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回—宋公明东征青州道,小旋风扬帆济水滨(来求推荐票,好去买粮草)
诗云:

火炮落时城郭碎,烟云散处鬼神愁。轰天雷起驰风炮,凌振名闻四百州。

此一首诗,单赞凌振的好处。却说那凌振统带九名炮手,持炭盆、火条来到金沙滩上,吩咐毎三人服侍一尊炮架。炮手将火盆在炮架旁安稳,插入铜火条,须臾烧得火红。准备已就,向凌振举手示意。凌振向水泊中shè出一支鸣镝,却只见百丈以外摇出几艘破船,皆蒙了白布,做一横排锚住,摇船兵士分头跳上一艘快船,藏入苇塘中躲避不见。

凌振对宋江一抱拳:“禀公明哥哥,火炮及靶船皆已备好,请哥哥准许施放。”宋江一挥手道:“火炮轰击敌船,务求全歼!”

凌振举黄sè令旗,霹雳车旁炮手,赶忙装一枚铁蒺藜球于抛车兜釜内。又略略调动方向后,举黑旗向凌振示意。凌振黄旗一落,只见一个炮手抽出赤红火条向铁蒺藜球一烙,另两人赶忙扳动机括,“嗡”一声大响,抛车木臂跳起,那铁蒺藜球一道黑线飞向靶船,砸个木屑翻飞,霎时一声巨响,靶船被炸个粉碎。满泊木片,兀自烧个不住。

凌振再举红旗,床子弩样炮架旁的一个炮手,也取一枚铁蒺藜球安于弩床之上,绞紧弩弦,举黑旗向凌振示意。凌振红旗一落,却见一个炮手烙蒺藜球、一个炮手扶弩架,再一个举木槌向床弩机括上只一敲,“啪”地一响,那铁蒺藜翻滚着飞向靶船,却是钉到了船帮上,俄而爆开,那船被一炸两半,燃起大火,浓烟遮天蔽rì。

凌振再举青sè令旗,那带铁管的床子弩旁,炮手将混铁球安放好,举黑旗示意。凌振令旗一挥,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那边靶船被砸得轰然跳起,落下时看得清船帮砸透了一个大洞,那水漫将上来,慢慢沉没。

凌振向宋江拱手禀道:“禀公明哥哥,此三架新造火炮,乃我梁山甲仗司诸监头领协力之作。第一门唤作“霹雳炮”,乃使用樊真人所献配方火药制成,爆破力最大。用霹雳车抛击,最可及远。用以野战、袭击骑兵、步阵,最是适宜。第二门唤作“风云炮”,是用东京将作监火药配方所制火药,爆破力逊之,但所中必燃起大火,用床弩发shè,虽不甚远,但更有准头。适宜用在兵船之上,焚烧敌之战船。第三门唤作“弹子炮”,采用实心铁弹,宜轰击敌城门、城墙,或可砸漏敌船。床子弩上加之炮管,难得是觑得亲切,十发中八。”

李俊、张横、三阮等水军头领听了,端得是心花怒放,呼啦cháo围过去,东摸摸西看看,啧啧称赞。林冲、关胜为头的一班马步军官却是不甚上心,低声呱噪不已。忽听銮铃响处,一队骑兵出现,十个人十匹马,列成两排。正中为头的正是神火将魏定国,怎生打扮?但见:

戴朱红缀嵌点金束发盔,披摆连环吞兽面狻猊铠,穿绣云霞飞怪兽绛红袍,着刺麒麟间翡翠云缝锦跟靴。手掿一般军器,非枪非棒非槊非槌非镗,似枪似棒似槊似槌似镗。混铁打就,长约丈二,乌油价黑亮。

关胜见魏定**器奇特,近前问道:“魏团练怎么换了兵器?汝那一口熟铜刀端得利害,难不成团练棍法更jīng?”魏定国下马,一揖答道:“吾刀法纯熟,尚不及足下家传之冷艳锯(邴武子注:冷艳锯乃关羽青龙偃月刀之别名)。但有吾这棍,天下再无人能与吾放对。”关胜吃激不过,教亲军抬刀来,要与魏定国比武。魏定国以目询问宋江,得允,便立个旗鼓,待关胜攻来。

二人翻翻滚滚斗了十余合,却听魏定国大喝一声“不要动”,关胜愕然停手。原来此刻魏定国恰好以棍头对着关胜胸膛,而关胜举刀正yù劈下。只见魏定国将棍头下移,指着关胜脚下,忽然只听“啪”的一声轻响,那棍头冒一股黑烟,一支三寸长三棱铁箭镞钉在关胜两腿之间,恰中一片石板,shè个粉碎。关胜大骇,心道这一箭若是shè在身上,却不穿个透明窟窿?(邴武子注:此棍是北宋陈规于1132年6月“德安之战”时发明的竹制“火枪”之梁山版。)

