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她,离烨倒是停了手里的动作,只抿唇皱眉,似乎料到她会说什么。
果然,她近前便开口:“你心里怨怼太重,容易入魔。”
离烨垂眼:“我在幽冥待了一个月。”
要入魔早就入了。
轻轻摇头,她叹息:“天道卦人算过一卦,约是估着你会有大劫,所以才让震桓公下界阻你,谁料你执念如此之深,竟带着人打回九霄来。”
“以你的本事,就算不带这些幽冥之辈,也是能翻云覆雨的,可你偏要带他们来折辱天道。”她忍不住皱眉,“离烨,你心里怨气太重了。”
要是别的女君这般同他说话,估计落不着个好,但出乎意料的,这位女君话说完,离烨也没生气,倒是懒散地动了动脖子,“嗯”了一声。
“我是怨气极重,又如何?”
若不是天道卦人,他何至于九万年孤独无依,这群人把他当傻子一样骗了这么久,还不许他生气不成?
眼含讥讽,他道:“西王母,我欠你人情,所以听你多说两句,若是说完了,就让个道吧。”
原来是西王母,尔尔恍然,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猫爪子。
传闻里西王母和离烨交情不错,很久之前还送过他仙草,从而让她捡回了一条命。尔尔想象中的西王母是雍容华贵甚至严厉的,但面前这一位看起来分外慈祥,听了离烨的话,满眼都是伤心。
“我若不让,你也会对我动手?”
离烨笑了笑,眼里半点温度也没有。
西王母叹息,目光轻轻一动,落在了他的肩上。
好漂亮的猫,浑身雪白,眼睛像两颗蓝色的琉璃。
不过,好像是个姑娘变的,身上有属于离烨的仙气。
心念一动,西王母侧开身子,眼看着离烨从自己身边掠过,在他走远之前轻声补上一句:“天道卦人还算准了你的情劫。”
脚步微微一顿,离烨脸色顿沉。
“在你看来,这种东西能威胁住我?”
“非也。”西王母摇头,“我只是觉得意外,他那一卦我原是不信的,直到瞧见你真将这姑娘带在身边。”
欲言又止,她叹了口气:“保重。”
这话听着,怎么像她要被祭天了似的?尔尔心里有点发毛,扭头一看离烨,他好像心情更差,一张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身上的戾气也像卷了沙的风,刺得人眼睛疼。
拿脑袋蹭了蹭他的脸,尔尔“喵”了一声。
离烨垂眼,伸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而后便继续往前。
细密的法阵如春雨一般落下来,阻断了他的去路,离烨眯眼,隔着法阵瞧着那头天道卦人的轿辇。
九霄之主,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竟在后退。
更多的天兵涌了上来,半空中法阵越来越多,且像是看准了似的,一个个径直朝尔尔飞来。
离烨拂袖,火红的金乌花纹浮空而出,将法阵都挡了,但如此一来,他也没法再冲去天道卦人跟前,只能落回十方云海,落进一片刀光剑影之中。
钟宿正带人与天兵厮杀,抬眼瞧见他,当即一喜:“上神。”
天兵太多,他们支撑得有些勉强。
离烨抿唇,翻手召出死生门。
黑红的大门落在云海之上,门扉一敞,无数死怨汹涌而出。
疲惫的鬼魅得到补给,当即反扑,有人的鲜血飞溅,落在了尔尔那白软的皮毛上。
尔尔眼皮颤了颤,耳朵跟着就耷拉了下去。
这是她带来的鬼魅大军,眼下再让离烨停手,未免矫情。只是,瞧着这场面,她委实有些难受。
“我能回上丙宫里待着么?”她问。
离烨想也不想就回绝:“不可。”
“……”她不吭声了,软软的爪子往自己眼睛上一搭,装死。
又气又觉得好笑,离烨拉下她的小爪子:“你跟着我,总要习惯这些。”
“谁说的?”她闷声道,“鲜花插牛粪上,也没见要开出粪来啊。”
离烨:?
应该不是他多想,这小东西就是在骂他。
眼眸微眯,他伸手拎住她的后颈皮,似笑非笑地道:“我把你放回花瓶里?”
“不了不了不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尔尔四只爪子一起抱住他的手腕,连连摇头。
鬼魅渐渐占了上风,十方云海被他们占据了下来,天兵退守筵仙台,离烨冷眼瞧着,没有再急着追,只挥手在云海的祭台上起了一处望风台。
钟宿知道他这是要扎营的意思,当即一喜。
他一直不确定离烨会不会临阵抛弃他们,毕竟离烨没有给他们任何承诺,但此时扎营,势必要久战,那他便离不开他们了。
火烧云布满了天际的时候,双方收兵,钟酉带着鬼魅,依靠死生门,驻扎十方云海,离烨带着尔尔进入望风台下面的屋子,正好遇见了回来复命的烛焱。
“上神。”烛焱面有疲色,却还是上前拱手,“西海之事已经闹大,乾天在那边回不来,震桓公重伤,坎氏群龙无首,也就艮氏丁氏有些余力,但都不成大患。”
离烨颔首,抬步欲走,烛焱连忙翻手拿出一颗赤丹。
“此物是避水珠,于上神有益。”烛焱道,“是从西海带回来的宝贝,上神若服下,那就算日后天道卦人剑走偏锋,集齐坎氏所有残力为刃,也再不能伤您分毫。”
这倒是好东西,虽然离烨不怕坎氏任何人,但能防着五行相克之道,自是有益无害。
他接过这赤丹,随手就扔进了嘴里,然后抬步,跨进小屋。
房门被关上,烛焱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肩上的猫从烛焱出现开始就一直在挠他,离烨一关上门,她就急吼吼地变回了人形,张牙舞爪地朝他扑了上来。
“你……”话没出口,整张嘴都被人堵住。
尔尔急得眼睛都红了,舌尖闯进他嘴里,不由分说地将他含着的赤丹给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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