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朝阳原本的打算,是让程又雪就近与方叔康搭话,套一套他府内的情况,也好确认他与风七之间的关系。
没想到的是,又雪错摔一跤,挡住了叶渐青的路。

挡住就挡住了吧,叶渐青那个人自诩清高,一向不爱掺和公务之外的杂事,过几天也就好了。

然而几天过后,程又雪与叶渐青一起出现在了她眼前。

不但一起出现,叶渐青甚至还亲手把风七的相关都送到了她手里。

一时间,宁朝阳很想扭头去看窗外太阳升起的方向。

“大人快看看,这东西对不对?”又雪兴奋地望着她。

宁朝阳欲言又止,展开文卷看了一眼。

不看还好,一看她又想伸头去看外面的太阳了。

叶渐青,当朝二品尚书右丞,与唐广君来往最多的人,眼下居然亲自把风七与唐广君府上门客之间的关系告诉了她,这些灰雁都没能查到的消息,全都轻巧地在文卷上列得整整齐齐。

“大人放心。”程又雪拍着胸脯与她保证,“下官核查过了,这些都是真的。”

风七是受唐广君的门客指使去给齐若白用的千尾草,连千尾草的来历都一并写在了上头。

宁朝阳沉默片刻,将程又雪拉到了一旁。

“你威胁他了?”她小声问。

程又雪瞪大眼摆手:“怎么会,我对叶大人一直是以礼相待。”

“那他为什么要给你这些。”

“因为他人好。”程又雪一本正经地道。

宁朝阳抹了把脸。

她如约给了程又雪一处宅子的房契地契,但拿着文卷回府,却没敢轻信上头的东西。

叶渐青不是傻子,他没有任何理由突然帮她们,这其中应该有什么阴谋。

可是,将风七和唐广君的关系告知她,除了让她注意到唐首辅对自己有敌意之外,还能谋得什么?

正想得出神,旁边突然就欺近了一股药香。

“宁大人。”他唤她。

朝阳回神,下意识要合拢文卷,他的手却伸了过来,将那上头的字一一展抹开。

“唐广君。”江亦川略显疑惑。

“当朝首辅。”她与他解释,“三年前才继任,你许是没见过。”

不但没见过,甚至也没听过这人有关的任何事。

江亦川有些不解:“庸臣?”

“那倒未必,他只是深居简出,鲜少出什么风头。”宁朝阳道,“办事妥当,倒也深得君心。”

这样一个人,门客居然会跟齐若白过不去?

江亦川多看了两眼,而后就着她的手将卷宗合拢:“总归是与我没干系了。”

只要能查明人不是死于他手就行。

面前的人显然没他这么无所谓,将卷宗合拢甚至还仔细地夹进了书页里。

他突然就不太高兴:“大人在意的,到底是人命还是齐若白这个人?”

宁朝阳听得好笑:“有区别?”

“有。”他捏紧她身边的扶手,下颔微紧,眼神略凌,“人命是人命,人是人。”

“这便是你不讲理了。”她好整以暇地往后靠,“人是你送来的,都进我后院了,你还要我把他当陌生人?”

也就是,没当陌生人。

心里不大舒坦,他努力想说服自己人之常情云云,但到底就是不舒坦。

“我都没有别人。”

“你与我那时已然分开,我管你有没有别人。”

“宁朝阳!”

“我在。”

她懒手端起茶,撇开碗盖抬眸睨他:“恼我?”

自己一手造成的事,凭什么自己又来恼。

道理都懂,江亦川还是双眼微红,低下头来狠狠咬了一下她的脖侧:“你不要这般对我。”

她闷哼一声,微微侧避开他:“死者为大,别闹。”

当真是像许管家说的,因为人死了,所以才会变得重要?

江亦川垂下眼眸,打算努力地说服自己。

但一转头,他瞥见她用来夹那文卷的书册里露出了另一外一页纸,开头两个字便是若白。

微微眯眼,他伸手就将它抽了出来。

宁朝阳倚在旁边看着,没有阻拦。

她漫不经心地瞥着他读那封自己给齐若白的回信,又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皱起眉,嘴唇也渐渐发白。

信上其实没有写什么,她只是许诺等他病好了,便带他去放风筝。

可惜齐若白的病没有好,她的回信他也始终没有等到。

这是她的遗憾。

但对江亦川来说,这便是一把刀子,直直地往他心窝子戳。

他有些痛苦地抬眼看她。

眼前这人分明与自己已经和好了,她分明都肯再与他鱼水,分明还在天明之时轻轻吻了吻他的脸侧。

但为什么,她为什么还要惦记别人?

堂堂定北侯,是不可能会与一个死人争风吃醋的。

但他现在只是江亦川,满心都只有她宁朝阳的江亦川。

捏皱那一张信纸,他欺近她,双眼湿漉,眼神却有些幽暗:“宁大人想为他报仇?”

“嗯。”她垂眼看他,嘴角微勾。

“我可以帮你。”他轻轻吻了吻她的耳侧,“但是,你先求我。”

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宁朝阳想也不想就嗲声嗲气地道:“求求你了~”

“……”

心里莫名一刺,江亦川捏紧了她的腰肢。

他讨厌看她这副将自己玩弄于股掌的模样,很讨厌。

但又舍不得走。

上一回走他已是后悔莫及,这一回,他说什么都不会再让她的院子空出来。

“嗳,这里是书房。”宁朝阳挑眉提醒,“不合规矩吧。”

他恼声道:“我与你,还顾什么规矩。”

谁能想到在朝堂上天天吵架的两个人能在私下苟且至此,为了能掩盖自己的行踪,他甚至命人天天假扮他下朝回将军府。

这种麻烦又荒诞的事,放在从前谁跟他说他会这样做,他都一定会打人二十军棍治个妖言惑众之罪。

但现在。

死死地抱紧怀里的人,江亦川甚至有些不想去明日的早朝。

他就想跟她两个人待在一起,没有第三个人,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事,她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不与他算计,也不与他提齐若白。

然而。

宁朝阳被他抱得骨头都疼,忍不住就道:“你先把给若白的信放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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