那rì赴凌州收水火二将时,关胜便吃过魏定国火鸦军的亏,又见到林冲队里抛火蒺藜胜火鸦军,对火鸦军、火蒺藜皆有五分惧怕。不想几月间,魏定国又持了这怪棒再胜,不免让关胜沮丧至极。至此关胜狂傲之气顿消,xìng子沉稳了许多。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宋江见凌振新造三般器械,各有所长;樊瑞所献火药威力尚佳;汤隆、郑天寿打造炮管、弹丸、火药箭铳,皆敷实用,大喜。当rì山寨又排盛宴,共谋一醉。宋江、吴用、林冲、卢俊义、朱武五个单独据一阁间,杯皝交错、私语密谈、豁拳裸臂、指指划划、摩肩搭背、絮絮叨叨、笑一阵哭一阵,直至众人皆瘫在杯盏酒肉堆里,鼾声震天。直是如此投缘,却又如此快活。

六月初九,宋江在聚义厅聚将,誓师东进。兵分两路,水陆齐进,各有去处。

点水军头领李俊、张横、张顺、童威、童猛,调二十条大船,毎船安装新改制的火炮弹丸,装载粮草、军械、银两并二千水手,出水泊沿济水北进,去往滨州,与杜迁、李立汇合。柴进、杜兴、蒋静、施恩、陶宗旺统带山寨积年惯做经济运筹之才,皆归此一路进发。

宋江、吴用、林冲统带新编练的三千攻坚骑兵并五千马匹,调呼延灼、杨志、孙立、黄信、穆弘、朱仝、吕方、郭胜、单廷圭、魏定国及史文恭等马军,带挈李应、史进、武松、李逵、刘唐、解珍、解宝、孟康、燕顺、王英、扈三娘、穆chūn、安道全共计二十六筹头领,取陆路经枯树山、曾头市至凌州驻扎,汇合朱贵、朱富兄弟人马,以图青州。其余头领随卢俊义、朱武守护山寨。

寥儿洼渡口,两队人马同卢俊义引着的留守头领,三拨人遭逢离别,心内皆是不舍。宋江口占一诗道:

黄鸟翩翩杨柳垂,东风吹散行人泪。渡口往rì总乘兴,留君不住心绪飞。

云开济水孤帆远,难舍梁山夜光杯。此去相思千里外,慷慨河朔十年回。

众头领吃过三杯上路酒,洒泪而别。柴进并李俊这二十艘大船北去滨州,就码头上解了绳索,各船扯起风帆,不一时转过河汊,再看不见。卢俊义、朱武与宋江、吴用、林冲拱手道别,引一众回转山寨上去了。

却说宋江一路军马,于路晓行夜宿、所过村镇秋毫无犯,这一rì到得凌州城外。公孙胜早引花荣、鲁智深、石秀、燕青、时迁接出城外十里。众头领进得城来,皆到州衙二堂坐定。

宋江不及客套,开言道:“此次东征须兵贵神速,要立即调整将领及兵马布置。未及与公孙先生商议,先告个罪。”

公孙胜拂尘一摆,打个稽首道:“兄长说哪里话来,排兵布阵本非贫道所长,此一番领兵攻城守备,让贫道一个出家人主持,原是让人贻笑大方之事。今山寨大军到此,贫道正好卸了职事,做个闲云野鹤,却不强煞。”

宋江凝神对公孙胜道:“一清先生此言谬矣。此番东征,宋江yù取青、登、齐、密四州,割据泰山之东,为我梁山新开一片有为天地。柴大官人并李俊一枝人马,已经沿济水北上,yīn图滨州。购地开荒,屯田积粮。先生镇守凌州三地,乃我梁山东进征伐之第一个立足之地,若有些许闪失,我东进大军归路被断,全军休矣。先生再勿言去职仙游,泼天大干系,全在先生一人身上。”公孙胜闻言一揖,正sè答道:“兄长责备得是,贫道不明兄长大计,妄自揣度,乞公明哥哥原宥。公孙胜不才,定不负哥哥所托。”

吴用起身,展三司署名的调兵公文宣读:

着公孙胜任梁山军凌州宣抚使,统带“穆弘、黄信、朱仝、单廷圭、魏定国、陈达、杨chūn、吕方、郭胜、穆chūn、郁保四、安道全十二名头领,领马步军共二千人,镇守凌州、曾头市、枯树山三个军寨,掌控下辖共九个县城,扣押官吏,控制库房,接收税赋,征集采办粮秣军需,以供大军之用。

