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你什么意思,在打我的脸?”老范问。
“我干嘛打你脸?当初你跟彩霞不是说好了吗?小范住院治疗眼睛,一共花了四万块,她承担一半的责任,可不就是两万嘛?”杨进宝的表情还是恭恭敬敬,没有得瑟。
他知道强龙难压地头蛇,老范的实力在这一带根深蒂固,不能得罪。
如果老家伙翻脸,三天两头到罐头厂闹事,这生意还怎么做?
现在虽说饲养场损失惨重,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几万块对杨进宝来说还没放在眼睛里,他打算破财免灾。
“年轻人,账不是这样算的,没错,我儿子住院的确花了四万,可两万块你就想打发我走,简直是笑话!”老范冷冷一笑。
“那你想要多少钱?”杨进宝问。
“二十万!!”老范伸出了两个手指头。
“为什么?”杨进宝没有吃惊,反问道。
“很简单,因为当初彩霞是孤身女子,可怜楚楚,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我照顾她才只要两万。可现在不同,你来了,完全可以为她负担所有的责任,所以我要二十万。”
“原来是这样。”杨进宝笑了:“范叔,你这是坐地起价,讹人啊。”
“废话!我儿子眼睛瞎了,是一辈子的事儿,你想就这么算了,门都没有!!”老范的眼睛血红,就是想给杨进宝一个下马威。
在我的一亩三分地上做生意,要看看你小子有没有这个本事。
“范叔,你不要逼人太甚,我杨进宝向来不欺负老人家!如果惹得我翻了脸,可别怪我不给你这个地主的面子!”杨进宝的话也开始带刺,充满了讥讽。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不给我面子?这样的赔偿合情合理,童叟无欺,总之,只要你不拿出合适的赔偿,你这工厂就别想开!”
老范终于原型毕露,抬手一挥,十几个年轻人一字排开,每个人的手里全拿一根扁担。
这是要来砸工厂的节奏。
“我曰!看这样子,老范叔今天想跟我动手了?”杨进宝还是稳如泰山。
“你不拿钱,我就砸工厂,一天不给,我砸一天,一年不给,我砸一年……。”
“你还讲理不讲理?”
“我讲的就是道理,砸你的厂子更是道理。”
杨进宝明白了,感情弄半天,这老范是个法盲。
按照他从前的脾气,早一巴掌拍过去了,非把老家伙拍个半死不可。
可现在的杨进宝早已成熟,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惹是生非调皮捣蛋的毛头小子了。
他竟然微微一笑:“好啊,你砸!今天不砸,你就不是人养的!老子敞开门,让你随便砸!!”说完,他拉起彩霞向后一撤,闪开一条道路,还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等于将了老范一军,奶奶个熊!你也就人死鸟硬,真的敢砸,有你的好果子吃!
老范这次来就是想吓唬杨进宝一下,弄点钱花花,没想到这孙子不但不拿钱,还蛊惑他砸工厂,这一下他彻底懵逼。
别看带来的人气势汹汹,杨进宝人单势孤,可他还真不敢动他一指头,更不敢动这工厂一草一木。
现在是法治社会,罐头厂距离L市才二十里,一个电话过去,公安半个小时就能赶到。把他带来的人一抓,拿钱赎人去吧,窑厂赔进去都不够。
“你……?小子,你行啊!”老范被噎住了。
“怎么,不敢砸?没事,砸吧?实不相瞒,像这样的工厂,我娘娘山饲养场一天能挣仨,我绝不心疼,砸!砸啊!!
没胆子了?你个老混蛋!!人面兽心!枉皮一张人皮,教子无妨,欺凌弱小,强买强卖,抓一个柔弱女子做人质,你还要不要脸?!
彩霞戳瞎你儿子的眼睛,那是他活该!咎由自取!老子一分钱也不会给你,今天你们不砸了我的工厂,就是没种!!是打架还是打官司,老子奉陪到底!!”
杨进宝真的火了,衣服扣子一解,西装脱下,光了膀子,摆出一副不要命的样子。
现在,就是老范不动手,他也要逼着他动手。
老范被骂得面红耳赤,气得浑身发抖,本来没打算砸工厂,杨进宝竟然骂他没种,还骂他是老混蛋,表脸!生可忍孰不可忍。
“砸!给我砸!!把他的厂子给拆了!惹下事儿我负责!!”老范将拳头攥得嘎嘣嘎嘣作响。
后面的年轻人一听,蹭蹭蹭全都跳了过来,果然举起大杠子,纷纷冲进了楼上的办公室,叮叮当当砸开了。
一共砸毁一台办公桌,一台老板椅,一台沙发,还有一台电视机。
楼上砸个稀巴烂,年轻人又冲进工厂车间,开始砸机器。
那些机器都是铸铁的,根本砸不动,车间里好多女工正在生产,发现一伙人进来开砸,一个个吓得嗷嗷大叫,抱头鼠窜,全跑出了车间。
“哎呀,老范叔,你干啥啊?为啥砸俺们的工厂?”其中一个女工问道。
“是啊老范叔,你忒不厚道了,怎么能欺负外乡人呢,人家那儿得罪你了?”另一个女工说。
“老范!你这是干啥?平时挺讲道理一个人,今天咋就犯浑了!”
