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走这么一条艰难的路?当女儿家不是挺好的吗?或许现在就跟淑妃和华嫔一样,在他的后宫之中了。
理智是这么告诉他的,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把面前的人打一顿。

然而,她若真是女儿身,跟其他女人一样进后宫,他也未必会这么……

所以无论是从哪方面考虑,他都不可能给花京华定罪,只会帮着她继续瞒下去。

“去歇着吧。”宇文颉疲惫地道。

这豁口足够有心之人趁虚而入。

花春完全没察觉到帝王的一系列心理活动,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开心之中,行礼应了,就连忙跑去外殿的软榻上,准备睡觉。

要是让别人知道这件事,花京华必死无疑,就算他是皇帝,也绝对救不了她。撇开花京华这个人的本身不谈,她作为丞相,身上负担着的东西太多,也帮了他太多,在朝中是定海神针的作用。一旦她的身份被揭穿,那他的皇权相当于被撕开一个巨大的豁口。

软榻旁边的隔断处有一张漂亮的落地铜镜,上榻的时候,她就不经意地看了一眼。

然而,这愤怒很快被心里接着涌上来的担忧给压了下去。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啊?花春一顿,走过去仔细看了看。

这简直是侮辱他这堂堂帝王的智商!

她的脖子上……为什么会有吻痕?!

他是有些被欺骗的愤怒的,虽然一早也猜到了这个结果,当真要面对的时候,除了喜悦,他也要看清自己被花京华当个傻子一样玩弄了这么多年的事实。

眼睛陡然瞪大,一股凉意从脚底直接涌上心脏,花春呆愣了许久,勉强笑着朝内殿里问了一句:“皇上,方才有别的人进殿里来么?”

这么久以来他一直将她当成男人看,打也打过,嘲笑也嘲笑过,没想到她竟然是以女儿之身高居丞相之位,还一瞒就瞒遍了天下人!

“没有。”宇文颉淡淡地答她。

花京华犯的是要株连九族的欺君大罪。

“……”

先前没反应过来,只顾着高兴自己不是断袖了。在温泉里仔细想了想之后,帝王才意识到——

巨大的恐惧像黑色的浪潮一样涌了上来,她差点没站稳。

宇文颉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没有别人进来,那这东西,只能是帝王弄的。

“臣叩谢皇上恩典!”兴奋起来,她直接朝皇帝行了个大礼。

她不是啥纯情小姑娘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能在她脖子上留下这样的吻痕,还是在她衣衫不整昏迷不醒的时候,宇文颉要是什么都没发现,她花字倒过来写!

真的?花春惊喜地抬头看着他。这话也就代表了他没发现她的身份吧?不然欺君之罪,可是天大的错事啊!

双腿一软,花春挣扎着爬上软榻,扯着被子过来盖在身上,瑟瑟发抖。

良久之后,帝王开口道:“除了洒了朕一身的水,丞相没有做别的错事。”

帝王知道了她的身份,却装作不知道,这是要闹哪一出?打算以后做威胁她的把柄么?可这没必要啊,他是皇帝,想要她的命都是分分钟的事情,何必绕这么大一圈?

心脏一阵阵收紧,在帝王的沉默里,花春觉得自己简直要不能呼吸了。

那就只有从感情方面分析了,皇帝喜欢她?所以在她脖子上留下这玩意儿,然后为了保护她,决定不治她的罪?

宇文颉用这样的眼神看她,难不成真的发生了什么?那她现在准备一个悲惨的故事,告诉皇帝她是有苦衷的,还来得及吗?

这想法真玛丽苏,但是挺合理的。毕竟她现在的立场是与皇帝一致的,花京华这一副皮囊也是真的够吸引人,向来爱美人的皇帝要是喜欢,也一点不意外。

花春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有一种被老虎盯着的感觉。

可是,先前一点征兆都没有,皇帝还一直针对她来着,怎么转眼之间就喜欢上了?

帝王的表情高深莫测,垂眼看着她,目光从她的脸上,划到脖子,再划到胸口。

“咚——咚——”

想了一会儿,花春还是抬头,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皇上,臣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么?”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下跳得越来越快。有点慌张,有点惊喜,就像小时候拆开人家给她的情书一样。

但是,那药效看起来也不是特别厉害,起码她只是昏迷了,什么都没做,就没事了。

虽然一直对宇文颉没啥好感,但是一想到他这么深切地爱着自己,花春就觉得他突然可爱起来了,忍不住开始脑补“霸道皇帝爱上我”系列文,接下来皇帝就该对她极好,想办法帮她变回女儿身,然后收纳进后宫,让她呼风唤雨,成为千古一后!