着林冲任东征先锋使兼领马军都统领,统带呼延灼、杨志、花荣、孙立四名头领并一千马军;李应任东征副先锋使兼步军都统领,统带史进、石秀、刘唐、雷横、李逵、燕青、时迁、鲍旭、焦挺、项充、李衮、孟康共十二名头领并一千五百步军;鲁智深任东征副先锋使兼守备军都头领,统带武松、李忠、周通、燕顺、王英、扈三娘、孔明、孔亮、解珍、解宝十名头领并一千步军,跟随梁山都头领宋江并军师吴用,东征青、齐、登、密四州,以图割据泰山之东,再谋大业。

吴用宣读调兵令已毕,并颁下印信兵符。众将凛然遵从。

宋江取一疋虎头兵符,付与林冲道:“教头可帅本部军马,立即进发登州与孙新诸人汇合,直趋登云山占了。其后可分兵在登州城四下剪径,劫夺往来客商货物并屯于登云山;捉拿官府往来信使,将登州困作孤城,先围困半年三个月,以待军令。”林冲领命下堂,计点军马器械齐整,同四将带兵去了。

宋江又取一疋虎头兵符,付与李应道:“与你一月之期,留在凌州帮衬公孙胜,扫荡凌州下辖各县村镇。七月十五,汝带本部军马趋青州城下与我汇合,攻取青州。”李应领命退下。

宋江再取一疋虎头兵符,付与鲁智深道:“此番取青州,全赖大师这一枝人马。青州攻下,其余三州不在话下。大师可先再去占了二龙山、桃花山、清风山、白虎山。凭此四山营寨立足。青州地面,与吾有缘。再循旧例,我梁山且三打青州城。”鲁智深闻言呵呵大笑,道:“俺却想不到还有回二龙山做寨主的rì子,公明哥哥却是恁地搔得洒家痒处。”当下与了武松、李忠、周通、燕顺、王英、扈三娘、孔明、孔亮、解珍、解宝几人,领兵去了。宋江调兵已毕,同了吴用、燕青、时迁三人回转府衙后堂去歇。

公孙胜升帐,调派黄信、郭胜、郁保四领马军一百、步军二百镇守曾头市;穆弘、陈达、杨chūn领马军一百、步军二百镇守枯树山;朱仝、单廷圭、穆chūn领余下一千四百马步军镇守凌州。魏定国、吕方带领五百火鸦兵跟随李应所部,自去扫荡各县城村坊,不在话下。

却说这一rì,到了七月初二,已是炎炎火rì当天,烁石流金之际。宋江、吴用、燕青、时迁四人,领了二三十个军健,着便装往青州城而来,不免赶早晚趁凉而行。酉牌时分到得青州门外二里,一处叫五棵树的草岗。怎生景sè,但见:

风动过草岗,伏茅草惟存。不摧不折,悠悠可期。孤石百仞草木自相依附。

两木相撑,相扶便成绝顶。晴rì暖风生麦气,绿荫幽草胜花时。

燕青道:“哥哥们且休怕热,赶过岗去,寻买些酒肉吃。”众人皆道:“也说得是。”一遭儿奔过岭来,只一望时,见夕阳之下远远地土坡下约有十数间草屋,傍着溪边柳树上挑出个酒帘儿。

燕青见了,把手指道:“兀那里不有个酒店!”众人奔下岭来,为头见五株大树,皆四五个人抱不交,上面都是枯藤缠着。看看抹过大树边,早望见一个酒店。门前窗槛边坐着一个妇人,头上黄烘烘的满是钗镮,鬓边插着些野花,窗棂中露出一身绿纱衫儿来。见众人来到门前,那妇人便走起身来迎接。──下面系一条鲜红生绢裙,敞开胸脯,露出桃红纱主腰,上面一sè金钮。

那妇人生的如何?但见:

眉弯妩媚,眼露凌光。杨柳般纤细腰肢,猿猴似修长胳膊。常掇井栏,夸自己膂力不费;频搬石臼,笑他人气喘急促。最喜金钗插满头,为炫玉镯露双臂。纤针不知如何拈,只善长拽腿牵拳。

时迁一见,蹿跳几步来到门前大叫道:“店家,快来两角加蒙汗药的浑sè白酒,再切一盘胖大汉子卤出的熟黄牛肉,一大盘人肉包子。”

那妇人听言大怒,伸手从柜台下抽出一把明晃晃钢刀,左手一按,合身跳出柜台外面,两三步便到了时迁面前,举刀便yù剁下。有分教:草岗边傍,再逃一遍残生;枪刀林里,起始千年勋业。毕竟时迁xìng命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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