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燕十分伶俐,学起洋文飞快,就是有那暂不会写的句子,只要陈萱教了,她就用中文备注下来这么背。虽然背的跟正宗洋文有些差别,但也很是那么回事儿。小李掌柜就不一样了,简直是学的生不如死, 还要时不时的请教孙燕,不然容易落下功课。李掌柜太太倒是很高兴, 到魏老太太那里说话里也是笑呵呵的,“我家那小子, 倒又学了一门本事。”
魏老太太都说, “也不知那上海是个啥地方,是不是洋人特别多啊,怎么连卖东西的都要会洋文啊。”
“听说可是个了不得的大地方。”李太太十分奉承魏老太太, “老太太真是有福, 大姑奶奶嫁得好人家, 大爷二爷又这么能干, 如今连二少奶奶二姑娘都开铺子做买卖,又有大少奶奶这样孝顺的贴身服侍您老人家,可真叫人羡慕啊, 老太太。”接了李氏端来的茶, 先递给魏老太太一盏。
魏老太太心下最爱听这些好话, 自老家来了这北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连个摸牌的人都不好找,魏老太太的爱好也就剩下听人奉承这一项了。魏老太太笑,“有什么福啊,成天都是愁事儿。”
“您老还有什么好愁的?”
“还不是阿银的亲事,这不,眼瞅都十八的大姑娘了,婆家还没影儿哪。”说到小闺女的亲事,魏老太太是真的发愁。李氏十七就进门儿了,陈萱晚一岁,也是十八上进的老魏家门儿,如今魏银,十八了,婆家还没个影儿,魏老太太如何能不急?偏生北京城里熟人少,也有人给介绍了几家亲事,都没跟魏银提,魏老太太自己个儿就不乐意。
李太太一听是魏银的亲事,当下道,“二姑娘这样的人才,长得好,自己又能张罗买卖,这样的好姑娘,老太太透出些风儿去,媒人还不得踏破门槛儿啊。”
“说媒的倒是有,只合适的不多。”
“老太太想要个什么样的姑爷,要是有般配的,我也能帮着留心。”
“只要人品周正,家里相当的,我就愿意。”魏老太太道,“我这也不是势利眼,阿银是小闺女,我跟太爷多心疼她些。”
“天下父母心,我也是有闺女的人,我明白。”李太太心里就盘算着有没有适合魏银的人家,不是李太太说大话,魏银聪明能干不说,小姑娘生得漂亮,魏家家境也好,在李太太看来,就凭魏银本身的条件,也能说上一门不错的亲事。
李太太在魏家坐了半日,见孙燕之母孙太太过来送针线,瞧了一回魏银铺子里的衣裳,心下又感慨了一回魏银的铺子生意好,如今都雇人做衣裳了,这才告辞。
魏银尚不知家里在为她张罗亲事,倒是魏年拎着一篮草莓去楚教授那里时,见魏银在同许家老大许润有说有笑的在小湖边散步。也就是魏年的心思,当时硬是按下没有发作,魏年只是多瞅两眼,确定没看错,就将脚一拐,往楚教授那里去了。
给楚教授送过草莓,魏年回家把两张试工合同给陈萱收着。
魏年还先公后私,先说招人的事,魏年道,“招了两个化学系的大学生,跟他们说好了,先试试看,试用俩月,试用的这俩月,如果试着还成,到第三个月,我会跟他们谈分红的事。若是不成,也就算了。”
陈萱惊奇,细看了一回合同书,“还有试工的说法?”
“这也不是试工,是把丑话说前头,毕竟是楚教授介绍的人。若不把话说清楚,倘是个绣花枕头没实用,也不能留着这等无用的人,每月五十块现大洋哪。”
“说来还是做老师工资高啊,阿殊在中学做老师,一月有八十块。”
“她那是教会学校,再说,也不是全发现大洋。”
魏年同陈萱说过招人的事,方说起魏银来,魏年道,“你知不知道,阿银和后邻许润走的挺近的。”
陈萱点头,“知道啊,阿银刚开始上美术课,许家老大还时常过去,生怕我们刚去生疏。我还同你说过,你忘了。当初咱们第一次去图书馆,也遇到过许家老大,中午还一起吃饭来着。”
“是哦。”魏年俊眼微眯,愈发确定心中猜想,轻哼一声,与陈萱说,“这小子,竟然打阿银的主意?”
