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下午5点钟。
明晓溪坐在卧室床上,继续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要不要去牧流冰爷爷的宴会呢?

如果不去,她会不会遭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这个担心是根据对牧流冰性格的粗浅了解提出的。)如果去了,她会不会遭遇到什么更可怕的事情?(这个担心是根据以往不幸事件的发展规律提出的。)

思想斗争正进行到最艰苦的时刻,“丁冬”,公寓的门铃响了。

居然是一身正式白色礼服的风涧澈!

风涧澈微笑道:“准备好了吗?”

明晓溪沮丧地说:“我不想去呀。”

“早就知道了,所以流冰让我来接你去。”

“啊,”明晓溪一惊,“怎么办?不然……”她讨好地笑道:“澈学长,你就说我病了,爬不下床,去不了了,好不好?”

风涧澈沉吟地看着她,“为什么不愿意去?”

她垂下头,“我害怕。害怕再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自从到了光榆学院,总是发生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认识我、小雪,包括东妈妈,也是稀奇古怪的事情吗?”

“不是的!”她急忙反驳,“能够遇到你们,是我觉得最幸运的事!”

“何况,当时流冰承诺你会去的时候,你并没有拒绝,不是吗?”

明晓溪丧气地点点头。

风涧澈一把捏住她的小鼻子,“丫头!别垂头丧气!你是最有勇气的女孩子,别让我失望啊!敢把垃圾倒在浩男的头上,又怎么能怕去参加一个宴会呢?”

满腔的胆量、充沛的勇气回到了明晓溪身上。

对喔!

她是无往而不胜的明晓溪!天上地下没有她不敢去的地方!

她握紧拳头,“好!咱们出发!”

“就这样出发?”

“不对吗?”

“我们是去参加宴会。”风涧澈打量着她,一身白T恤、牛仔裤,“你这身打扮,平时穿是很有精神,但是参加宴会可能就会显得不太礼貌了。”

“啊,”她有些无措,“可是……”

风涧澈变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大盒子,“这是我替你挑的一件礼服,去试一试?”

淡雅的乳白色,简洁大方又可爱的剪裁,恰到好处地衬托出明晓溪亭亭的身姿。

风涧澈用他神奇的手指,再将她的齐肩长发活泼、俏皮地挽起来……

天啊,明晓溪欣喜地在镜子前照来照去。

那个清新、明亮、漂亮的女孩儿是我吗?原来我也可以变成这个样子的!

“满意吗?”

“嗯!”她高兴地说,“澈学长,你就是帮助灰姑娘的那个仙女,用仙杖一点……啊!”

“哦,那你就是美丽的辛德瑞拉喽?”

明晓溪对着镜子摆出臭美的自我陶醉状,“魔镜魔镜我问你,天下是谁最美丽?”

风涧澈被她逗得大笑,“好了,快走吧,天下最美丽的姑娘!”

*** ***

真是个盛大的宴会。

名车美女俯拾皆是,看得明晓溪目不暇接。宾客像有几百人,个个打扮得体,举止高雅,一看就让人觉得身份显贵。

她一边随风涧澈进入辉煌气派、灯火灿烂的宴会大厅,一边好奇地低声问道:“咦,牧家不是做黑道的吗,怎么客人看起来一点都不粗鲁?”

风涧澈好笑道:“难道是黑道就要见人就砍?何况‘烈炎堂’几代都是龙头,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基本已经用不着他们亲自动手了。”

“那他们做什么?”

“做生意,把家族漂白,甚至进入政界做官,都可以呀。”

“噢,怪不得,那这些客人里有很多有钱的商人和有地位的大官了?”

风涧澈含笑点头。

“官商匪勾结!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明晓溪怒向胆边生,声音一下提高了八度。

风涧澈一把捂住她的嘴,“发表议论请挑选场合。”

明晓溪不满意地“呜呜”乱叫,干什么,她又没说错。

风涧澈好像看见了什么人。

她望过去。

是一个少女。

她穿着件黑色的曳地裙,美得像让人迷惑的最深沉的夜色。

“澈少爷。”

少女连声音也美得让人陶醉。

风涧澈微笑道:“瞳,告诉过你别叫我少爷了,怎么不听呢?”

“上下有别,我不敢造次。”她的眼睛在看他时,深邃得像一潭看不到底的碧波,暗涌着异样的波澜。

美呀,明晓溪心里疯狂地赞叹,急忙扯扯风涧澈的胳膊,“澈学长,快给我介绍!”

