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时风听于阳说起这个,放下筷子,要了帕子擦嘴,又端了茶吃:“这事我我知道了。”
于阳又欢喜起来,同穆时风商议着其他的事。
这一日,穆时风不用办正事,可以留在家里陪她,他带着她,叫人拿了锁,将那紧锁的院门打开,带着她将那一片荒废了的院子打理出来。
一片杂草,长得有半人高。还不让旁人帮忙,穆时风撩起长衫下摆塞到腰带中,便拿了锄头一点点的将跟前的野草锄了。
一锄头下去,蚊虫猛地窜了出来,黑压压的一片。
两个人忙远远地躲开,饶是那样,还是被叮了两口。野外的草蚊子毒性最大,咬上一口,便肿上一大块,红通通的。
“这蚊子可真毒。”于阳忍不住抓着手背上被咬的大包,穆时风也没能幸免,姣好的面孔上也出现了个肿包。于阳对跟着的人招呼着,“拿些消肿的药来。”
穆时风问于阳要了帕子,将她的面部遮住,吩咐道:“你只站在这里,不许进去了。”自己则又去锄草。
蚊子飞舞着,趴在穆时风袒露的肌肤上,贪婪地喝着鲜血,一步都不肯挪开。即使于阳的巴掌已经按过去,蚊子依旧贪婪的不动。
“别弄了,蚊子太多了。”于阳将手伸到穆时风眼前。掌心上闪着点点血斑,被压扁的蚊子还在她手心。就在说话的一瞬间,又有几只蚊子趴在了穆时风的脸上,在这么下去,他脸上都是包,那就没法见人了。
穆时风只是抬手赶了赶,凑到于阳耳边,轻声道:“母亲说过,父亲当年就是这样替她开了花园的。”
“那婆婆那时候做什么呢?”这是穆时风头一次说起自己的父亲,还是同母亲一起出现,可见他对父亲的感情并不深厚。
穆时风想了想,十分正经地道:“母亲当时好像正怀着我。”
于阳顿时红了脸,这人,这人怎么这般轻浮,她以前怎么不知道。
穆时风一把拉住于阳,很是正经地道:“我说的是真的。”然后压下声音,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得见的声音道,“说不定,真的有了。”
于阳一把推开穆时风,拧了他一把:“你胡说什么呢”
穆时风佯装疼痛的跳起身子:“疼死我了。”
“这是在做什么?”韩氏威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于阳转过身子,便瞧见韩氏在锦绣的搀扶下快步走来。
先是挤开于阳,韩氏伸手托起穆时风的手臂:“让我看看,拧着哪了?”又看着穆时风满脸的包,不由心疼道,“怎么叮成这样?你要开园子要下人来便是,哪里要你动手。”说着,便连声打发人取药膏来。
取药膏的丫头正好来,她要送到韩氏那,却被于阳示意紫芝拦下了。
于阳拿了药膏上前,韩氏很是自然要接了手。
于阳不动神色的收了半寸,垂目含胸的道:“我来,不劳姑姑动手。”她转了头叫着紫芝,“扶姑姑回去,这里蚊虫厉害,别咬着姑姑了。”
说完,她也不去看韩氏,开了药膏,亲手为穆时风擦了,带有薄荷味道的药膏涂在肌肤上清清凉凉的。
穆时风俯下身子,方便于阳涂抹,他长得太高了,她要踮起脚才能够着。踮起脚的于阳站的不是很稳,身子不住的晃着,一不留神歪了身子,沾了药膏的手指在穆时风的嘴边划过,一块药膏落入穆时风的口中。
“这怎么办?喝些水吧。”这又不是薄荷糖,味道肯定怪。
穆时风吐了出来,眯着眼,好半日没说话,这药膏的味道却是不好受。
于阳见穆时风只是抬头仰头也不说话,心里急了:“到底怎么样?紫芝拿水来。“
韩氏并未走远,看着穆时风跟于阳的神情不对,又扶着人走了过来:“这是怎么了?”细细地看了,抱怨地对于阳道,“你是怎么伺候的?锦绣。”
穆时风抹了嘴角,对于阳道:“你好歹给我弄口水,这味道实在不好。”
紫芝忙把水端可过来,锦绣还想着接手,穆时风直接一手取过,漱口了事,抱怨地对于阳道:“我扶着你。”
他双手环住于阳的腰身:“这样就不再把药弄到我嘴里了吧。”
于阳微微的红了脸,不过她已经习惯他这么做,微微地点了头,踮起脚尖,细心地为他涂着脸上的包。
“当年公公是不是也被盯了一声的包?”穆时风终究没有将园子里的草都锄完,剩下的交给府里的下人做了。此时穆时风正泡着澡。洗澡水里泡了消肿的药。
于阳则在一边伺候穆时风沐浴。
穆时风摇摇头:“我不晓得。母亲只是说了几次,姑姑也同我说了两次。母亲去了后,父亲还来过几次,父亲也没说,再后来就没人管了。”
“对了,我问你件事,上回,和乐把我从英国公府接出去送到一处宅子,是不是你让他接我的出去的,那个地方是不是就是这里?”
