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不只是毒案,而且很可能与崇港分局去年破获的杨琴遇害案有关联。
杨琴生前不但与神秘消失的北湖籍男子蒋正飞姘居过,并且就是因为帮蒋正飞贩毒被穷凶极恶的吸毒人员孙宝平杀害的!
而从大数据分析出的蒋正飞在滨江的活动轨迹上看,他不止一次去过兴东,甚至在泰荣烟酒店附近消费过。
这可是两个毒贩,不是两个普通人。
任忠年敢断定这不是巧合。
他沉默了片刻,阴沉着脸说:“疫情爆发以来,好多在逃人员落网了。我们早就把蒋正飞列为在逃人员,可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个蒋正飞还真会躲!”
禁毒支队只侦办毒案,不侦办命案。
韩昕对案情不是很清楚,好奇地问:“任支,蒋正飞是在杨琴遇害前神秘消失的,还是在杨琴遇害之后消失的?”
“之前一个半月。”
“我记得您去过他老家。”
“我是去过,他消失的很从容,像是要出远门,很可能再也回不去了似的,回家陪老母亲,探望哥哥嫂子,但给家里留的钱却不多。”
“那有没有查到他之前的毒品来源的线索?”
“没有。”
侯文一直参与侦办这起毒案,也跟刑警支队的同事一起试图将这两起案件进行串并,对案情比较熟悉,连忙介绍道:
“韩队,我们从崇港分局调查到的情况上看,蒋正飞在滨江期间过得很拮据,种种迹象表明他并没有靠贩毒赚到多少钱。”
韩昕想了想,抽丝剥茧地分析起来:“他回老家的做派,以及之后的神秘失踪,很像是要出去做大买卖,而且是风险非常高的那种。可他又没有本钱,没本钱凭什么做大买卖?”
“韩队,你是说管泰荣给他提供了资金?”
“有这个可能。”
“管泰荣是有这个实力,就算一下子捧不出那么多钱,找那些富二代老乡帮帮忙肯定能借到。但我们查询过他和他老婆的银行流水,既没发现大笔支出,也没发现大笔收入。”
侯文想了想,接着道:“有可能是管泰荣的那个同伙出的钱!”
任忠年点上支烟,吞云吐雾地说:“光推测没用,当务之急是要验证,只要找到管泰荣的同伙,一切就能真相大白。”
徐浩然脱口而出道:“就以韩队的思路查,盯那几个回了老家的富二代,他们全是瘾君子,不可能这么长时间不吸毒,只要盯住他们,就能顺藤摸瓜搞清楚是谁给他们供货的!”
韩昕笑道:“如果通过这条线能打开突破口,那这场疫情对我们办案还是有帮助的。”
已经查了两个多月,不能再拖泥带水!
任忠年权衡了一番,啪一声拍了下桌子:“就这么查,小侯,你问问刑警支队,他们愿不愿安排人去浙省。如果他们走不开,抽不出人,那我就亲自过去。”
“是,我这就打电话问。”
“出去打,浩然,你继续,说说崇港分局的那几起。”
……
一起接着一起,一直分析到快吃午饭,才“复盘”到前些天抓获的曲比阿美。
“她交代毒品是从她堂哥那儿买的,但姚大联系她们老家公安局了解完发现,她堂哥早在去年三月份就落网了,并且之前并没有卖毒品给她,只是让她帮着卖。”
“这么说她撒谎了,你和小韩缴获到的粗制海洛因,并不是她堂哥卖给她的?”
“可以肯定她没说真话,但她死猪不怕开水烫,一口咬定是从堂哥那儿买的。”
“好好审审!”
“任支,您是没见过她,您要是见着就知道根本没法儿审。”
“怎么就没法儿审?”
任忠年话音刚落,韩昕的手机突然响了。
“任支,不好意思……”
“没事,先接。”
徐浩然不像侯文那么怕“任大傻”,禁不住笑问道:“韩队,是不是女朋友打来的?”
“嗯。”
韩昕不无尴尬的笑了笑,起身接通了电话,正准备问问什么事,就听见姜悦在那头发牢骚:“韩队,你们到底是怎么办案的,把缴获到的毒品带走了,却把嫌疑人留给了我们,关又不能关,放了她就跑,她今天又跑了!”
“先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曲比阿美又跑了,扔下孩子说走就走,上午九点半左右跑的,到现在都没找着。”
姜悦越想越郁闷,又气呼呼地说:“她跑也就罢了,可孩子怎么办?他姐姐姐夫不是不管,是实在没能力管了。人家的房子是贷款买的,汽车美容店又开不了门,现在是真没钱了!”
韩昕早就知道曲比阿美的孩子是个毒品婴儿,也知道这些天在妇幼医院治疗花了不少钱,低声问:“你们所领导怎么说?”
“所领导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向分局汇报呗,可分局一样没办法,说孩子又不是没亲属,不符合送福利院的条件,让我们做做顾国贵和曲阿果的工作。”
“顾国贵怎么说?”
“顾国贵点开手机银行让我和钱警长看了,前几天为了凑医药费,他不但把几万块钱存款都花完了,还在网上借了三万多。下个月的房贷、汽车美容店的房租和他儿子的学费都没着落。”
“孩子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在医院没事,但出院谁也不敢保证,而且现在不光需要医药费,还要给孩子喂奶!”