“这位是明晓溪,是流冰的同学。这位是瞳。”

“你好,我是明晓溪,很高兴认识你,你真美……”

“你好。”

瞳的声音有些清淡而疏离,但明晓溪反而喜欢得不得了,她已经被光榆那些八卦女烦怕了。

“澈哥哥!明姐姐!”

一团火扑了过来。

明晓溪定睛一看——是一身桃红色公主裙的可爱无比的东浩雪。

“你们终于来了,好慢呐,让我等呀等呀。”

东浩雪揪住风涧澈和明晓溪,“你们一定还没有同牧爷爷和牧哥哥打招呼,快走,我带你们去!”不由分说,便将他们强行拉走。

“哎,哎……”还没有跟瞳告别呢,没有礼貌。

东浩雪回头看看,瞳已经被甩下了,她拍拍胸脯,长舒一口气,“终于摆脱了魔女。”

“魔女?!你是说瞳?”

“那当然,你难道没有看见?她一见到澈哥哥就两眼水汪汪的,好像要对人家下蛊。澈哥哥,你一定一定不要被她骗到,好不好?!”

“你再说瞳是魔女,我会生气。”风涧澈目光严肃地注视东浩雪。

东浩雪小嘴一扁,泪珠险些掉下,“我就知道你会被她骗到手里,就会帮她说话……”

明晓溪忽然看到了救星,“牧流冰,我看见牧流冰了,我们快去打招呼吧!”

*** ***

牧流冰穿的也是一件白色的礼服,显得尤其的清冷出尘。他的双眼像寒星一样冰冷、清澈、明亮,在看到明晓溪时,似乎闪烁了一下。

东浩雪乖巧地对周围的人打了一圈招呼:

“牧爷爷好!牧伯伯好!铁伯伯好!牧哥哥好!铁姐姐好!”

那个被称为牧爷爷的老人满头银发,精神矍铄。他笑呵呵地摸着讨喜的东浩雪,眼睛却好奇地看着明晓溪,“小雪乖,告诉爷爷,这个小姑娘是谁呀?”

“她是……”

“我是……”

东浩雪和明晓溪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一个声音抢在了前面:

“她是明晓溪,是我正在交往的女朋友。”

牧流冰将明晓溪的右手握在自己掌心,眼睛冷冷地看着四周宣告。

表情真有趣!

正欲挣扎的明晓溪被周围人的反应吸引了。

牧爷爷笑呵呵的嘴巴吃惊地僵住了,像个木雕;牧伯伯脸色铁青,恶狠狠地瞪着牧流冰;铁伯伯迅速看了牧伯伯一眼,眼神中有种说不出的阴险;铁纱杏的脸一阵青一阵红,她愤怒的眼睛恨不得将明晓溪连骨吞下。

只是碍于现在是在宾客满堂的宴会现场,他们都控制了自己的情绪。

牧爷爷首先反应过来,“呵呵,是流冰的小女朋友?欢迎,欢迎……”

明晓溪摆出最礼貌的笑容,“牧爷爷好。”

“好,好,”牧爷爷和蔼地笑着,“你是第一次来吧,让流冰带你四处转转,熟悉熟悉环境……”

*** ***

天气渐渐变凉了,盛夏的酷暑逐渐被秋天的凉爽取代。

夜空下。

明晓溪舒适地呼吸着带着缕缕花香的空气。

她和牧流冰离开波涛暗涌的漩涡中心后,来到了花园一个僻静的角落。

明晓溪打量着牧流冰。

他从离开宴会开始一句话也没说过,静静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月光映在他的脸上,肌肤好像都白得透明;他的眼神虽然游离,但依旧像滇池的水一般美丽;他的嘴唇薄薄的,那么细腻柔软。

柔软?她闪过一个念头,她怎么知道他的嘴唇柔软呢?

——对了,他吻过她的脸颊呢。

那种感觉……

咳,不许再想!

明晓溪确定了他没有说话的任何打算,终于忍不住轻轻说道:“牧流冰,我……可以请教一个问题吗?”

“说。”

“你为什么要说我是你的女朋友呢?”

“……”

她傻笑两声,“呵呵,我当然知道你对我没有意思啦,可是你这样说,别人会误会的……”

“……”

“而且,我也会多出很多麻烦来的,像那个铁纱杏,她好像恨不能吃了我……”

牧流冰忽然开始凝视她,专注的神情让她的脸微微发烫。

他看了她好长一会儿,开口道:“拜托你了。”

“啊?”

