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炎的脸色一瞬间就白了,“千城,一定要这样吗?”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似乎不相信这话出自顾千城之口。
他虽然算计了顾千城,利用了顾千城,可自认对顾千城还算厚道。要是他真的下狠手,顾千城以为她还能活到现在吗?
他从来没有伤害顾千城的想法,也是这么做的,景园的大火只是意外,他以为顾千城会明白。
他一直以为,顾千城和秦寂言之间,率先与他决裂的人会是秦寂言,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顾千城先开了口。
果然,女人狠起来,比男人更狠。
“不这样,你想怎么样?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对不起,我没有那么伟大,我做不到。至于报复你?”顾千城看了秦寂言一眼,冷笑,“他会同意吗?皇上这人虽然看着冷情凉薄,可实际上他比谁都重感情,在乎亲情。要不是这样,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活着?”
就算秦寂言以前不能拿景炎怎么样,可登上皇位后,景炎还是秦寂言的对手吗?
现在的景炎,连成为秦寂言对手的资格都没有,只要秦寂言愿意,随时可以辗压景炎,将景炎打入尘埃。
而秦寂言之所以没有那么做,并不是因为看重景炎,欣赏景炎。事实上,秦寂言一直不怎么喜欢景炎,和景炎相比秦寂言更欣赏封似锦。
秦寂言之所以一再放过景炎,并不是因为景炎这个人,而是因为景炎是昭仁太子的后人。而明显景炎也知道这一点,要不然他不会这么肆无忌惮,更不敢嚣张的光明正大的进城。
不说景炎伏杀秦寂言的事,就说景炎引水淹了江南的事,就足够景炎死一百次。犯下这么大的错,景炎还敢大摇大摆的进城,可以说是打秦寂言的脸。而秦寂言能容忍他,完全是看在昭仁太子的份上。
顾千城的话犀利而直接,将秦寂言和景炎一直隐而不谈的事摊开了,别说景炎就是秦寂言听到这话,脸色也有几分凝重。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的“心软”已经被所有人知道了。恐怕除了他自己外,所有人都知道,他对自己的亲人下不了狠手。
想到被软禁仍不肯死心的赵王父子;想到远在皇陵却暗中下黑手的荣王世子;想到去了封地却还往京城伸手的周王父子,还有……
住在庙里,动不了的太上皇;陪同太上皇的五皇子。
秦寂言发现他确实很心软,身为一个帝王,要有人觊觎他的位置,不管那人是什么身份,他都该杀了,可他却一个也没有动,除了不给他们自由外,其他的他们什么都有。
“朕这个弱点,果然很明显。”秦寂言自嘲的说道。
他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也是对景炎说的。
他这个弱点太明显了,明显到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景炎利用起他的弱点,毫不手软。同时他也是在告诉景炎,他既然发现了这个“弱点”,就会开始防备,景炎以后想要利用他这个弱点,怕是难了!
事实上,秦寂言在不知不觉中,心已经渐渐的变硬了,至少对太上皇是这样,对周王和荣王世子,他这一次也不会客气。
至于景炎?
秦寂言虽然没有取景炎的命,但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纵容景炎。至少现在的秦寂言,不会再给景炎成长的机会,而且还会考虑打压景炎。
秦寂言看了景炎一眼,眼神高深莫测,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景炎背脊一寒,隐有不好的预感,可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是错,景炎想了想还是选择闭嘴,什么都没有说。
顾千城说完那句话后,就一直闭着眼睛不说话,面上是显而易见的疲倦,秦寂言看着她,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两人之间虽然隔了一张桌子,没有肢体上的接触,但那种淡淡的温馨与默契,却萦绕在两人周围,外人怎么也插不进去。
景炎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眼,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老管家看了看秦寂言,又看了看顾千城,最后将视线落在景炎身上。
景炎回视了一眼,正好看到了老管家眼中的嘲讽与轻蔑,而老管家也没有避开的意思,就这么直咧咧的看着景炎,就差没在脸上写“我看不起你”。
景炎淡淡的笑了一声,扭头看向窗外,眼神清冷,神情落寞。
老管家的嘲讽与轻蔑没有错,他既然做了坏人,就不该奢望得到原谅。他有他的立场不错,可秦寂言也有秦寂言的立场。
顾千城说得没有错,他一直都在利用秦寂言对他的心软,利用秦寂言的愧疚心。要不是秦寂言有意放手,他也不可能顺利的带着兵马,驻守荒城,可是……
要不是秦寂言的太祖父叛变、夺宫;要不是秦寂言的祖父杀人灭口;要不是秦寂言的父亲,发现末村的存在,他也不会落得今天这个地步。
他何尝想背负仇恨?何尝想步步算计?何尝想利用顾千城?