穆时风转过头,看着于阳:“怎么这么问?”
“我今日看见一个人很眼熟。”于阳转身取了穆时风换洗的内裳,她想起在去钦安居,韩氏身后的那一堆人里有好几个眼熟的。
穆时风伸手抹了一把脸,站起身,擦干身上的水珠,穿了衣裳。
于阳取了外褂上前为穆时风套上,内裳的衣襟没有系上,而他很自然的张开了手,好像很早以前便已习惯了这么做。
系上,他却趁势将于阳拥入了怀中:“喜欢这里么?”
于阳点了点头:“你在哪里,我就喜欢哪里。”话语有些大胆,却是她最真实的感觉,有穆时风在的地方,她才会觉得好。
穆时风的下颚抵在于阳的发顶上:“喜欢就好。以前在这里待过的事,就当从未发生过,不要跟任何人提,哪怕是见到曾经见过的人也不能有流露出半点样子来。”
穆时风说话的声音很慎重,只有他在说正事的时候才会这么说话,在西北的时候,尤其是在靖宁堡的那些日子,她见得最多的就是他现在这样的神情,是有大事。
他已经间接的认同了当初接她过来的是自己,却不让自己表达,或许当时他隐瞒了府里的人一些事,或许是这府里的某人。他不想让旁人知道,自己在黔国公府之前的事情。
“我晓得了。”
穆时风拍拍于阳的背,牵了她的手:“有些事情,你以后便会知道的。”
他说的相当的隐晦,于阳已经依稀觉察到这里面的艰难。
“少爷,宫里头的人来传话,宣少爷进宫去呢。”帘子外面,小丫头恭敬地回了话。
穆时风点了头:“我马上就去。”
既然是宫中的人来了,立马就要更衣,于阳忙为穆时风取了衣裳,替他换了,收拾好一切,这才送了他出去。
“若是到吃饭的功夫我还没回来,你就不用等我了。”临到门口,穆时风交待着于阳,又握了握她的手,“你若是累了,就先歇着,什么事都不用理会。”
紫芝见穆时风出去,这才走了进来:“奶奶,要歇歇么?”一早上就满府里头逛,吃了早饭后又在院子里待了那么久,更何况昨日还累了那么久。
于阳也觉得全身酸疼不已,她原先以为穆时风的宅子没有多大,今日只是逛了一圈,这才晓得,那也只是门小了些,这里面是真不小。
紫芝悄声地对于阳道:“奶奶,你如今知道了吧。”她起身走到外间瞧了瞧,见屋里没人,这才回到于阳身边,“这府里头的规矩最大。陪嫁来的那几个都叫韩夫人弄去重新学规矩了,晓得我是夫人身边的,这才没把我丢过去。只是,那几日让我背那些个规矩就让我头晕眼花的。我好容易才熬过来。”
于阳听紫芝这么说不由的笑了起来,不过她不是觉得紫芝说的不真实,而是紫芝肯定是受了一番的磨难。她这样的性子,这样的拘束,实在是有些折磨了。
紫芝也不大好意思:“韩夫人性子挺严厉的,规矩也很多,若是叫奶奶过去训斥,姑娘听着就是,再不好听也别跟她闹起来,强龙压不住地头蛇,等回头,姑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紫芝不大适应于阳如今的称呼,姑娘奶奶的一阵乱叫。
于阳点了头:“我晓得。”
“姑娘今日也太大胆了些。姑爷那么做,韩夫人肯定不敢怎么样,到是姑娘,回头肯定又是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可要苦死姑娘了。”
于阳微微地红了脸,这个紫芝,一点也不害羞,张口便说这个。
“紫芝,这不是在府上。“如今她能提醒的也只有这个了。在黔国公府,紫芝是洛氏身边的人,没人敢对她如何,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出了事她若是连紫芝也救不了,这一次便已经输掉了。
紫芝点头应下。她不是糊涂人,只是这几日在这背憋得心里发慌,好容易见到于阳,什么话都想说出来,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这里正说着,外面的丫头回禀道:“少奶奶,夫人传话来了,请奶奶过去说话。”
这么快就来了穆时风前脚走,她后脚就跟上来了,她要打起精神来,这位今日一大早便对自己憋了火的姑母,到底要说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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