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大香,大元宝,纸扎的汽车跟洋房全都带来了,用火一烧,袅袅的青烟漫天飞舞,好像前妻久久不散的灵魂。
彩霞死得静悄悄的,当初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有,杨进宝觉得更加愧对她。
现在补办葬礼已经晚了,毕竟女人死去了两年。
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照顾天赐,将他抚养成人,那是彩霞留下的唯一血脉,也是杨进宝所有的希望。
一边烧纸他一边说:“彩霞你走好,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天赐的,把他培养成才,他是咱家爱过的见证,也是咱们爱情的结晶……。”
男人烧纸,巧玲也在旁边抽泣:“彩霞姐你放心,我保证对天赐好,跟自己亲生的儿子一样,不让他受一点委屈……。”
巧玲真的很贤惠,也真的对天赐很好。
儿子身上的衣服是她买的,饭菜是她做的,早就把天赐当做了亲生。
祭拜完了彩霞,杨进宝跟巧玲又祭拜唐秉德两口子,同样烧了纸钱,焚了大香跟蜡烛。
眼瞅着一天的纸灰漫天飞舞,飞刀李说:“进宝,咱走呗……。”
站起来上车的时候,杨进宝还不住向着彩霞的坟头张望,迷茫中,他再次看到了前妻甜美的笑脸……。
杨进宝这次来西关镇没有立刻回家,当天晚上反而住进了唐秉德留下的老宅子里。
那座老宅子已经翻盖,变成了崭新的二层小楼。
彩霞当初在这儿住过,足足住了一年多,巧玲也住过一年。
两个女人前前后后都离开过杨进宝,也把这儿当作了家。
目前的西关镇跟从前不一样了,经过彩霞跟巧玲那么多年的努力,山村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市场繁荣起来,人流量也加大了。
再加上罐头厂,还有王铁匠跟陶掌柜的运输队,镇子里的人都有钱了,家家户户丰衣足食。
这天晚上,飞刀李带着几个保镖住楼下,杨进宝跟巧玲住在楼上。
饭后,躺在被窝里,巧玲抱着男人问:“进宝,彩霞姐真的死了?我不相信……跟做梦一样。”
杨进宝说:“我也不相信,可事实的确就这样,她的坟就在那里,不信也由不得我们。”
“你确定里面埋的是彩霞姐的骨灰……?”巧玲忽然问。
“你啥意思?”杨进宝吃了一惊,不知道巧玲为啥这样说。
“进宝,你难道不觉得彩霞姐的死很奇怪吗?当初是茜茜陪着她出国的,到哪儿以后五天就回国了。
又过两个礼拜,她的骨灰就运了回来,当时她病重,那个大鼻子医生竟然没有跟娘娘山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份电报,直接邮寄回来一个骨灰盒……。
还有,她的遗物却留在了加拿大,为啥不一起邮寄回来?”巧玲说出了自己不同的意见。
“彩霞应该没啥遗物吧?”杨进宝问。
“不对!我总觉得这里面不对劲,就算她没有遗物,那钱呢?她治病的钱哪儿去了?前前后后,老金和春桃姐给她打了几百万啊,根本花不完,可大鼻子医生一分钱也没有退给我们。”巧玲又提出了关键的问题。
杨进宝说:“可能是国外的医疗费太贵吧,那些钱刚刚好,大鼻子医生是方亮跟豆苗介绍的,就算我不信他,也应该相信方亮跟豆苗……。”
“进宝,咱们对那个医生不了解,我觉得彩霞姐可能没死,说不定已经被治好了,她邮寄回来的,会不会是个假是骨灰盒……。”巧玲抿着嘴,脑子里闪过一丝奇怪的想法。
“啥?你说那个骨灰盒是假的?彩霞为啥要这样做?”杨进宝问。
“为了成全咱俩呗,咱俩已经做了夫妻,她回来这个家也没位置了,干脆顺水推舟,让你跟我死了这条心……然后她一个人在国外孤独。”
杨进宝苦笑了,抬手点巧玲额头一下:“你那小脑瓜整天想啥嘞?不去写小说,简直屈才了,我相信彩霞不会骗我,她真的死了……因为肝癌是没救的。”
这是巧玲第一次提出彩霞没死,第二次提出彩霞没死,是五年以后。
那时候,杨进宝已经是身价百亿的企业家了,再次见到彩霞时,他才知道目前的一切都是个骗局。
女人坟墓里的骨灰,原来是一包石灰粉。
当然,这是后话了。
他们两口子没有在西关镇呆多长时间,只有短短三天的时间就返回了娘娘山。
在这三天里,杨进宝去了一次罐头厂,跟哪儿的总经理肖雨涵和侯三见了一面,视察了罐头厂的生产。
他还去了一次老范的砖窑厂,视察了哪儿的砖窑生产工作。
罐头厂在肖雨涵跟侯三的管理下又扩大一倍,工厂生产的饮料跟罐头,已经销遍了全国。
老范的砖窑厂同样越做越大,不但烧砖,还在旁边开了一座瓷器厂,专门烧瓷器。
杨进宝当初在哪儿入了股,虽然只有十万块,可如今钱滚钱,资产也上几百万了。
老范热情地招待了他。
最后回来的那天,偏赶上陶掌柜跟王铁匠从大草原贩运牲口回来了,几个人又是一醉方休。
第四天,当他带着巧玲从西关镇返回来的时候,又接到了娘娘山县委礼堂的电话,让他参加一个会。