姜悦回头看了一眼蹲在走道里的顾国贵,补充道:“看孩子饿的哭成那样,我于心不忍,刚自己掏钱去买了两罐奶粉。”
大人怎么样放一边,但孩子是无辜的。
韩昕低声问:“孩子喝不喝奶粉?”
姜悦嘀咕道:“饿急了什么都喝。”
“这么说现在是医药费的问题?”
“不只是医药费,还要抓曲比阿美,还有孩子在医院谁照看?”
“曲阿果不管?”
“好好的一个家,被曲比阿美折腾成债台高筑,她能高兴?我刚才给她打过电话,她不但不想再管,甚至都明确跟我说不会再来医院。”
“可曲比阿美是她的亲妹妹,孩子是她的侄子!”
“自己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亲妹妹又怎么样。至于孩子,连孩子爸爸是谁,恐怕连曲比阿美自己都不知道,更别说她了,她才不愿意管呢。”
“顾国贵什么态度?”韩昕追问道。
姜悦再次看向正愁眉苦脸的顾国贵,无奈地说:“他对亲情看得还是比较重的,可他现在有心无力。”
“他想给孩子办出院?”
“就算能办出院,他把孩子带回去谁照应?”
曲比阿美之所以跑,可以“理解”。
一是不愿意看姐姐的脸色,二是担心长此以往,等过了哺乳期会被公安抓,会被追究刑事责任。
曲阿果不愿意管也可以理解,毕竟她有自己的家庭,并且已经花了那么多钱,堪称仁至义尽,不能因为一个连爸爸是谁都不知道的孩子,搞得倾家荡产。
至于顾国贵,现在可能是最难的。
他首先要尽到做姐夫的义务,现在没钱了如果甩手不管,那就是遗弃!要是把孩子带回家之后,孩子死在家里,一样会受到指责。
遇上这种事,韩昕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苦着脸道:“你先别急,我帮你们向任支汇报下,请领导帮着想想办法。”
“赶紧汇报,如果想不出办法,顾国贵就要帮孩子办出院,然后把孩子塞给我了!”
“他凭什么把孩子塞给你?”
“他说有困难找警察,把孩子交给我就是交给政府,到时候我管还是不管,我是把孩子带回所里,还是把孩子扔了!”
“你这会儿在医院,医院那边就你一个人?”
“不然我能这么急!”
“明白了,你先做做他的思想工作,我这就帮你想办法。”
电话是在会议室里接的,任忠年和徐浩然、侯文听得清清楚楚,都不用刻意汇报。
韩昕本以为顶头上司会打太极拳,毕竟这是一件麻烦事。
没想到任忠年竟拿起手机,一边翻找着号码,一边沉吟道:“如果顾国贵夫妇确实没能力,那我们就想办法托底。”
“师傅,这个底怎么托?”徐浩然忍不住问。
“孩子是无辜的,找民政部门,找慈善机构。”
任忠年想想又说道:“肖支认识卫生部门的领导,再请肖支想想办法,看妇幼医院那边能不能减免点医药费。”
顶头上司如此有魄力,韩昕觉得自己不能什么都不做,连忙道:“陵海有禁毒基金会和禁毒协会,我给我师傅打个电话,请她也帮帮忙,看能不能想办法筹点善款。”
“就这么办,赶紧联系,我们各联系各的。”
“谢谢任支。”
“这有什么好谢的,你一样是为了工作。”
……
蓝豆豆接到电话,一口答应了,承诺立即联系禁毒基金会和禁毒协会的会长,准备发动会员募捐。
考虑到医药费不是个小数字,韩昕又想到了老领导张宇航,抱着试试看的心理,看看老领导有没有办法。
结果张宇航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竟沉吟道:“照你这么说,那个孩子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接下来的治疗主要是巩固,豆豆既然已经答应帮你想办法,那医药费的缺口应该不是很大。”
韩昕以为他不想帮忙,事实上人家也没义务帮这个忙,苦笑道:“现在还不知道,毕竟孩子才四个月大,跟大人不一样。”
“小韩,你误会了,我就是那么一说,不是不帮忙。”
“张局,这本来就不关你的事,我是病急乱投医,不然也不会给你打电话。”
老部下能想到自己,张宇航很高兴,轻拍着桌子笑道:“现在关我的事了,这是一个很好的禁毒宣传的机会。小悦不是在那边吗,我等会儿安排人跟她联系。”
“联系什么?”
“我打算安排人去采访下,拍个视频,回来好好宣传,顺便帮你们募捐。”
事实证明,同样一件事,在不同人那里,解决的办法就是不一样。
韩昕没想到老领导竟打算借这个机会搞禁毒宣传,让思岗市民通过这件事真正了解毒品的危害,佩服的五体投地。
刚找完关系的任忠年却很尴尬,因为他也曾担任过区禁毒办副主任兼禁毒大队长,跟张宇航和蓝豆豆一比,他赫然发现自己很不称职。
想到案子是在崇港分局辖区发生的,孩子正在崇港分局辖区,他实在不想让张宇航和蓝豆豆出这个风头,立马抬起头:
“浩然,给姚大打电话,通报下我们这边的应对方案,让他想想他该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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