如果可以,他也想做一个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人,可上天不给他这个要会。
顾千城说他有错,可这些事说起来,永远都说不清谁对谁错。秦寂言有秦寂言的立场,他有他的目标……
屋内再次安静了下来,四人都失去了说话的欲望,静静的坐在那里,等着子车带药过来。
半个时辰后,门外响起一阵密集的脚步声,由远极近,不等屋内的人开口,子车就在外面道:“圣上,属下带来了胭脂泪,另外还有一辆马车和干粮若干。”
不得不说,子车是个极度聪明的人,他和景炎差不多同时进来,他什么也没有问,秦寂言也只让他回去拿胭脂泪,可子车却连马车都准备好了。
果然,能成为秦寂言影子的男人,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进来。”秦寂言面无表情,比之前更加的冷酷,周身是有一股寒气,逼的人不敢靠近。
顾千城抬头看了他一眼,“别担心我,我不会有事。”
“能不担心吗?你现在可不比平常。”秦寂言的视线,再次落到顾千城的腹部。
那里还是平平的,看上去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可秦寂言却知道,那里孕育了他和顾千城的孩子,只是这个孩子还未出生,就遭了磨难。
景炎何等聪明之人,结合秦寂言的话与动作,立刻就明白顾千城应该是有身孕了。
“你……”景炎震惊的看着顾千城,可刚开口说了一个字,景炎就冷静下来,强压下心中的震惊与高兴,生生的闭上眼,移开眼……
他现在与顾千城是陌人,他没有立场为顾千城高兴,也没有立场去问顾千城。
顾千城和秦寂言将景炎的异常看在眼里,只是两人都没有开口,只当没有看到,看了一眼就默契的收回眼神。
而老管家与子车这个时候,完全顾不上景炎,别说景炎只是面露异常,就是死在这里,估计老管家与子车也没空管。
明明一个大活人就坐在这里,可却生生被所有人都无视了,这种感觉真不是一般的让人难受。
要换作心里承受能力稍差的人,早就呆不住跑出去了,其实景炎也想跑出去,可他更想知道顾千城到底是怎么了,即便心里不舒服,既然知道所有人都不欢迎他,景炎还是选择留下。
子车拿出装胭脂泪的锦盒交给秦寂言。秦寂言打开一看,确定里面的药与解药都没有问题,从中取出一瓶胭脂泪和解药,然后就看到他猛地用力一捏……
“啪!”秦寂言手中的锦盒碎了,连同盒子里的胭脂泪与解药一起化成渣,从秦寂言的指缝中落下。
“皇上,你……”秦寂言这个动作,把众人惊了一跳,不过转念一想,众人又能明白,只有老管家有些接受不能。
秦寂言冷笑,“这世间只剩下一份胭脂泪与解药,除了朕手上外,你再也找不到第二颗解药。”
秦寂言将解药留下,把胭脂泪递给老管家。“外面有马车,服下后你就可以带着顾千城去江南。一个月后,朕带解药去江南与你碰面。”
“皇上,这解药……”老管家接过胭脂泪,却没有急着服下。
“胭脂泪的解药,想必彭长老不会认错。”秦寂言将解药倒出来,让老管家看了一眼,然后又飞快的收了起来,至于老管家有没有看清楚?
这个一点也不重要。
他给老管家看了一眼,就已经很厚道。要知道,老管家到现在,还没有把择子的解药给他们看。
老管家担心他们不给解药,他们更担心老管家不给他们解药。
显然老管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老管家没有再作别的要求,咬咬牙将瓶子打开,然后一口将胭脂泪倒入嘴里。
“皇上,我喝完了。”老管家将药瓶倒置,以显示自己的诚意。
“不急,再喝一点水。”秦寂言却不相信老管家,给子车使了一个眼色,子车立刻上前,提起水壶走到老管家面前,示意老管家张嘴,他给老管家灌几口水,可还没有动老管家就先一步接了过来,“我自己来。”
老管家提起水壶,手有些颤抖,久久没有往嘴里倒。
胭脂泪,还在他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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