“做我的女朋友吧。”

夜凉如水。

月明星稀。

一种不知名的花香点点沁入明晓溪的心脾。

“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啊……”

“如果还没有,就做我的女朋友吧。”

在牧流冰月光一般的眼眸下,她的头脑开始发昏。

明晓溪用尽最后一分理智,“可、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他的目光又遥远了起来。

“也许……将来吧……”

树影花丛中,一个幽幽的暗影走近。

“少爷,您可以进去了。”声线比夜来香还柔美。

又是她,那个神秘冷艳的瞳。

“知道了。”

牧流冰没有表情地回答。

瞳深深地鞠一个躬,便消失在夜色里。

“她是谁?”不知怎的,明晓溪对瞳很感兴趣。

“瞳。”

“我知道,我是说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她急急追问,“她为什么叫你少爷?她到底是谁?快告诉我嘛。”

牧流冰的眼中打出“你真无聊”四个字。

不过他还是回答了:“她是保镖。”

保镖?一个冷酷美艳的女保镖?

明晓溪激动极了,“啊,世上真有这么美的女保镖?她的眼神冰冷冰冷,却又深深压抑着澎湃的热情!咦?在我看过的小说里,酷酷的女保镖总是会和她保护的主人发生让读者荡气回肠的惊世恋情!不对呀,你为什么不挑她做你的假女朋友,偏偏选上我这个倒霉鬼?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人家看不上你,所以你用我来看看能否挑起她的满腔醋意?!”

凶狠的目光!

明晓溪“嘿嘿”两声,像只小耗子一样乖乖地闭上了嘴。

“你现在是我的女朋友,进去后,别丢我的脸。”

牧流冰扔下一句话,径直向宴会大厅走去。

明晓溪追着他冷漠的背影,跳着脚不停地喊:

“我……我好像没有答应做你的女朋友吧……我没有答应啊……”

*** ***

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明晓溪的身上。

明晓溪心想,牧流冰还真有先见之明,他怎么知道有人想要让她丢脸呢?

铁纱杏刚才为寿星翁牧爷爷高歌一曲,博得满场喝彩。她的歌声还真的不错,跟那些三流小歌星有的比。

现在,她摆出一副虚假得让人笑掉大牙的“优雅”姿态,对明晓溪说道:“明小姐,你是流冰的女朋友,也应该为爷爷的寿辰助助兴吧!”

“怎么助兴?”

“唱歌?”

“不会。”

“你弹一首钢琴曲?”

“不会。”

“你吟诵一首诗?”

“不会。”

“哼!”铁纱杏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声音大得明晓溪都为她担心会不会把鼻涕喷出来,“那你会什么?只会吃喝拉撒?”

明晓溪吃惊道:“铁小姐,你还没有学会吃喝拉撒?”

满堂哄笑。

铁纱杏气得只剩下喘气的份儿。

牧爷爷呵呵笑道:“不用再搞什么节目了,你们能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明晓溪对牧爷爷尊敬地笑道:“不,今天是您的大寿,理应为您献上一个礼物。”

她几个箭步走到大厅的一角,从一张明式供桌上取下那把装饰用的长剑,“红粉送佳人,宝剑赠英雄,牧爷爷一生纵横江湖,小女子今日就以一曲剑舞相贺!”

“好!”

她铿锵有力的话语博得满堂喝彩!

明晓溪环顾四周,“不过,我还缺一点背景音乐……”

风涧澈含笑从人群中走出,“我来。”

“风涧澈?”

“是那个风涧澈?”

“天才钢琴少年风涧澈?”

……

宾客们议论纷纷,发出爆炸般的掌声。

明晓溪不解地看着风涧澈向大厅中的钢琴走去,心想,他的钢琴演奏很有名吗?为什么他们的反应好像是钢琴王子理查德·克莱德曼来了。

行云流水般的音符时而婉转,时而激昂,时而低回,时而直冲云霄……

手舞长剑的明晓溪时而柔如蒲柳,时而矫若蛟龙,时而婉转阴柔,时而剑气纵横……

宾客中的行家无不惊叹,小小少女,一柄钢剑竟然可以舞得随心所欲,灵气四溢!

宾客中的外行无不惊叹,美妙的钢琴曲和灵动的剑舞,竟然可以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美得令人心荡神摇!

