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女人的第一眼,老金也打个冷战,问:“桂枝,你咋来了?”
女人说:“金哥,你让俺等得好苦,好苦啊?呜呜呜,呀呀呀……。”她的哭声更大,抱上老金还不撒了。

黄珊珊虽然意识到不妙,可没好意思做声,只是瞪着她俩练气功。

老金费半天劲才把女人推开,说:“桂枝,你先回,我一会儿去找你。”

“不嘛,不嘛,咱俩再也不分开了,今天晚上俺陪你。”

一句话说出来,四周的邻居全部吃一惊。

二大娘发现不妙,赶紧上去牵扯桂枝的手,说:“闺女啊,你金哥刚回来,太累了,让他喘口气,跟大娘走,我教你打毛衣,走啊?”

二大娘说着,将桂枝拉走了,女人一步一回头,仍旧对老金恋恋不舍:“金哥,你先吃饭,一会儿俺还来看你,啊?”

借着朦胧的灯光,黄珊珊瞅到了桂枝的样子,女人三十多岁,长得眉清目秀,柳眉大眼,鹅蛋脸,身段还不错呢。

就是衣服差点,虽说没补丁,但很破旧,脸色也不白,经过风吹日晒,手上有皴,还长满了老茧。

一瞅就是典型的乡下妇女,勤劳,朴实,善良,但又充满了野性。

接下来,大家觉得没趣,纷纷离去了,屋子里只剩下老金一家三口。

老金娘说:“媳妇,别愣着,吃饭吃饭,金儿,你也吃……。”

“哎,娘,我去端饭……。”老金赶紧跳起来到厨房里端饭,饭菜端进屋子,放在八仙桌上,他又冲黄珊珊柔声道:“媳妇,吃饭了……。”

黄珊珊没说话,愁眉不展若有所思,木然地拿起筷子,轻轻抿两口。

所有的食欲都没了,刚才那个叫桂枝的女人跟老金欣然一抱,她就觉得这里面有猫腻。

他俩可绝不是兄妹那么简单,也不是邻居间的亲热,分明像……一对恋人?

难道老金从前在家里有女人?他有没有跟这女人产生过暧昧?会不会旧情复燃?那我咋办?

一个个不好的念头在心里产生,让她食不甘味,如同嚼蜡。

好不容易吃过饭,到了睡觉的时间,婆婆帮她俩铺好被褥,说:“娃,睡觉吧。”

老金家有一座配房,是一间西屋,他老娘住北屋上房,西屋是老金从前的卧室。

那是两间里生外熟的青砖房,已经很破旧了,滴水岩下面生满了绿苔,里面又湿又潮,好心的邻居早帮他俩收拾好了。

从前家里穷,没钱盖房,老金就是从这间土窝里飞出去,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一所名牌农业大学,从此以后就再没回来过。

那一年他才二十岁,今年三十三,算起来已经十三年没有回家了。

从前是没钱,现在有钱,给老娘邮寄过去却被哥哥跟弟弟吞了。

老金拉起黄珊珊的手,将女人拽进了屋子里,然后脱衣服睡觉。

黄珊珊依然很麻木,眼光呆滞,老金就帮媳妇脱衣服。

衣服脱下,进去棉被,男人抱上了女人雪白光滑的肩膀。

被窝很暖和,为了招待儿媳妇,婆婆把珍藏几年的花被窝拿出来,尽量让儿媳妇住得舒服一点。

屋子里真的很破,墙上的泥脱落了,显得很斑驳,地面上也是泥土,大耗子小耗子乱窜,哪儿都是跳蚤。

跳骚在黄珊珊的身上蹦跶,撕咬,可女人却没感到疼,因为她的心已经不在这间屋里了。

老金抱上媳妇亲半天,摸半天,黄珊珊哪儿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于是男人很奇怪。

“姗姗你咋了?哪儿不舒服?是不是病了?”

“没,金哥,我问你一句,你跟那个桂枝……是咋回事儿?”

女人猛然提起桂枝,老金又打个冷战:“我跟她……没啥?”

“既然没啥,那她为啥进门就亲你?老实交代,她是不是喜欢你?”黄珊珊的话好像一根钢刀,直接刺进了男人的心肺,弄得老金痛不欲生。

“好吧,我老实交代,桂枝是我儿时的玩伴,高中时候就喜欢我,考大学以前,我俩就定亲了……。”男人没办法,只好老实交代。

“既然定亲了,那你为啥大学毕业以后不娶她?”黄珊珊问。

“因为……我在大学里认识了春桃,深深爱上了她……毕业以后就跟她去了四水县梨花村的饲养场。”

“这么说,你把她抛弃了?”

