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型很好,真正的剑眉朗目,静静地望着人,就仿佛把要说的话都说出来了……欧阳灿见他并没有露出更为不快的神色,说:“我难得从那边绕回来。本来想那边车少人少的,谁知道竟然遇上你。”
夏至安点了点头。

欧阳灿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说:“我离得远,什么也没看见。”

“不是看见我了么?”夏至安问。

“除了你。”欧阳灿说醢。

夏至安笑了笑。

欧阳灿看了他,“怎么了?”

“我看见你了。”他说缇。

欧阳灿吓一跳,脱口而出道:“乱讲!你怎么会看见我的……”

“哎,你身上……”夏至安故意露出嫌弃的样子来,“迎风臭十里。”

欧阳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得是什么,不禁咬了牙,可再想找什么东西揍他,手边已经没有现成的了。

看她恼了,夏至安却笑起来。

身边那三只狗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尤其是胖胖,张着大嘴巴仿佛也在笑。

欧阳灿见状气的要站起来进门去,夏至安却拦了她一下,说:“开玩笑的!真生气啦?”

欧阳灿格开他手臂,盯了他一眼,故意坐得离他近了点儿。

夏至安往后仰了仰身子,“这是干嘛?”

“这会儿没风不是?没风想治你就得另想辙。”欧阳灿说。

夏至安揽着胖胖往旁边挪了挪,“哎呀,怕了你。”

欧阳灿再靠近,他作势再挪……没留神石阶已经到了头,一屁股坐在空地上,整个人就歪在了地上,腿翘起来,差点儿踢着欧阳灿。

欧阳灿躲避开,看他歪在地上也不着急起来,笑道:“差不多可以了啊,夏教授。还不起来准备碰瓷儿啊?”

“哎呀摔坏了,起不来了。”夏至安说。

“胡说!这一下就能摔坏了,你瓷娃娃?”

“真的……地上这……这寸劲儿的,正好石头怼在我腰眼这儿……”夏至安说。

欧阳灿等了等,伸手过去,“好了,哪,拉你一把。”

夏至安看着她的手,刚要拉住,那手倏地收了回去,“喂!”

“忽然想起来,刚你不是说我迎风臭十里么?”欧阳灿弯了身,眨眨眼,说。“怕臭到你。”

“不嫌你臭了,真的。”夏至安忙说。

“什么叫不嫌我臭!我根本就不臭!”欧阳灿拍拍手。“让你瞎说八道……你不是吧,夏教授。平常不也跑步锻炼么?这么不经摔……真起不来了?”

“你平白无故被坑一下试试的……哎呦我的腰是不是跌折了,好疼。”夏至安说。

欧阳灿哼了一声,看着地上潮乎乎的,夏至安只管歪在那里不动,到底过来伸手抓住他手臂,刚想要拉他起来,手腕就被抓住了,一个不妙的念头还没来得及形成,只觉得自己身子不由自主就被甩了出去……她没想到夏至安会偷袭她,再要做出反应,已经有点来不及,正琢磨着要怎么落地时不至于摔得太惨太疼,人已经被稳稳地托住,靠在了一具坚实温热的身体上。

她愣了下,才意识到自己被夏至安拥在怀里了。

有那么一会儿,她几乎是呆住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夏至安已经松开了手,接着便将她拉了起来——她的身子像一片轻飘飘的树叶,随着风在空中画了个完美的弧线,立住了……她的头有点晕。

今晚她的头一直都有一点晕,并且始终处于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中……这让她不太像平常的自己。

她深深吸了口气,眩晕感还在,脚有点酸,心却定了定。

她和他对面而立,门前灯光全熄了,她又深深吸了口气,说:“好啊你个夏至安,还敢暗算我……”

夏至安嗤的一声,刚要接茬儿,欧阳灿的拳头已经到了。

他要躲么也是能躲过去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么一瞬,他犹豫了下,腹部就挨了欧阳灿一拳。

欧阳灿看过他刚才那两下子,也是知道他身体灵活度是很够的,倒没想到自己这一拳他完全没躲避……她有点儿庆幸自己没用上几分力气,不然这下可够他受的。

“真够可以的。干嘛不躲?”她没好气地问。

夏至安笑了笑,“这回挨你一拳是应该的。刚我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你个大力女金刚也有大意的时候啊。”

欧阳灿愣了愣,才想到刚刚那一瞬间的近距离接触。

虽然只有一瞬间,可是那感觉却是无比的清晰和真实,以至于她这会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咬了下牙,说:“要是故意的,早把你大卸八块了。”

“吓死人了哎。”夏至安说。

欧阳灿搓搓手背。

这家伙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肌肉还挺硬……她又盯了他一眼,这才整理下凌乱的头发,说:“得了,我不跟你磨牙了,回家。”

她说着转身,一回头看见胖胖蹲在那里静静望着他们,不禁摊了手。

“人家么,狗都护主,你么,眼看着我挨揍。”她冲胖胖说。

胖胖歪了头看她。

夏至安听见,在她身后笑起来。

“你笑什么呀笑。”欧阳灿瞪他一眼。

“你真的……有时候你真的很好玩。”夏至安说。

他走过来,拍拍胖胖。

“谢谢你啊。”他说。

“谢什么?”欧阳灿看他。

“我心情好多了。”夏至安说。

“我管你心情好不好呢。”欧阳灿嗤之以鼻。

夏至安微笑。

欧阳灿撇了下嘴角,“我真没那么好心逗你高兴。”

“哦……这样啊。”夏至安点头。

“本来么。”欧阳灿说。

“那谢谢你因为心情好也想让我开心点儿。”他说。

欧阳灿顿了顿,说:“要这么说就……没意思了。”

夏至安笑笑,问:“认真的吗?”