一曲钢琴弹罢,一曲剑舞舞罢,满场寂静。

风涧澈拉着明晓溪的手向牧爷爷致意。

这时人群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掌声如浪潮般响起,一浪接一浪……

东浩雪激动地冲过来,“明姐姐,你好威风哦!”她接着窃笑,小声道,“嘻,铁纱杏的脸好好笑哦……”

明晓溪得意地挑挑眉毛,想让我出糗,再等上几辈子吧!呼,幸好澈学长为她准备的小礼服比较松身……

*** ***

蓝天上飞过一只小鸟。

它飞得多么惬意,多么自由,多么无忧无虑……

明晓溪羡慕地看着它,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变成一只小鸟,这样,她就不用去面对即将来临的残酷的考试了。

“晓溪!晓溪!”

明晓溪捂住耳朵。她能不能选择听不见?

小泉岂是可以轻易被打发的?她一把扯下企图逃避的人的双手,“晓溪!!”

明晓溪的耳朵都快聋了,“什么事?”

“你去不去?”

“啊?”

“啊什么啊,风涧澈的钢琴演奏会,你去不去?”

“风涧澈的钢琴演奏会?”明晓溪张大嘴,“他的钢琴弹得那么好?”

小泉丢给她一个不屑的眼神,“亏你跟‘光榆三公子’走得那么近,对风涧澈连一点基本的了解都没有。”

“……”明晓溪迷茫的双眼。

小泉睁着崇拜的眼睛说道:“你知不知道,风涧澈是我在‘光榆三公子’中最迷恋的一个!他的一手钢琴弹得让人神魂颠倒,被誉为天才钢琴少年。”

明晓溪恍然大悟,难怪那天宴会上他出场时会引起那么大的骚动,而且他弹得的确很好听。

“不仅如此,风涧澈还画得一手好画,他曾经被邀请办过三次个人画展,许多画被收藏在博物馆,专家认为它们都是不可多得的杰作……风涧澈真是个天才的少年,好像任何事都能做到最好……”

明晓溪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她知道风涧澈很厉害,但不晓得竟了不起到这种地步!不过想想,风涧澈的确样样精通,他还做得一手好菜,他甚至还会帮她做头发!他一定有一双像神一样的手!

小泉白了她一眼,“喂,这些资料你刚进光榆我就告诉你了呀,不用到现在你才吃惊吧!”

啊,对了,一定是她当初把小泉对风涧澈的详细描述放到那删掉的“十万八千字”中了。

小泉又贴了上来,“喂,你还没告诉我,风涧澈的钢琴演奏会你到底去不去?”

“不去。”明晓溪很遗憾地告诉她。

“啊,为什么?”小泉很失望,她原本想从明晓溪这里搞到一两张关系票。

“白痴,你想想,这个消息还是你告诉我的,我连知道都不知道,去参加又从何谈起呢?”

“是喔……”小泉彻底泄气了。

“明姐姐!明姐姐!”东浩雪从教室外跑进来,额头上沾着细汗。

明晓溪连忙用手给她扇扇风,“你从初中部跑来的?”

东浩雪忙着喘息,只是点点头。

“什么事情非要现在跑来说?”

东浩雪抓住她直奔主题,“澈哥哥的钢琴演奏会,你一定要陪我去!”

明晓溪很少看到她如此坚定的表情,“为什么?”

“因为,”东浩雪扁起小嘴,“因为牧哥哥要去现场,所以瞳那个魔女也一定会去的!啊……她只要接近澈哥哥就不会有好事发生,我不要嘛!可是我又斗不过她,澈哥哥总是对她偏心!不过,”她兴奋地笑道,“明姐姐你那么威风,只要你站在我的身边,谁也不敢欺负我的!”

就怕是你想欺负别人吧?明晓溪苦笑。

“好不好,陪我去嘛!”东浩雪不停地撒娇。

“去吧,”小泉在一旁怂恿,“浩雪不是讲牧流冰也会去吗,你们正好趁此机会约会呀!”

“对呀,对呀。”东浩雪鼓掌。

牧流冰……

提到他,明晓溪更不想去了。

现在全光榆已经认定牧流冰是她的男朋友了,而他古怪的态度也弄得她战战兢兢的。

“求求你了!”东浩雪开始使出她的必杀技——流泪。

明晓溪举起课本,“不是我不想去,只是马上我们就要测验几何了,我的功课太差,必须抓紧时间复习,真的没有精力去听演奏会了……”

“几何?”东浩雪眼珠一转,精光冒了出来,“这样吧,只要你陪我去,我来负责你的几何考试一定会是优!”