“姗姗,你听我解释,我没抛弃她,因为根本就没喜欢过,她是一厢情愿,而且这女人很傻,整整等我十三年,现在还没嫁人……她是剃头条子一头热。”

“这么说,你十三年没敢回家,就是害怕见到她,对不对?”黄珊珊又问。

“这是原因之一,担心她缠我,还有一个原因,是我没出人头地,不能衣锦还乡,现在有钱了,还娶你这么好一个媳妇,今天带你回来,就是想她打消念头……可想不到她见面就扑我。”

老金说得是实话,十三年前桂枝真的跟他有一腿,那时候男人还是个学生娃。

那一年老金二十岁,桂枝十九岁,因为家里穷,没钱交学费,桂枝一个人跑进城里卖一磅血,男人才能接着念下去。

高考前夕,男人为了升学而拼刺,根本不能回家,桂枝就在家里粜粮食,喂猪,养羊,满足男人的伙食费。

他还记得那是高考前的一个月,天上下着大雨,桂枝在家烙了油饼,冒着倾盆大雨到乡中学为他送干粮的情景。

女人走进宿舍,身上衣服全湿透了,滴滴答答淌水,头发也湿漉漉的,好像从水塘里捞出来一样。

她憨憨解开怀,拿出油纸包裹的油饼,那油饼却一点没湿,还热乎乎地,而桂枝的胸口却被油饼烫红了,肿起老高。

女人将烙饼双手捧过来,说:“金哥,你吃啊,还新鲜嘞。”

那一刻,老金真的很感动,他完全把桂枝当成了妹子,但只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心疼,根本燃不起夫妻之间的情愫。

再后来,老金终于金榜题名,桂枝高兴坏了,满大街地宣扬,见谁都显摆,她以他为荣。

老金背行囊离开家乡奔赴大学的时候,桂枝一口气送他五十里,一直送到山外的大马路上。

女人扯着他的手说:“金哥,你大学四年,俺等你四年,你可一定要回来娶我,你不回来,我就等你一辈子……。”

老金就那么走了,一去不复返,十年过去,仍旧杳无音信,桂枝天天往他家跑,询问他娘有没有来信。

很快一个晴天霹雳在头顶上炸响,金哥来信了,给家里报喜,没想到却是他跟别的女人成亲的信。因为那时候老金娶了麦花嫂。

当桂枝颤抖地看完那封信,她一跺脚:“金哥!你咋不等我啊?”说完向后一倒,晕了过去。

从哪儿以后,桂枝就疯了,有时哭,有时笑,有时坐山梁上一呆就是大半天。

女人常常望着当初老金走过的路,希望忽然看到男人回来的身影。

这一等,又是两年多,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等到了老金跟麦花离婚的消息。

桂枝的家里人很高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于是,女人又充满了希望。

可又过不久,另一个消息接踵而来,老金跟麦花离婚后,仍旧没回家,而是娶了娘娘山县城供电局局长的闺女。

得到这个消息,桂枝的疯病又犯了,而且比从前更加严重。

家里的来信告诉了老金一切,男人越发觉得对不起她,所以更加没脸回去。

这一晚,老金丝毫不敢隐瞒,将从前的一切跟黄珊珊全盘托出。

哪知道黄珊珊越来越生气,抬腿踹了男人一脚,怒道:“滚!你个陈世美,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别碰我!”

黄珊珊将棉被掖得很紧,一条缝隙也不留,还给男人调个冷屁股。

她觉得老金就是陈世美,辜负了桂枝,自己的眼睛竟然瞎了,瞧上这么个王八蛋?

老金说:“姗姗,请你理解我,我真不能跟桂枝成亲啊。”

“为啥?”

“因为她是我表妹,我俩是近亲,近亲是不能结婚的。”

“啥?你俩竟然是表亲?”

“嗯……乡下人愚昧,不知道近亲不能结婚,我就是把她当妹妹。”

“放屁!这不是理由,那你为啥不帮她,她为你病了那么久。”黄珊珊怒道。

“我往家里寄过钱啊,给了姨母跟姨父,让他俩帮桂枝瞧病,可谁知道她的病吃那么多药也没好。”

“你以为钱是万能的?你辜负了一个女人的心……!”黄珊珊嚎叫道。

“那你的意思,我就该娶了她?然后生两个白痴儿子,在乡下这么窝囊一辈子?桂枝变成这样,你以为我的心里就好受?”

男人也哭了,抽泣一声。

黄珊珊想想,这事儿还真不怪老金,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

乡下人愚昧无知,不知道近亲结婚的坏事儿,可老金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所以,她的心理对老金又产生了原谅,终于转过身问:“那你打算咋安排桂枝?”

老金说:“带她走,进城,找最好的医生治病,她好了,我再帮寻个婆家,让她幸福一辈子。”

黄珊珊点点头,夸赞道:“金哥,你越来越像杨进宝了……杨进宝身边那么多烂桃花,你现在也这么多烂桃花。

我切身感受到了巧玲嫂跟彩霞嫂的难处,就是要为你们男人阻挡那些烂桃花。”

老金说:“你明白就好,现在可以亲热了吧?”

黄珊珊这才笑了,猛地缠上男人,叭叭亲两口:“当然可以,奶奶的,回家好几天,一次没亲热成,憋死了……抓紧时间……。”

女人说完,一下将老金按上,在男人的身上又是抚摸,又是亲吻。

哪儿知道刚刚亲没几下,她忽然感到浑身瘙痒,哪儿都不得劲。

炕上不但有跳骚,还有虱子呢,黄珊珊有洁癖,抬手一抓,身上就起了好多红疙瘩。

被跳骚跟虱子这么一咬,所有的兴趣都没有了。

老金就伸出手臂,说:“让它们咬我,吃饱了我的肉,它们就不咬你了……跳骚虱子们,开饭开饭了,都过来咬我吧……。”

男人果然将手臂伸出棉被,让虱子跳骚使劲咬。

这一刻,黄珊珊更加感动了,再次抱上男人说:“金哥,你真好,怪不得桂枝那么稀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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