她方才是睡着了?花春皱眉,很明显是被人下药了好么?现在回想一下,霍昭仪递来的那杯茶有问题吧?多半是想给皇帝下药,结果皇帝一个顺手把茶给她了,她就变成了受害人!

想着想着,花春就一脸傻样地笑出了声。

“朕宽容大度,可以原谅。”宇文颉淡淡地道:“只希望丞相下次不要再在温泉里睡觉,容易丧命。”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啊,坐吃等死就好了!

扫了帝王两眼,花春咬咬牙,还是过去老老实实地跪下,声音凝重地道:“臣方才失仪了。”

心里的不安慢慢被这样的自我安慰给压了下去,她翻了个身,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我靠,那早干嘛去了?还非得留她在这里画?要是不在这里,她也不至于那么失态,然后心惊肉跳的了啊!

要不怎么说乐天派活得久呢,想点不切实际的东西,花春就睡得极好。而内殿里的帝王,却是整整一夜难免,眼眸里的颜色比黑夜还黑。

“朕可以替你延期。”

第二天黎明,花春醒来就去内殿请安,笑眯眯地道:“还有半个时辰才上朝,臣要不要继续画一下地图?”

啥?花春一愣,继而皱眉:“不是说那地图明早就要么?”

宇文颉正在更衣,头也没抬地道:“你左手画出来的东西太难看,朕已经把画图的事情交给别人了,你等着上朝就是。”

越过她身边,宇文颉直接坐到了龙床边,看着她道:“时候不早了,地图可以明日再画,丞相先歇息吧。”

声音很冷淡,跟她想象中的柔情完全不一样。

这反应完全叫她猜不透啊,要是发现了什么,就该龙颜大怒了,可是他没有。但要是什么都没发现,为什么又变成了这么一张死人脸?

导演,剧本拿错了吧?

尴尬地笑了笑,花春偷偷瞥着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在她昏迷不醒的时候帝王有没有发现什么。

看了看皇帝的脸色,花春又迷茫了。

“是挺麻烦的。”宇文颉穿着寝衣从屏风后头出来,眼神凉薄地看着她:“你很重。”

这到底是几个意思啊?为什么宇文颉的心思这么难猜?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已经很接近谜底了,然而却还是被他打了一巴掌。

身子一抖,花春愣了愣,才吞吞吐吐地道:“臣给皇上添麻烦了。”

果然现实不像小说里写的那么美好么?皇帝就不能有个冲冠一怒为红颜,不管不顾只要她的动作?

正在系外袍呢,就听见屏风另一边一阵水声,接着就是帝王低沉的声音:“醒了?”

好吧,光想想也觉得不现实,花春还是老老实实行礼,然后满腹心事地上朝去。

坐起来看了看四周,花春捏着身上的官服就蹦蹦跳跳跑到屏风旁边,将里衣束胸都拿下来,飞快地穿上。

在紫辰殿这一夜就跟做梦一样,醒来之后好像天翻地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谢天谢地,幸亏他没叫御医来,不然她一头撞死在这里的心都有了!

皇帝当真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朝上照样与她对峙理论,然后听取建议,下朝之后让她去紫辰殿,继续说一些朝中之事,神色镇定,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官服还被她裹在身上,旁边没有人。龙床十分整齐,看样子皇帝是直接把她丢在这里没管了。

她很想从他的眼神里看出点什么来,然而每回望进去,都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跟黑洞似的什么也不表露出来。对于昨晚之事,也是绝口不提。

身子好像被卷进了浪潮里洗刷过了一遍,四肢都脱了力,等眼前的东西清晰了一些之后,她的第一反应还是飞快地低头看了看自己。

这一天皇帝只下过一道旨意,那就是升霍昭仪为嫔,迁居永福殿。

花春觉得自己跟醉了酒一样,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头一阵阵地疼。

升位份是好事,但是永福殿离紫辰殿更远,明显没有万宝殿好。一时之间众人也不明白皇上这到底是奖还是罚,霍嫔谢恩也不是,哭委屈也不是,只能僵硬着脸来给皇帝行了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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