“真的?”明晓溪不太相信。

“如果说谎,以后你再也不用理我了!”

明晓溪心动了。

小泉一捅她,“要是发生了精彩的事情,回来一定要告诉我喔……”

*** ***

风涧澈的钢琴演奏会是在皇冠音乐厅进行的。

这次演出票价高得惊人,就算这样,观众仍然爆满。

因为明晓溪是陪着东浩雪来的,所以她也有幸能坐在最好的位子上欣赏风涧澈完美的演出。

风涧澈的演奏无可挑剔,即使她是个门外汉也必须得承认,他对音乐的诠释和理解至深,让聆听者不由自主地沉浸在他的音乐世界里。

但是她却一点都不开心。

她的不开心不是因为在这里见到了牧流冰、东浩男。(牧流冰就坐在她左手的位子上,使她有些不自然。)

而是因为,她到这里后才知道这场演奏会是为了欢迎美国大使史密斯先生而举办的。史密斯先生曾经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听到过风涧澈的演奏,对他的音乐欣赏得不得了。但风涧澈鲜少做个人的演出,所以史密斯先生一直感到很遗憾,直到他碰巧发现政界名流风勇司的儿子就是风涧澈。在风勇司的安排下,便有了这场钢琴演奏会。

明晓溪心情低落地低下头,不愿意看风涧澈和他的父母恭敬地欢送满意的史密斯大使离开。

东浩雪推推她,“快点,明姐姐,我要去给澈哥哥献花了!”说着,她捧着一大束精心挑选的鲜花向风涧澈奔去。

明晓溪慢吞吞地跟过去。

她看到风涧澈的父亲——那个政界名流已经离开了,剩下风涧澈和他的美丽的母亲同东浩雪说话。

东浩雪一贯的甜蜜可人,“澈哥哥的演奏好棒喔!我听得都入迷了!风涧妈妈好有福气喔,能养出澈哥哥这么出色的天才!”

风夫人谦虚地微笑。然而,明晓溪注意到她的目光突然一紧。

牧流冰来到了风涧澈面前,“恭喜你演出成功。”

风涧澈拍拍他的肩膀,“谢谢。”

他的眼睛看向后方,瞳正默默凝视着他。

风涧澈笑道:“瞳,你也来了。”

瞳犹豫一下,终于走上前来。

她低声道:“你的演出很精彩。”

风涧澈笑得像春风一样柔和,“你能来我很高兴。”

“贱人!”风夫人优雅的脸突然扭曲了,她狠狠地冲瞳骂道,“像你这种贱人也配来这种高级的场所?”

瞳极力忍耐,“风夫人,请您注意用词。”

风夫人像在一瞬间疯了,“你这个小贱人还敢跟我顶嘴!”

她抡圆了一个巴掌就向瞳的脸扇过去!

“啊!”

东浩雪尖叫一声。

风涧澈、牧流冰和刚到的东浩男都离得较远,来不及反应。

瞳却一动不动。

眼看一个耳光就要打在瞳的脸上,一只细瘦的手出现了,一把捉住风夫人的手腕。

没错,还是倒霉的明晓溪,她恰好站在瞳身边。

她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会碰到奇怪的场面呢?

风夫人美目圆睁,瞪着破坏自己好事的罪魁祸首,“你是谁?”

明晓溪嘿嘿一笑,“小人物,你把我当成路人甲好了。”

风夫人正欲发怒,东浩男扶住了她的肩膀,“伯母,您一定很累了,我扶您上车回家吧。”

风夫人看到是第一富商东家的浩男,极不情愿地随他出去了。

风涧澈歉疚地望着瞳,“对不起,我替我的母亲向你道歉。”

瞳眼神迷离,盯着他一语不发。

牧流冰对风涧澈说道:“我回去了。”他转身看到明晓溪,点一个头,“再见。”

牧流冰走了。

瞳跟在他身后也走了。

只剩下尴尬的东浩雪、明晓溪和风涧澈。

*** ***

明晓溪打量着风涧澈的公寓。

他的公寓是她的公寓的十倍还不止,整洁、明亮、优雅,像他的人一样是不会让人失望的。

原来东浩雪说的保证她的考试优秀过关,是因为想到了可以找风涧澈这个学业优秀的高才生为她恶补。当然了,东浩雪还打着一个如意算盘,她可以“陪伴”明晓溪到风涧澈这里,制造更多的与他相处的机会。只可惜天不从人愿,在最后关头,东浩雪被她的母亲硬拉去参加一个宴会了。所以,今天来到风涧澈公寓补课的学生,只有明晓溪了。

明晓溪埋头苦读,她认真消化风涧澈的讲解,尽力把它变为自己的知识。她发现,风涧澈可以做一个最出色的老师,他的讲解清晰、生动,让人一听就懂。其实,风涧澈做什么都是最出色的,他是一个天才少年,不是吗?