这个会,是全县青少年艺术演唱会,他作为嘉宾被邀请了。
反正目前的杨进宝很忙,脚不沾地,也是人人瞩目的企业家,各种会议都邀请他参加。
这个青少年艺术演唱会,主要是娘娘山各大小学举办的,让青少年表演歌舞,促进他们的业余文化知识。
杨家村小学的学生们也参加了,其中就有杨天赐。
当时,杨天赐表演的是武术,准备练一套散打。
杨进宝跟巧玲发现儿子参加了,当然很兴奋,热情为孩子鼓励加油。
哪知道杨天赐刚刚上台,孩子就哭了,泪如雨下。
他没有表演武术,而是拿起话筒唱了一首歌。
歌声一起,杨进宝跟巧玲同样哭了。
旁边的音响里传出哀怨的音乐,杨天赐操着一口稚嫩的童声唱了起来……。
“第一次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你。
我第一次哭泣,为我擦干的是你。
我第一次跌倒时,搀扶的是你。
我第一次喊妈妈呀,最开心的是你。
我第一次离开家,送我的是你。
我第一次有成绩,最激动的是你。
我第一次绝望时,呼唤的是你。
我第一次懂事时,夸奖的是你。
妈妈呀妈妈呀我想你,没有你的夜里我好孤寂。
去往天堂的路是否太拥挤,妈妈累了你就好好休息。
妈妈呀妈妈呀我想你,你走后的天空一直下着雨。
带上你心爱的油脂伞,妈妈你要照顾自己。
妈妈呀妈妈呀我想你,是你让我鼓起了勇气。
我们约好了吧,约好了吧。
来生在这里团聚。
我们约好了吗?约好了吗?
妈妈我在这里……等你。”
一曲唱完,孩子已经泪流满面,不仅仅杨天赐哭了,后台的老师哭了,音响师哭了,就是台下的父母跟领导也全都泣不成声。
杨天赐这首歌是临时更改的,他没兴趣练武术了。
几天的时间,彩霞死在国外,骨灰盒被运回杨家村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四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自然也传到了杨天赐的耳朵里。
孩子想妈妈,没娘的孩子好可怜,如果这首歌是大人唱的,大家可能不太震撼,可偏偏是一个只有九岁的娃唱的。。
再加上稚嫩的童声,内心的呼唤,对妈妈的渴盼,一下子触动了所有人的神经。
孩子向下深鞠一躬的时候,场下的群众就哭倒一片,雷鸣般的掌声也响彻起来。
不知不觉,杨进宝也哭了,他知道天赐想娘了。
当初彩霞离开家,被人抬上飞机的时候,杨天赐才六岁。
从那年起,他就天天盼着娘回来,可等啊等,盼啊盼,等来的却是母亲去世的噩耗。
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个打击。
杨进宝拉着巧玲,忘记怎么跑进后台的,抱上儿子又是一阵哭嚎。
他说:“娃啊,爹对不起你,没有照顾好你妈妈,她死了两年,都没让你知道,爹有愧啊……。”
天赐抱上父亲,更加哭得泣不成声:“爹,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啊……。”
巧玲也抱着孩子哭,说:“娃啊,你亲娘没了,巧玲娘就是亲娘,啊?咱不哭,不哭。”
巧玲一边嚎啕,一边为孩子擦泪。
杨天赐这只手勾着爹的脖子,另只手勾着巧玲娘的脖子,哭得更厉害了。
对于孩子,杨进宝总觉得有亏欠。
因为他太忙了,根本顾不得照顾他,也没时间关心他,不知道孩子整天在想啥。
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娘娘山的经济建设上,带着全村的寡妇跟留守女人奔小康,建工厂,把亲生的骨肉都忘记了。
当初,杨天赐被彩霞生在了大西北的二十里铺,远在他乡,丈夫没有在身边。
出生的时候,女人还遇到了轻微的难产,痛得死去活来。
孩子出生以后,奶水还不够吃,瞧着嗷嗷待哺的婴儿,彩霞撕心裂肺。
女人之所以没满月就把儿子送回来,第一是杨进宝的条件好,完全可以把天赐养大。第二,是想他认祖归宗。
毕竟这是杨家的血脉,杨进宝留下的唯一根苗。
杨进宝说:“天赐,咱不哭,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你娘死了,还有你爹,你爷奶,还有巧玲娘,你不是孤儿……。”
虽然劝儿子不要哭,可他的眼泪咋着都控制不住。
天赐说:“爹,可我想娘,咋办啊?”
杨进宝说:“那你就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你娘泉下有知,也会瞑目了……。”
抱着儿子的肩膀,瞧着他一身崭新的小西装,洁白的领结,还有一脸英武的豪气,杨进宝再次想起了彩霞,想起了当初西关镇那段难忘的时光。
他的心里在默默嘱告:彩霞,你放心,我一定把儿子养大,教育成才,以慰你的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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