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我们吐谷浑人牧地分布很广,在原来的饶乐都督府,也就是后来的奉承都督府领地内也广有分布,和奚人之间也是来往密切,事实上我们吐谷浑人领地内也有许多不堪契丹人压迫的奚人逃来求生,所以我们对东面契丹人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
白承寿脸上满是皱纹,但是一双眼睛却是闪动着睿智的光泽。
“契丹人除了不断在向南渗透外,向北则是主动发起军事进攻,主要就是掳掠北方野人诸部的人口和牲畜、财产,像室韦诸部、回鹘诸部、靺鞨诸部、奚人诸部都是他们掳掠的对象,现在奚人和靺鞨人基本上已经被他们征服,除了躲在偏远山林中的一些残部外,而室韦人因为地处更北,回鹘诸部则在更西面一些,所以他们现在主要的进攻目标就是室韦人。”
“他们掳掠来的人口就变成他们贵人的奴仆,然后取代他们的族人来替他们放牧?”江烽大概明白白承寿想要表达的意思了。
“嗯,大概就是这样,他们的族人则得以解脱出来,不断的南下檀州、蓟州、幽州……,侵吞河朔之地,……”
“大概也包括妫州和新州吧?”江烽淡淡的问了一句。
白承寿也知道瞒不过对方,点点头:“对。”
若非契丹人开始入侵妫州、新州,自己又何须如此急迫的南下来联络徐州?
江烽也能理解,妫州、新州虽然偏处塞外,比起云州、蔚州来说,更为苦寒,但是妫州、新州在塞外却已经算得上是一块肥沃的牧地了。
云州和蔚州虽然是吐谷浑人的腹地,但是却是汉人和吐谷浑人杂居,而妫州以及更北面的广大草原才是吐谷浑人的根基所在。
“那不知道你们吐谷浑人有什么打算?”江烽没有再绕圈子,径直问道。
契丹人如果真的已经对室韦人连续取得了胜利,那么其南下进度势必会加快,这对徐州很不利,原来徐州方面判断契丹人可能还会有两到三年的时间才会南下,但是现在看来这个时间可能会缩短,徐州方面不得不考虑应对之策。
吐谷浑人所处的位置很关键,正好在沙陀人和契丹人之间,而且吐谷浑人这几年已经从赫连铎的失败中慢慢缓过气来,并吸纳了部分在云、朔诸州生活的汉人,吞并了草原上一些杂胡和奚人、室韦人,实力有所增长,已经具备了牵制沙陀人和契丹人的实力,这对徐州方面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而且吐谷浑人也有这个愿望,他们受到了来自东西两面的压迫,如果不想变成沙陀人或者契丹人的附庸和仆从,那么他们就不得不寻找一个强大的盟友来对抗沙陀人和契丹人。
“我们希望能和郡王的徐州大总管府结成更为密切的关系。”白承寿目注江烽,沉声道。
“如何结为更为密切的关系?”江烽反问道。
“我们愿意为郡王提供更多更优良的战马,价格可以更为便宜,我们希望郡王能为我们提供更多的铁料、高级甲胄、马铠、马槊、铁质箭簇,我们还希望郡王能为我们提供一些必要的筑城匠作人才,另外我们也希望郡王能够为我们提供一些步军军官,为我们训练士卒,……”
对于吐谷浑人希望获得更多的武器、甲胄乃至铁料,这都在江烽的预料之中,但是吐谷浑人却提出徐州方面为其提供一些筑城匠作人才,甚至还要步军军官训练步卒,却让江烽有些意外。
“为何需要筑城人才?”江烽沉吟道:“你们要筑城?筑何城?”