风涧澈笑道:“你学得很好,休息一下吧。”

明晓溪嘴里咬着钢笔,含糊不清地说:

“等一下,我要先把这道题解出来。”

一杯饮料放到她面前。

她无意识地拿起来喝了一口,哇,好好喝,冰冰的,酸酸的,甜甜的,是久违了的酸梅汤!

明晓溪惊喜地看着风涧澈,“这是从哪里买到的?”

她好长时间没有喝到正宗的酸梅汤了。

风涧澈笑得很柔和,“是我做的。”

啊?他连这个也会做?

“晓溪,昨天的事情谢谢你。”他诚挚地感谢她。

明晓溪想了一下,说道:

“你是说瞳?呵呵,救人于危难当中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她的父亲从小就用这种古代的侠客准则教育她,使她的某些思考方式已经根深蒂固了。

“今天为什么不开心?”他突然问。

“啊?”明晓溪一愣,他连这也能看出来?“呵呵,我没有不开心呀。”

“你的脸就像一张白纸,什么情绪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上面。而且你从进门开始,都不愿意正眼看我一下。”

明晓溪低下头,“我没有。”

风涧澈抬起她的下巴,凝视着她的眼睛,“是为了昨天的音乐会?”

一阵委屈让她的鼻子酸了。

风涧澈叹息,“你真是个敏感的女孩子。”

明晓溪的眼圈变得红红的……

“我原来不想让你知道钢琴演奏会的事,哪里晓得你还是来了……”

明晓溪忽然爆发了:

“你的钢琴弹得是很好没错,可是昨天我在你的琴声中听不到一点快乐!音乐不是因为喜欢才有的吗?可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喜欢昨天的音乐会!”

她的话一发不可收拾:

“不想开音乐会就别开呀!为什么是因为那个美国大使才举行呢?就那么想巴结他吗?”

她的眼泪落下,继续道:

“不喜欢就不要做嘛!你不知道当我看到你和那个什么大使说话,笑得那么虚伪,我的心里有多难受!你是最优秀的风涧澈学长呀!你应该是最骄傲和最了不起的!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呢?!”

她哭得稀里糊涂,“你知道你让我想到了什么吗?过去的戏子去别人家里唱堂会……”

风涧澈静得像窗外的黑夜。

过了良久。

渐渐平静下来的明晓溪看着异常沉默的他,心弦有些发抖。她刚才说了什么?

她怯怯地靠近他,“学长……我……”

她好像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仔细地凝注他。

风涧澈脸型修长,五官雅致清秀,他的鼻梁挺挺的,窄窄的,像天上的雪一样清傲。

明晓溪有点害怕这样沉默的风涧澈,她为刚才冲口而出的言语懊悔,“学长,我……我说错了……你不要生气……我没有什么意思……学长……你不要这样嘛……”

“学长……我……我是个笨蛋……”

风涧澈终于又看她了,他轻轻地笑,有股说不清的忧郁,“你看出来了?”

“……”明晓溪有些慌张。

“那是笔交易……很失望吧,我也会……”

“不是那样的!”明晓溪喊道,“因为你是我最崇拜的学长,所以我才受不了!我要学长开心!我要学长一直都很快乐!我要……”

风涧澈将手足无措的她抱进怀里,紧紧地拥抱,“傻丫头,你怎么能这么敏感呢?!”

明晓溪呼吸着他干净清爽的体味,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一直想流泪……

*** ***

考试终于结束了。

明晓溪满意地走出教室。啊,风涧澈的补习真是有效,她都有信心考个满分呢。

一个黑影站在她要经过的路上。

咦,是东浩男!

她直觉地转身就要走另外一条路。她可不想再惹麻烦,能避还是避些的好。

“明晓溪!”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她回过身,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东学长好。”

东浩男脸上的表情很古怪,“你、你考得好吗?”