陈萱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魏年话里的意思,陈萱还不大信,“不能吧?我以前陪着阿银上课时见过几次,人家就是过来打声招呼,你也知道,咱们两家前后邻的住着,租他家宅子这些年,一直挺好的。”
“你不知道,今天我去给楚教授送草莓,见他和阿银就在北大那小湖边儿散步哪。这我能看错?”魏年的俊脸不禁笼上一层寒霜。
陈萱如今思想开放不少,想了想,试探的同魏年道,“阿银的亲事倒也还没定。”然后,陈萱没忍住说了句比较俗的,“就是,许家家境不比咱们家。”
魏年叹气,“不成,许润已有亲事在身。”
陈萱吓一跳,“他有亲事,还勾引阿银?”
“所以我说这小子不地道!”魏年恨恨的一拍小炕桌儿,陈萱连忙给他递杯温水,劝他,“别生气,这可得想个法子,得叫阿银知道啊,可别叫阿银受了蒙骗。”
魏年喝口水,这事魏年思量一路,心中已有主意,与陈萱商量,“要是我跟阿银说,倒显得刻意拆散他们似的。如今这新式恋爱,千万不能强拆,这一强拆,这些人就疯了,全都跟秦殊那傻丫头似的,反抗封建家庭离家出走不可。阿银不见得知道他有亲事在身的事,你什么时候装做无意给阿银透个信儿,叫她自己心里有个数。”
陈萱连忙点头,问,“那之后呢?”
“之后你就看看阿银的反应,当什么都不知道。”魏年冷冷道,“我倒要看看,那小子跟阿银如何交待!”
“阿年哥,你放心吧,我明儿就跟阿银说。”陈萱点点头,怕魏年再因许润生气,换个话题,“对了,那俩大学生安排好没?”
魏年道,“我把咱们斜对门儿的宅子租下来了,这边宅子不贵,明儿叫他们过来打扫一下,就能住人了。到时,把俩技工师傅也搬过来。叫他们在那里搞研究。”
“咱们先过去看看地方吧。”陈萱道,“我也有个主意,不知成不成?”
魏年带着陈萱去瞧地方,无非就是个四合院儿,跟现在住的差不离,稍小一些,一月租金要十块大洋。这院子在出租之前显然主人家也略微打扫一番,只是要住人的话,还得细致的扫一扫。陈萱跟魏年说,“阿年哥,这打扫院子安排人的事就交给我吧,到时,咱们的化妆品研究起来,我常带着阿银过来瞧瞧,只要事情一多,估计她也没空理那许家老大了。”
魏年好笑,“你这主意就是这个啊。”
“对啊,做事业不比谈情说爱有意思啊。”陈萱理所当然的道。
“是吗?”
“是啊。”她竟还敢回答,魏年突然回头看向陈萱,一双俊美的眼睛就这么紧紧的看入陈萱有些惊讶的双眸。这是傍晚的斜阳,阳光是一种温暖的橘红色,照在树叶沙沙的枣树上,也照在两人的发梢肩头,魏年的半张脸在斜阳下美的惊人,那斜逸的眉眼、高挺的眉梁,以及深邃的眼睛里那一种,让陈萱有些迷恋的感情。
陈萱认为,肯定是魏年的勾引大法太过精深的缘故,因为,当她回神的时候,魏年的嘴巴已经贴到她的嘴巴上,然后……陈萱都不敢想然后了,因为,她一把推开魏年,嗖嗖嗖,两三步跑回家去,咣的关上门,脸红的似要烧起来一般。
天哪天哪!
她竟然做了这样不正经的事!
她,她竟然跟阿年哥亲嘴了!
魏年给陈萱一股大力推得后退三两步,想唤住人时,陈萱已如大兔子般跑远了。魏年无奈的摇摇头,而后,素白的指尖抚上亲吻过后的粉色唇瓣,意犹未尽的勾抹了一下,似是回味刚刚的甜美。
这世上,任何事业都不及谈情说爱时的迷乱。
想到许润,魏年重重的冷哼一声!抬脚回家,找陈萱负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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