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女史却是无所谓的,见自己张了。还无人搭理,便笑着四顾道:“怎地?主人家没在这里?”
这可算是目中无人了!场中女眷面色各有精彩,都知道安六本非是贺王妃亲子,生母早逝且母家卑微无闻。从前安六在一众王府子弟中虽算是出彩的,却是恶名居多,但凡是有点底气的人家都不肯把女儿嫁他的。可如今他不但凭着军功封了爵位,颇得贺王看重,在圣上面前也有体面,御赐了这王氏嫡女为妻,与当初不可同日而语。特别是在贺王世子犯了疯病,被下令幽禁的时候,贺王妃来这么一出,明摆着是不怀好意的,也可以看出这贺王府中嫡庶之争已经上了个层面。
王六娘不是个善于做这方面工作的人,只顾在那里死死按住王七娘的肩膀,生怕她会发作起来。其他人则便是想出头也没那个立场,幸亏有个打扮得富丽堂皇的中年妇人快步从外头走进来,笑着迎了上去:“两位女史辛苦了,请这边喝茶。”
那两个女史中为首的一个吊着眼角倨傲地道:“这位夫人眼生,敢问是哪个府里的?”
那妇人面上便有些尴尬,王七娘猛地抬起头来,圆睁双目满脸羞愤之色,王六娘又气又没法子。许樱哥忙上前握了那妇人的手同那两个女史笑道:“这是王二将军的夫人,也就是新娘子的亲婶娘,特意从灵州赶回来操持婚礼的。二夫人久居灵州,是以两位女史不识。”
王家父子常年驻守灵州,没有酒囊饭袋,老的被称为王老将军,儿子辈则被众人亲昵地按着排行称为某将军,再下面的孙子辈便是王某小将军。许樱哥这样一说,谁都晓得这妇人也是位诰命,应该得到尊重。那两个女史便都笑了:“怪我们有眼不识金镶玉,还望二夫人莫怪。”
大好的日子,除非是成心不想嫁女了,否则谁想闹腾?王二夫人忍气吞声地道:“因着家中婆母身体欠妥,这孩子的母亲要侍奉跟前,父亲则是不能轻离职守,只好让**持着,之前不知两位女史到来,不曾远迎,是失礼了。两位这边请罢。”
她姿态做得低,那两个女史对视一眼,也就随她往隔壁去奉茶说话。屋里的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唐媛扯了许樱哥到一旁轻声道:“怎么一回事?”
许樱哥叹了口气,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根由:“……进退两难,我也是后悔得要不得,这全身的筋都绷着呢,酸得要不得。你们若是怪我,我也没得话说,左右都是我的错。”
唐媛默了默,道:“尴尬是真尴尬。但你也不容易,也罢,谁还没个难的时候?看她今日这模样,只怕进了王府日子也不会好过。若是再没几个客人跟着热闹,怕要被人说道一辈子。你放心,我和玉玉替你看着她们,有事儿的时候让她们躲远些也就是了。”
许樱哥心中感激,用力握了握唐媛的手,唐媛明白她的意思,扮了个鬼脸,笑嘻嘻地上前拥了阮珠娘等人说笑去了。众人都精得猴儿似的,谁也不去问那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只管说些走马打球,挑huā绣朵,谁的裙子好看,谁的手又最巧的闲话,倒也粉饰了几分太平。
许樱哥早前说得口干,才坐下喝了杯茶,就见王六娘过来紧张地道:“樱哥,我二婶娘同这些人不熟,本家长辈们也没几个说得上话的。请你过去陪着说说话罢。”
许樱哥暗想自己虽然出自康王府,却只是个新婚不久的年轻媳妇,分量不够的,可也推辞不得,只得硬着头皮过去。谁想还未到门前,就听里头王二夫人隐含怒气,却极力压制的声音:“想我王氏,也算是一方望族,断做不出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情。我倒是要问问两位女史,不知这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许樱哥唬了一跳,这门便不敢进去了,急急地转身要往后头走,却被王六娘给生生堵在后头。二人皆不敢言,也不好进去,只得立在门前再听,便又听一女史哂笑道:“二夫人莫要着急么,这不过是些道听途说的闲话,当不得真的。王妃不过就是有这样一问,您说七娘是嫡女,那便是嫡女。”
隔壁的笑声一阵响似一阵,这边王六娘一张脸苍白如雪,眼睛黑幽幽的如同两团黑火,许樱哥看她的模样不对劲,忙使劲掐了她一下,低声询问道:“六娘……?”