明晓溪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你、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考试?”

“东浩雪说的。”

“噢,”明晓溪将身子站稳,“嘿嘿,考得还不坏,谢谢东学长关心。”她又是一个深深的鞠躬。

然后,就没有人说话了。

明晓溪好奇地看着东浩男,他还有什么事情吗?不会只是来关心她的学业吧?为什么他不说话,就这样一直尴尬地站着吗?

“我……”东浩男涨红了脸。

明晓溪身子前倾,尽力想听清楚。

“我……”

他要说什么?

“明小姐。”

啊,是她倾慕的美女瞳。

瞳一个深深的鞠躬。

明晓溪忙还她一个深深的鞠躬。(为什么人总爱鞠躬鞠个不停呢?累不累呀。)

“明小姐,老爷邀请您到府上一叙。”

“老爷?”她不认识姓“老”名“爷”的人啊?

“明小姐,牧流冰少爷的父亲牧大人命我接您过去。”

瞳解释。

“噢,”明晓溪恍然大悟,下一个疑问上来了,“他见我干吗?”

瞳没有正面回答:“请明小姐随我来。”

明晓溪眉毛打结,试图拒绝:“可不可以不去?”

“请!”

明晓溪苦笑,谁让自己充当了别人的假女朋友呢?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她对东浩男礼貌道:“东学长再见。”

东浩男的眼神一黯。

*** ***

明晓溪又一次来到了牧流冰气派宏伟的家。

因为这次是白天,所以她能更好地欣赏这座豪宅的美景。牧流冰的家和东浩男的家有很大的差别,东家是东方文化和西方文化的结合,而牧家是纯粹的传统文化,古色古香,别有韵味。

就像这间日本风格的和室,布置得也雅致风韵,很是漂亮。明晓溪盘腿坐在和室里,遗憾地想,要是没有屋里这个阴沉着脸的男人,气氛一定会好上很多。

牧英雄面容冷漠,“你应该知道牧流冰已经有未婚妻了。”

“那个铁纱杏?”

“是的。”

“然后呢?”

“你跟牧流冰是不会有未来的。”

“所以?”

“不要再来纠缠我的儿子!”

“啪啪啪!”明晓溪鼓掌,“恭喜你,你说的话跟小说上企图干涉儿女婚姻的反派父母一模一样。”

“明晓溪小姐!”

“有!”

牧英雄压下怒火冷笑一声,“明小姐,我对你的身世已经很了解了。你的父亲经营一家武馆,你到光榆上学很不容易……”

“你真厉害!”明晓溪赞叹,接着又叹一口气,“不过你把精力花在我这个无名小卒身上,不觉得浪费吗?”

她微笑,“从知道你想见我,我就明白你想说什么了。让我告诉你吧,别说我跟牧流冰原本就没什么,就算有什么,你又能怎么样呢?别来恐吓我,本姑娘什么都不怕。要想省点劲儿,还不如从你的宝贝儿子下手,幸许还有万分之一的希望。”

牧英雄眼中喷出凶光,正欲发作,突然看到明晓溪身后的纸门被拉开,愣了一下。

是牧流冰。

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但阴沉的气势压得屋内一滞。

他看也没看牧英雄,径直走到明晓溪身旁,拉起她的手就向门外走去。

“流冰。”

牧英雄声音压抑。

牧流冰停了一下,随即又起步要走。

“牧流冰!!”

牧流冰置若罔闻,眼神不屑。

“牧流冰!!!!!”

牧英雄暴怒地抓起桌上的……

一个古董花瓶狠狠地向他摔过来!

牧流冰却躲也不躲,亏得明晓溪眼明手快猛力将他往右一拉,那花瓶险险擦着他的额角飞过,在地上摔成碎片!

明晓溪吓了一大跳,怒喝:

“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很危险!他是你的儿子呀!”

牧英雄脸色铁青,“小畜生!当年真应该一把将你掐死!”

牧流冰死死地盯着地面,继续大步向前走,握着明晓溪的手冰冷冰冷。

明晓溪边被他拖着跨出屋门,边扭头气愤道:

“你是怎么做人家父亲的,怎么可以这样骂自己的儿子?”

牧英雄站立起身,怒瞪忿忿的明晓溪,额上青筋剧烈抽搐,诅咒一般地说道:

“你,明晓溪,聪明的就赶快离开牧流冰,否则……你单身一人在,很多意外的事情都会发生!牧流冰和铁纱杏的婚事,谁也阻止不了!”

