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嬷嬷皱着眉头走过来,也不说话,先就上前去将半卷的湘妃帘子放了下来,随即沉着脸低声呵斥一旁的秋实等人:“不知道王妃这病怕吹么?怎地还把帘子卷起来?便只顾你们自己快活!”
秋实等人低垂着眉眼,并不敢多言。谁都知道这是曲嬷嬷在与许樱哥互相打擂台,旁的不说,这不是里间,风吹不到王妃身上,但曲嬷嬷资格老,平日也是经常指着她们鼻子骂的多,这时候多嘴那便是自己往枪尖上撞。
许樱哥慢条斯理地道:“是我卷的,嬷嬷不要错怪了她们。一来这风吹不到里间,二来这气味清新些想来母妃的病也要好得快些。”
曲嬷嬷只等着她开口,这边就有无数条理由去教训她,于是猛地抬头看着许樱哥,眼里亮光闪烁,板着脸严厉地道:“三奶奶……”
“嘘……”许樱哥朝她比了个手势,微笑道:“我似是听见母妃在里头喊人了。”言罢并不搭理曲嬷嬷,转身自进了里屋。
曲嬷嬷被晾在那里,一句话堵在喉咙口出不来,咽不下,生生堵得难受,于是狠狠瞪了几个丫头一眼,怒道:“都是死人?三奶奶年轻不懂得伺候病人。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也不晓得提醒一下。”
秋实等人是习惯了的,只管低头不语就是了,唯独青玉憋得委实难受,但还真轮不到她与曲嬷嬷辩白。便只得生生忍了。却见曲嬷嬷眼珠子一转,指着她道:“丫头,王妃之前换出来的那只马桶可收拾干净了?”
按理这样的事情自有粗使丫头与婆子去做。这明显便是欺负人,曲嬷嬷拿许樱哥没办法,便拿她们这些人撒气。青玉怔了怔,晓得自己不能让曲嬷嬷抓到任何错处,便微笑着道:“多谢嬷嬷提醒,还不曾呢,我这就去做。”又仰脸望着秋实等人笑着请求道:“小妹对这边地形不太熟。烦请哪位姐姐帮忙指点一下。”
秋月等人俱都十分吃惊,觉着曲嬷嬷实是过了,这陪嫁贴身大丫头代表的可是主母的脸面,这不是故意找茬么?可见青玉这笑吟吟、乖顺懂事的样子,便都晓得这也不是善茬。于是就有秋璇主动站出来道:“你的确是不熟,随我来吧。”
青玉谢过,与她一同出去。
曲嬷嬷冷眼相看,招手叫个自己嫡系的小丫头过来吩咐道:“你去看着,倘使她敢说什么怪话使什么脸嘴,或是事情做得不周到,便立即来告诉我。”打发了那小丫头去了后,看着房内另外几人冷笑道:“别以为我委屈了谁,王妃金尊玉贵。便是几位奶奶亲手为她端屎端尿那也是荣幸,更是孝道,都是应该的!”
那几人哪里会与她争辩,都是垂着眼安静地做自己的事情,静观事态发展。却听里头许樱哥轻轻喊了一声:“青玉?”等了片刻不见有人回答,便走了出来疑问道:“青玉这丫头呢?”
秋月与秋实对视一眼。都不作声。偏曲嬷嬷微笑着走过去恭恭敬敬地道:“回三***话,青玉那丫头给王妃涮马桶去了,怕是半把个时辰内回不来。请问奶奶要吩咐什么?老奴几个去做就是了。”
这可恶的老刁奴,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你挖坑给我跳,还要看我爱不爱跳……许樱哥将手里的素纨扇轻轻搧了搧,轻描淡写地笑道:“青玉这丫头自小便跟着我,勤快懂事都是闻名的,不然我母亲也不会让她跟了我来。”顿了顿,话锋一转,轻笑道:“母妃想吃我做的素包子,配上回青玉熬的粥,这回怕是得换个人熬粥了。”言罢也不多言,转身便往里走,笑吟吟地道:“母妃呀,换个人熬粥行么……”
秋实与秋月悄悄瞥了眼曲嬷嬷,只见曲嬷嬷一张老脸板得就像是干死了的树皮一样的,眼里则似是像要射出两把刀来,便都无声叹息,不知这究竟别的什么劲儿。
又听里头王妃轻轻咳嗽了两声,低声道:“怎么回事?”
曲嬷嬷便大步走了进去,微笑道:“回王妃的话,是这样,青玉那丫头实在是太过懂事勤快,眼看着大家都在做事儿,就她闲着,便去硬抢了小红的差事来做,说是要替三奶奶尽孝……老奴几个劝不过,想着这也是孝心一片,就没拦着……”一边说,一边得意地悄悄瞟了眼许樱哥,就只盼许樱哥发作起来才好。
康王妃皱眉道:“小红?小红是谁?”