欧阳灿一愣,才明白过来他问的是什么,想了想,回答:“我是想认真的。”

夏至安点点头,说:“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欧阳灿笑出声,摆手道:“你不帮忙我就谢天谢地了。”

“哎,不要小看我,做个军师还是可以的。”

欧阳灿呵呵一笑,“你啊?”

“对啊。”

“也是……”欧阳灿故意上下打量他,“看着就是个恋爱经验相当丰富的。”

夏至安重重点了点头,“有问题,尽管问我。”

“我为什么要问你,好像我自己没主意似的!”

“因为你看着就跟初恋似的,一副傻样。”夏至安说。

“喂!”欧阳灿叫起来。

“说错了还请你原谅。”夏至安一本正经地道。

欧阳灿嘴里咕哝出一串乱七八糟的词语,末了还是瞪着他,说:“要你多事。”

“好,我不多事。”夏至安笑道。

两人站在门口,夏至安让她先进去。

欧阳灿一脚迈进门内,小巷子忽然被车灯照亮了。

他们两人同时回头。

巷口开进来一辆车。

欧阳灿马上认出来是父亲的车,说:“怎么才回来。”

“晚上说是有事情,晚饭没在家里吃。”夏至安道。

欧阳灿点头。

车一停,她往前走了走。

司机下来开了车门,灿妈先下了车。欧阳勋从另一侧下来。夏至安叫了声伯父伯母。

“怎么才回来呀?去哪了?”欧阳灿问。

“去你杨伯伯家了。我也才刚知道他的病复发了,住院一周了,赶紧跟你妈妈去看看。”欧阳勋说。

“情况怎么样?”欧阳灿问。

欧阳勋说:“不太好。”

欧阳灿听出父亲情绪低落,再看看母亲,也是一样,忙说:“走吧先进去……挺晚了,赶紧歇歇,明天再说。”

“杨伯伯还问起你来,说有一年多没看见你了,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灿妈边走边说。

欧阳灿沉吟片刻,说:“上次去看他,是他第一次手术之后……还开玩笑说要快点儿恢复,要身体棒棒地喝我的喜酒,不然……”

“今天也说啊,不喝了你的喜酒再走,有点死不瞑目。”灿妈说。

几个人沉默着进了门,好一会儿谁都不说话。

夏至安走在最后,关好大门,见欧家一家三口此时无暇顾及家里这几条狗,也不想打扰他们一家人聊天,去查看了下小四的狗窝,耽搁了一会儿才进屋去。进了门,倒先看见田藻从楼上下来。

田藻也看见了他,微笑着点点头,走过来,往客厅里看看,喊了声欧伯伯、赵阿姨。

欧家一家三口本来坐在客厅里有好一会儿相对无言,田藻一出现,他们不约而同地打起精神来。

“我刚在楼上听见你们回来了,下来看看。”田藻觉察气氛有些不对,连忙说。

灿妈笑着点点头,问:“房间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田藻笑着说。“那我上去了。欧伯伯,赵阿姨,晚安。”

“晚安。”灿妈微笑道。“早上如果能起床,就跟我们一起吃早饭。”

“哎,好。”田藻说。

“小灿也上去吧,看着你怪累的。”灿妈说。

“我不累。”欧阳灿说。

“不是,是我看着你,我怪累的。”灿妈笑了。

田藻禁不住笑出声,欧阳灿斜了她一眼,她忙忍了笑。

欧阳灿站起来,跟父母道了晚安,与田藻一起出了客厅,发现夏至安正在整理门口的鞋子——他将鞋子摆好,抬起头来看见一脸饶有兴味的田藻,还有一脸无可奈何的欧阳灿,不在意地换了鞋走进来,从她们身边经过,照样也是先去跟欧阳勋夫妇道晚安了……田藻跟着欧阳灿上楼,路过客厅看了眼正在和两位长辈讲话的夏至安,轻声问:“夏至安……他……是不是有洁癖啊?”

欧阳灿皱眉道:“你不说你自己习惯不好,鞋子乱甩,说人家有洁癖。有你这样儿的么?”

田藻听了,吐吐舌,说:“是,也怪我……可是他看着真的像是有洁癖啊。下午在我那里,他不肯进门,然后在屋里呆着,什么都不动……还有他那车里,简直跟刚出厂似的那么干净……上回咱们把石头送医院去,那回坐他的车我就觉得哪儿不对劲儿,现在是明白了,合着不是别的,他这个人不对劲儿……太干净了!”

欧阳灿不出声。

夏至安可不是么……

“我的天,一个男人这么干净。”田藻自言自语。

欧阳灿听她念叨着,走到房门口了还没完,就说:“知道人家爱干净,就别没事儿搞破坏了,不然会害惨强迫症。”

“不搞点儿破坏,强迫症会没有成就感的。”田藻笑道。

欧阳灿看了她一眼,要推开自己房门,又先停了下来,说:“提醒你,进我房间先敲门。”

“知道啦。真当我那么没规矩啊。”田藻说。

“我先说下,省得后面出了什么毛病怪我事先没说。”欧阳灿说。

田藻抿了抿唇,说:“晓得……都是成年人,我懂。”

欧阳灿听这话意思不太对,可她听见手机在包里响了下,便没说什么,挥挥手转身进了房。

田藻笑了笑,回房拿了杯子出来接水,经过楼梯口,听见轻微的脚步声,转脸便看到了夏至安正上楼来,她冲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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