*** ***

离开危险的牧英雄,走出紧张的牧家,已经很长时间了。

天色渐渐转黑,牧流冰还是在沉默。

他不知是忘了,还是习惯了,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放开明晓溪的左手。

明晓溪小心翼翼地看看他,识趣地没有说话。

不过,他的手冰冰的,害得她的心里也凉凉的,不太舒服,她轻轻地试图把手指从他掌心滑开。

差一点,只差一点了……

牧流冰右手一紧,牢牢将快溜出网的小鱼儿攥牢。

失败了……

明晓溪哀叹。

牧流冰站住身子,严肃地盯紧她:

“明晓溪,你怕不怕?”

“怕不怕?”多么没头没脑的话。

“你如果害怕牧英雄伤害你……”

“牧英雄?你管自己的父亲叫牧英雄?”明晓溪怪叫,奇异的父子。

“你听着,”牧流冰发挥他最大的耐性,“如果你害怕会受到伤害,我……可以让你离开。”

他的瞳孔倔强紧缩。

明晓溪骄傲地轻轻一笑,“牧流冰,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我什么时候害怕过?恐吓对我有用吗?我是无往而不胜的明晓溪啊,别忘了,我还只手空拳救过你两次呢!”

牧流冰的手掌渐渐温暖。

明晓溪忽然又道:

“不对呀,我为什么要受你父亲恐吓,我又不真的是你女朋友,我这样好像很冤呀……”

“我饿了。”他打断她将要滔滔不绝的抗议。

明晓溪挠挠头,“你饿了……对喔,天都黑了你是该饿了。那……再见……”

“去你那里吃饭。”

“我……我那里……我家又不是……”

明晓溪努力在他魔炙般的眼神下抗拒……

*** ***

明晓溪终于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来。

她脱下围裙坐在餐桌另一边,对牧流冰说:“我做的是青椒土豆、红烧茄子、凉拌苦瓜、洋葱炒肉,和西红柿黄瓜鸡蛋汤。你放心吃吧,这些菜都不辣。”

牧流冰有些吃惊地看着她在半个小时内变出的这么多菜,“你……好像很能干。”

明晓溪嘿嘿一笑,“哪里,像我们平凡人家的小孩都是这样的,父母在外面辛苦工作了,家务事自然要替他们分担一些的。嘿嘿,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小孩肯定不懂的了。”

牧流冰又沉默了。

她吐吐舌头,看,又乱说话了吧。她把牧流冰的碗拿过来,将各样菜都夹了一些放到他碗中,说道:

“快吃饭吧,你的胃不好更应当好好保护,按时吃饭是很重要的……给个面子好不好,我做的菜可是有口皆碑呢,虽然不敢跟澈学长比,但应该也不会差很多。”

“谢谢。”

他在张口吃饭前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让明晓溪足足愣了十分钟。

晚上十一点了,瞌睡虫开始袭击明晓溪。但她发觉牧流冰好像没有离开的意思。他静静地坐在客厅一角看窗外漆黑的夜色,已经很长时间了。

“你不回家吗?”她小声问。

“我没有家。”

“哦。”明晓溪一缩脖子,那他们下午是从哪儿出来的?

“你不要走吗?”她十分“婉转”地下逐客令。

“我没地方去。”牧流冰回答得很直接。

“可……可是……”明晓溪有些慌了,他的意思该不是……

“你去睡觉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好了。”

“可……可是……”

“全世界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可……可是……”

“不然,我只能去酒吧了。”

明晓溪飞快地扫他一眼,他全身笼罩在黑夜的气息中,有一种脆弱的气质粉碎了她抵抗的心。

明晓溪抱着棉被来到客厅,“你睡房间,我睡客厅。”

牧流冰诧异地看着她,“不用,我睡客厅就可以。”

“不行啦,客厅连张长沙发都没有,你只能睡在地上。你的身体不好,这样会生病的。我就不同了,我的身体壮如牛。” 牧流冰失笑,“哪有女孩子这样说自己的!” 他笑得好好看啊,他真该常常笑的,整天紧绷着那么美的脸真是暴殄天物。 明晓溪把牧流冰推进房间,为他关上门之前,说了一句:“好好睡喔。” 回到客厅,她狠狠揍了自己的脑袋一拳,“笨蛋明晓溪!你为什么总是拒绝不了牧流冰呢?” 漫漫长夜,她只有在地上度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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