“妫州州城怀戎需要扩大加固,另外我们意欲在旧妫川城处和龙门县重新筑城,复建妫川县建制,……”白承寿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契丹人不断南下西侵,我们必须要早作准备,复建龙门和妫川,可以依托二城出击,威胁契丹人侧翼,同时也能巩固我们对幽州的影响力。”
江烽目光里多了几分赞许。
虽然吐谷浑人也属胡人,但是很显然他们的汉化还是做得很成功,不逊于沙陀人,比契丹人强得多,这从他们能成功的让云州、蔚州和朔州的汉人归附于他们就能看得出来。
同时他们也在成功的巩固了他们在云州、蔚州、朔州等南面统治情形下,并未就此止步,继续向北开拓,吸纳招募塞外杂胡来充实自身。
像被契丹人征服打垮的室韦人、奚人残部都有来投的迹象,这固然会让吐谷浑人实力大增,同样也会引来契丹人的敌视。
看来吐谷浑人已经搞明白了一点,无论他们吸纳这些杂胡与否,契丹人都不会放他们一马,契丹人要想毫无顾忌的南下,肯定要解决来自侧翼的吐谷浑人的威胁,这是好事。
这就是徐州和吐谷浑人结盟的基础。
徐州现在还不想直接面对契丹人,并非惧怕契丹人,而是在没有解决好沙陀人的问题之前,徐州军不愿意同时与沙陀人和契丹人这两大胡人势力对抗,徐州军还没有那么强大,尤其是在南面还有蔡州和南阳这两个不省心拖后腿捅刀子的邻居,淮南的李吴也同样是一个隐患。
“你们还打算组建步军?”对这一点,江烽也很感兴趣。
“郡王,云州、朔州和蔚州的汉人不少,沙陀人的威胁也不算小,我们需要提前做一些准备。”白承寿坦然道:“郡王难道担心我们学了徐州军,会对郡王有威胁么?”
江烽哑然失笑,“呵呵,如果徐州军担心吐谷浑人学习了我们的战术,那吾觉得徐州军就真的该解散了。不过,你们不觉得要求得太多,而付出的太少么?”
“郡王,我的理解,吐谷浑人军事力量的强大只会对徐州有利,因为我们的敌人和潜在的敌人都是一致的,最起码相当长一段时间,合作对我们都有益,对我们的敌人不利。”白承寿理直气壮,“如果过分计较利益上的得失,恐怕只会削弱我们自身,郡王,你说呢?”
“白大人这番说辞还真有些打动了某了,不过某觉得,既然是盟友,那就应该相互之间提供能够给予的帮助,而不是某一方单方面的付出,不如这样,徐州军可以为吐谷浑培训步军,但也请排除有一部分骑军来加入我们徐州军,你看如何?”
注视着江烽的目光,白承寿意识到江烽不是在开玩笑,可是派出自家族人骑军来为徐州军卖命,这个要求太高,当然他也承认吐谷浑人对徐州方面提出的要求也不少。
“郡王,必须这样么?”白承寿问道。
“如果盟友之间的关系想要维系长久并进一步密切,吾以为应当尽自己所能为对方排忧解难,而非一味索取。”江烽悠悠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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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叔,我们要答应他们的要求么?”回到驿馆的碧眸少女陡然间沉静了许多,仿佛先前静闻与江烽的一席对话让她成熟了不少。
“恐怕我们不能不接受他们的条件。”白承寿慢慢的道:“照理说徐州军吞并了平卢镇之后,他们的骑军力量并不弱,为什么一定要我们的骑军加入?”
“是不是有意要把我们拉入与沙陀人和契丹人对抗的这条船上?”碧眸少女一反之前表现出来的天真烂漫,变得深沉冷静。
白承寿看了自己这个算是自己侄女的少女一眼,他早就知道少女聪慧过人,闻弦歌而知雅意,许多事情一点即透,但他还是为对方如此机灵敏锐感到惊讶和高兴。
“少君,不完全是,事实上徐州也知道我们和沙陀人、契丹人之间是一种无法共存的关系,无论是沙陀人还是契丹人都无法容忍在他们的侧翼有我们这样一个独立的势力存在,尤其是我们又还不断的与他们争夺草原上的杂胡们,之前他们或许会暂时容忍,但是现在,沙陀人入主中原,势力大增,契丹人击败了室韦诸部,已然在东北山林沼泽的野人诸部中确立了自己的霸主地位,他们现在未必就有那份耐心容忍我们了。”
“那我们就只有接受汉人的条件?”碧眸少女还有些不甘。
“少君,江烽说的没错,盟友之间要维持关系,就应当索取和付出同等,徐州方面愿意给予我们需求的东西,甚至愿意为我们提供筑城匠人和训练步军的军官,这很难得了,至于要我们提供骑军,我估计这应该是现在徐州骑军因为整合原因,加上要面对沙陀铁骑争霸中原,所以有些不足,当然也有些要故意恶化我们与沙陀人之前关系的缘故,要把我们牢牢的绑在他们的战车上。”
白承寿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决然,“不过我来之前,头领就已经交代过了,我们和沙陀人、契丹人之间没有妥协的余地,但是与汉人却能有很大的合作机会,值得结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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