他眼里的狠绝,于是她又知道,王轻候要的不是这句话,要的是自己成为他的人,且永不变心。
所以,她便说:“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我不要听这个。”
“我依旧是你手里的刀,为你杀敌。”
“我说了我不要听这个!”
“你就是想听这个,现在你听到了。”方觉浅往后退了退,离开他紧贴着自己的双唇,笑道:“以及,没错,我喜欢你。”
明知是场劫,不公平,但我依旧喜欢你。
好在,我心够宽,人也够强大,承受得起你很多的无理,以及毫无顾忌。
王轻候看着方觉浅淡淡然的模样,自己却怪异地笑了一下,莫名其妙地心疼她,她干嘛不反抗?干嘛不骂自己?干嘛要这么听话这么明白自己?
可是自己又明明希望她这么听话。
奇怪而复杂的情绪总归为一个词,别扭。
方觉浅伸出双手揉了揉了王轻候的脸:“好啦,发完小脾气了,现在我们来谈一谈神殿的事情吧。”
“干嘛呀,我又不是小孩子。”王轻候别扭地把头扭到一边去。
“我相信,抉月也应该跟神墟的人谈过了,不然不会这么久神墟的人还毫无动作,剑雪也没跟我说什么,我想听听他与神墟达成的条件。”方觉浅也不戳破王轻候的别扭,说起正事。
王轻候咂了下舌:“啧,你这么相信他?”
“对啊,他想事情很周到的。”
“那你跟他谈去呗。”
“无理取闹。”
“我乐意,我就无理取闹。”
……
他们之间的画风,好像总是不对的样子。
方觉浅对抉月与神墟达成的协议并不感到惊讶,她惊讶的是神墟的大长老亲自出面谈了此事。
抉月见方觉浅并无消沉之意,也放心不少,笑道:“对啊,我本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没想他真的现身了。”
“这位大长老我实在是搞不懂他要干嘛,既然神枢都出手了,他就不害怕么?要知道神墟可是神殿的死敌啊。”方觉浅奇怪道。
“敢成立一个这样的组织,专门针对神殿,他肯定有他的底气在,虽然如今的神墟看着很无能,并无太大用处,但谁知道,是不是还有隐藏的实力呢?”抉月分析道。
“也是。”方觉浅点点头,又道:“对了,抉月,你手上一定有很多神殿的生意往来吧,他们这生意可有什么漏洞之类的?”
“那可多了,仗着神殿不曾缴过半分税钱给朝庭都是轻的,打压其他普通生意人也是常有之事,你想要的是哪些?”这些东西其实属于神殿内不可对外说的秘密,抉月也是拿着这些秘密才能与神殿对峙又合作,如今方觉浅要,他便全给,一点也不保留。
“最好跟这些神使有关,任秋水与虚谷为先。”方觉浅说,“离神典大礼还有些日子,我想利用这些日子把神殿中的人全镇住。”
“你想掌权?”
“很难,但我可以削弱他们。”
“好,我今日回去就整理出来,给你送过去。”
“多谢你了,要不是有你这个百事灵在,我肯定要费上好些时间的。”
“你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
“不跟你客气跟谁客气?”王轻候冷不丁地插话。
抉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又在吃莫名其妙的飞醋,便对方觉浅笑道:“看到方姑娘你无恙,我也就放心了,若以后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不必多想,来找我便是。”
“嗯,麻烦了。”方觉浅点点头,谢过抉月,她是真没法儿跟抉月客气,时间紧事情多,想要细细地自己查,估计能拖到猴年马月去,便也只好跟抉月开口。
就是不知如今欠他这么多人情,该怎么还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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