王六娘回过眼来看着她轻声道:“这上京城中,藏污纳垢!”言罢举起手来使劲去敲房门,不等里头的人应,便推门大步走了进去,怒道:“这样的闲话,便是听也不该听!怎地竟然敢问?休要说我七妹冰清玉洁,便说这桩亲事是御赐的,圣上觉着她好,她便任谁也配得上!”
那两个女史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年纪轻些的那个垂了眼不语,年纪稍微大些的却吊了眼角笑道:“敢问这又是谁?府上的生面孔可真多。长辈这里说着话,怎地说闯便闯了?”
这回便是王二夫人也忍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大声道:“刁奴放肆!这是欺负我王氏门中无人么?”
到底是将门妇人,王二夫人早前隐忍,此刻这一拍一吼却是威势十足,震得连隔壁的说笑声瞬间便熄灭了。就有人探出头来问道:“怎么回事?”许樱哥忙跑回去灭火:“没事,没事,笑闹呢。快上茶,上果子,好像吉时要到了也,看看新娘子的妆还需不需要补的?”
不过安静了须臾功夫,就听隔壁又是一阵响动,众人正在惊疑间,便听外间锣鼓喧天地响了起来,有人从外往里奔:“迎亲的来啦!迎亲的来啦!”
许樱哥刚才那声“吉时要到了”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真真切切的算来,还差得少说近大半个时辰左右,于是呆了呆,道:“莫不是弄错了?”〖房〗中众人却是没什么数的,已为人妇的纷纷拥着往外去,笑道:“看新郎子去!”
人才出了门,就见那两个王府女史走出来板着脸大声道:“吉时还未到呢!接什么亲?”不等主家吩咐便叮嘱随从人员:“去前头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王二夫人也是恼怒得很,大声吩咐得力的婆子:“去瞧瞧是怎么一回事?”
人才派出去没多久,就听前头闹将起来,一个年轻媳妇白了脸跑进来道:“前头闹起来了!”
王二夫人又气又急,顿足道:“怎会闹起来?”那年轻媳妇道:“新郎子要结亲,二老爷他们说吉时未到,不祥,不许进门,新郎子带着一群人执意要进门……”
话未说完,就听里面一阵惊呼,王七娘从里头冲出来,一边走一边将头上的珠翠簪钗拔下来摔在地上,最后将身上的红色嫁衣朝那两个面目可憎的王府女史摔了过去,大声道:“我不嫁了!谁爱嫁谁嫁!”
那两个王府女史齐齐变了脸色道:“王七娘子慎言!这御赐的姻缘怎能说不嫁便不嫁?这天家的威严岂是随意能亵渎的?”
“住。!”王六娘噙着眼泪自地上拾起嫁衣,上前给王七娘披上,抚着她的发顶喃喃地道:“七娘,七娘,我可怜的七娘……”后面的话却是心疼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姐妹俩抱头痛哭。王二夫人也是红了眼圈,却别无他法,只好使人再往前头去探,自己去拉了王七娘苦苦相劝,王七娘却是疯了似的挥舞着手臂去推打王二夫人和王七娘等人,大声嚷道:“都别管我,等我死了就干净了!”
许樱哥等人看得心中恻然,便默默地弯腰去拾王七娘扔在地上的珠玉簪钗。才将簪钗拾起,便又听得脚步声疾响,接着有女子惊呼之声和男子的咆哮声,撞击声传来。许樱哥愣了愣,忙招呼唐媛等人:“赶紧进屋里去!”
唐媛和武玉玉只呆了片刻就赶紧互相招呼着进了屋,王七娘则是尖叫了一声,软软倒在了王二夫人怀里。许樱哥也想跑,可才走了两步,看到王家姐妹的模样,双腿便似生生给定住了一般。她垂着眸子想了想,终是走过去和王六娘一起挡住了王七娘。
“吉时将近,请新娘子梳妆!”
一身大红的喜袍突如其来地闯入众人眼中,顾盼神飞,满脸〖兴〗奋的安六就那样突如其来地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旁边的傧相风雅地吟起了催妆诗……贺王府的两个女史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缩,年长的那个终于是往前踏了一步,视死如归地道:“六爷,这不合规矩。”
安六袖着手,含着笑在场中众人面上一一扫过,冷冷清清地笑了一声:“哦?规矩?”
第一时间更新《良婿》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