那些女工跟男工冲出来,老范才知道上了杨进宝的当。
要知道,在这儿干活的人,大部分都是刘家村的村民,也都是老范的乡亲。
这一下,他必将声名扫地。杨进宝的目的达到了,就是想他声名扫地。
他后悔了,可说出去话好像泼出去的水,不砸也砸了,收不回来了。
既然错了,那就一错到底,老子豁出去了。所以他没有制止,反而继续命令那些人瞎胡闹。
杨进宝瞅瞅差不多了,这才冲彩霞道:“报警!!抓人。”
彩霞喔一声上楼去了,果然拿起工厂的座机,拨响了派出所的电话。
女人冲上楼的时候,杨进宝这边开始出手,袖子一卷直奔车间,两只拳头抡圆,见人就揍。
叮叮当当,十多人眨眼被他干趴下六七个,其中两个人被掰断手腕子,两个人被掰断脚踝骨,另外的三个,被他打断了肋骨。
剩下是几个一瞅不好,奋力冲过去,举起杠子就揍。
杨进宝竟然没还手,任凭大杠子砸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跟额头上。
额头上的血呼啦流淌下来,肩膀跟手臂上也重重挨了一击。
这叫苦肉计,不受点伤挂点彩,官司还没法打。
几个人打过以后,杨进宝抬手一挥,四五根大杠子被他揽在腋下,一拳头下去,咣!那些大杠子被他应声砸成好几段。
然后他眼睛一瞪,一阵乱拳,咣咣咣!剩下的几个也被他打翻在地,口鼻冒血,不能动弹。
打完以后,他拍拍手从车间出来了,来到老范面前,先把血糊糊的脑袋甩了甩:“范叔,你别走,一会儿咱去打官司,谁走了就不是娘养的!”
杨进宝又用起了激将法,瞧着老家伙面色苍白的样子,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老范的身体越来越颤抖,啥都明白了。眼前的小子绝不简单,看似一场普通的打架斗殴,杨进宝却一点都没吃亏。
第一, 他的确砸了人家的工厂,理亏!
第二, 杨进宝还手,打伤那些年轻人是正当防卫,谁让他们无辜跑人家工厂闹事?不还手就没天理了。
第三, 这十几个人全都严重受伤,住院以后的医药费全算在了他的头上,再加上罐头厂的损失,还有杨进宝本人的损失,他会倾家荡产,
第四, 这么一闹,他在刘家村的名誉跟威望彻底没有了,欺负外乡人,会被全村的人瞧不起。
杨进宝就是要他声名扫地,倾家荡产,为彩霞两年的屈辱讨回公道。
完了,什么都完了,一时的冲动毁掉了半生的心血。
彩霞从楼上扑下来,看见男人血糊糊的样子,吓得差点晕死过去。
“哎呀进宝,你没事吧?我瞧瞧。”女人赶紧掏出手绢,为男人止血。
“范叔,你不仗义啊?我的厂子被砸,脑袋也开了瓢,有理说理,没理也不能行凶啊?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我看走了眼。”
杨进宝的话又是嘲笑也是讥讽,弄得老范脸红脖子粗。
可他死不认错,脖子一梗怒道:“你咋骂我?”
“范叔,我骂你啥了?”
“你骂我是混蛋,骂我表脸,还骂我没种!”
“你拐走我老婆,强迫她嫁给你儿子,还不是混蛋?
逼着彩霞留在三十里铺,私吞她一年的工资,还不是表脸?
我一个外乡人,千里迢迢到你们刘家村做生意,你竟然欺负我,还不是没种?
我哪儿骂错了?”
然后,杨进宝冲院子里的所有工人弯一下腰,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哀求道:“各位老乡,你们都看清楚了……刚来第一天就被这儿的恶霸欺负。求求大家,一会儿公安来了给我做个证啊。”
杨进宝简直就是做戏的高手,抬手摸一把泪,把那些女工们全都感动了。
“董事长!我们都瞧见了,啥都瞧见了,放心,我们给你作证!”
“老范!你还不说说软话,给杨董赔礼道歉?要不然一会儿公安来,你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是啊范叔,你干嘛要这样啊?有事说事,动得哪门子手啊?”
所有的工人都站在了杨进宝这边,将老范给逼到了死角。他完全成为了一个恶霸,仗势欺人的地头蛇。
“我没错,没错……。”老范还是死不承认:
“范叔,你有错没错,咱别在这儿说,到派出所再说……。”杨进宝捂着脑袋,眼睛盯着工厂的外面。
警车终于来了,至少十辆,红灯闪烁呜呜怪叫,纷纷冲进工厂戛然而止,从车上呼呼啦啦冲出二三十个警察。
“怎么回事儿?谁打电话报的警?”其中一个胖警员问。
“我报的警,他们行凶,要砸我们的工厂!”杨进宝举起手说。
“啥?有关人员全部带走!”胖警察大手一挥,所有的警员蜂拥而上,将十几个倒地不起的年轻人全都束缚,纷纷押上了车。
老范也被两个警察带上手铐押上车,送到了局子里。
一路上,他心惊肉跳,眼前一阵空白,感到大祸临头。
杨进宝把他当成了一个毒瘤,现在他要清除这个毒瘤,为彩霞在L市的事业发展扫清一切障碍。
这年轻人绝不简单……谈笑间,让他的家产灰飞烟灭,一扫而光。
他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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