曲嬷嬷有些为难地道:“就是平日里替您洗涮马桶的小红。哎呀呀,到底是学士府出来的人,就是懂规矩,勤快!”
康王妃先是一怔,随即静默下来,抬眼看向许樱哥。
“那丫头自来都是实心眼。”许樱哥微笑着,取了干净的帕子轻轻替康王妃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语气温柔,哄小孩子似地道:“母妃不要去管她们这些闲事,现下您要紧的就是把身子养好。那素包子,昨日儿媳便让人和面发着了的,馅料也是提前打过招呼备下了,我这里一会儿工夫就能弄了来。只是那葱白神仙粥却是要换人来熬,儿媳房中另一个紫霭往日也是时常随同儿媳下厨的,手艺不差,让她做如何?”
康王妃此生经过的事情不少,虽不知事情的具体情由,却也隐隐猜得到几分,她也无心去追究这些琐事,只觉着很满意许樱哥这态度,便笑道:“好。我哪里就那么挑嘴了?”
曲嬷嬷便又笑道:“王妃同三奶奶到底是婆媳连心呢,昨日三奶奶便知今日王妃要吃这素包子,先就备齐了发面。”
许樱哥甜甜一笑:“嬷嬷虽是夸我,我却不敢当。与母妃母子连心的可是三爷。昨日三爷从宫中回来,突地就想起这素包子来,说是天燥。父王母妃吃了想必会舒服些。”声音一沉,叹道:“要不然,皇后娘娘病着,父王、母妃都在宫中,我父亲那边也是悬着的,我哪里又能想起去做这个?”
这话一出,康王妃便想起了这件事中许家人所起的作用。正要说两句话以表示慰问,却已见许樱哥笑得眉眼弯弯地道:“天不是太热,面发得慢,今早又没得空,三爷没得吃。却正好母妃想吃,可见这才真正是母子连心呢。想必三爷回来知道了,比他自个儿吃了还高兴!”
康王妃被她说得心情好转,想起前日张仪正突然能作诗了,昨日以来的表现也实在是比之前稳妥了许多,便觉着病都轻松了许多,于是拉着许樱哥的手温言道:“辛苦你了。”
许樱哥微羞,低声道:“我不辛苦,操心的是父王母后。辛苦的是大嫂、二嫂,我和三爷都不过是不懂事的孩子。要是母妃立即便痊愈了,我才敢当得起这声夸的。”
康王妃笑着嗔道:“你这丫头,从不知你也是个这样讨巧卖乖的。”想了想,又言有所指地道:“小三儿能作诗了我真是高兴,就怕他不长性。”
许樱哥想起之前众人都怀疑是她代笔之事来。可她虽能保证自己没帮某人作弊,却不知道某人是否真的就有了这本事,因此也不敢打包票夸耀,只道:“母妃放心,儿媳尽力劝着就是了。”
康王妃笑道:“那就好。”
看来这许二的暴脾气今日是怎么也点不着了,曲嬷嬷识相地闭紧了嘴,见许樱哥说得累了,还见机端了杯茶上去给许樱哥润嗓子。许樱哥笑看了她一眼,坦坦然然道了声谢,接了,饮过之后便自去厨房给康王妃备饭食。
康王妃指着头道:“捏捏,鼻子不通畅。”
曲嬷嬷忙净了手上前给康王妃拿捏,眼看着康王妃脸上露出舒服的神色来,方在康王妃耳边轻声道:“三奶奶是生手,怕是不太会伺候人,要不,让二奶奶来?”
康王妃微闭着眼睛淡淡地道:“不了,我觉着很好。旁的不说,这膳食她是再拿手不过,照顾人也不错。不觉着吵,却又周到,底下的丫头也是懂规矩的。”
曲嬷嬷沉默片刻,顺着夸了又夸:“虽脾气直了些,到底是书香门第出来的,要不人家怎么都说王妃有福气呢。”
想起一早便出门去做大事的康王几人,康王妃叹了口气,问道:“那位一大清早就上蹿下跳的,闹腾什么?”
曲嬷嬷立即来了精神,低声道:“不就是想讨好卖乖么?您不知道,此番四爷可是里里外外一把手,能干得很!看这模样,此番怕是又要立一回大功的!”
康王妃沉默不语,曲嬷嬷便也不再说话,手上暗暗又下了几分功夫。又过了些时候,康王妃似是睡着了,曲嬷嬷便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先替康王妃整了整被褥,才又理了理自己的鬓发走出去等着许樱哥回来……求粉红啦……三月即将结束,大家手里的粉红再不投就要过期啦,另,春暖花开,趁着周末出去走走散散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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