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和嗫嚅几下,没有出声,冲大师双眉扬起,晋王摆手道:“无妨,无妨,初次见面,拘束也是难免的。”他注目冲大师笑道,“大师先前说能搬动仙长和公公的大驾,本王心里还有些不信,没想到大师言出必践,真有颠倒乾坤的奇能。”
冲大师笑道:“殿下过奖了,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是和尚厉害,而是这二位都为一时之俊杰,深知跟随晋王,必成大业。”
晋王点了点头,笑道:“道灵仙长、郑公公,大师说得对么?”
乐之扬笑道:“小道是圣上的臣子,殿下是圣上的儿子,都为圣上效命,自然不是外人。”晋王微微一愣,注视冲大师,似有有些不快。
冲大师笑道:“道灵仙长年少诙谐,喜欢说笑,说归说,他打心底里想为殿下效劳。”瞥了乐之扬一眼,颇有威胁之意,“仙长,你说是不是?”
乐之扬嘿了一声,略略点头。晋王神色稍缓,又向郑和说道:“郑公公呢?”
郑和深吸一口气,忽地扬声说道:“小人不明白殿下的意思。”晋王皱了皱眉,笑道:“郑公公,冲大师没跟你说明白么?”
郑和道:“大师是我少时旧友,久别重逢,只谈旧时交情,至于别的,恕我愚钝,一个字儿也想不起来。”
舱里人无不动容,晋王望着郑和,脸色阴沉,冲大师皱眉道:“三保,你胡说什么?”
郑和叹一口气,苦笑道:“小人没有胡说。当年我被蓝玉俘虏,净身为奴,受尽凌辱,若非遇上燕王,早就不在人世。燕王教我读书识字,委以心腹重任,知遇之恩,小人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
乐之扬盯着郑和,满心讶异:“这太监昏头了吗?不早不晚,这时候反悔,不想活了吗?”但见郑和神色自若,俨然心意已决,乐之扬不知为何,油然生出一丝惭愧:“古人道:‘食人之禄,忠人之事’,我受了太孙器重,却无半点儿忠心,论品性,还不如一个太监,该死,该死!”
舱内一时沉寂,晋王冷笑一声,酒杯重重一笃,瞅着冲大师脸色阴沉。冲大师沉默时许,徐徐说道:“三保,这么说,你我的交情,也抵不过你对燕王的忠心?”
郑和道:“一臣不事二主,若在十多年前,三保为你马首是瞻,现如今,三保的主人只有燕王一个。”
冲大师嘿了一声,扬手扣住郑和的手腕,五指收拢,咔咔作响。郑和惨哼一声,身子歪歪斜斜,似乎站立不住。
冲大师两眼望天,冷冷说道:“三保,再问一次,燕王和我,你效忠哪个?”郑和痛得面庞扭曲,咬着牙关倒吸冷气,他向着冲大师惨笑一下,咬牙道:“燕王!”
冲大师哈哈大笑,手上蓦地发力,咔嚓,郑和腕骨折断,扑通跪倒在地,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
“三保。”冲大师一伸手,慢慢握住郑和的肩胛,“实不相瞒,我这只手能捏碎石头,你对燕王的忠心,比石头还硬么?”
郑和惨笑道:“为臣死忠,为子死孝,郑和刑余之人,断子绝孙,可谓大大的不孝,倘若为臣不忠,又有何面目立足于天地之间。”
咔嚓,冲大师神力所至,郑和肩骨折断,脸色惨白如死,但因紧咬牙关,牙缝里渗出丝丝血水。
“三保。”冲大师神情淡然,“所为忠孝,不过是汉人腐儒的妄言,你口口声声说什么忠孝,但如你这样的太监,在世人眼里还不如一只老鼠,活着遭人厌恶,死了无人知晓,你对燕王忠心又如何,他会把你这傻太监放在眼里么?”
郑和瞪着冲大师,似乎吃惊,又似伤感,忽然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我为人以忠,但求心安,他人如何看我,我并不放在心上。二十年前,我就该死了,活到今日,已是真主的恩赐,也罢,死在你手里,总比别人更好。”
冲大师冷冷道:“你真想死?”郑和闭上双眼,沉默不答。冲大师盯着他,脸色阵红阵白,扫了晋王一眼,后者眯起双眼,大有嘲弄之意。
冲大师双眉斗立,忽地哈哈大笑,笑声刺耳,如癫如狂。一声笑罢,冲大师厉声喝道:“好!”五指张开,抓向郑和的脖子。
乐之扬原本袖手旁观,但见郑和誓死不屈,心中大为敬佩,忽见冲大师痛下杀手,不知为何,热血上涌,猛地扬手,一指点出。
这一记“洞箫指”似有若无,飘忽不定。冲大师觉出风声,自恃“大金刚神力”,手掌仍向前送。电光石光间,哧,指尖点中手腕,冲大师只觉一股奇劲钻入“曲池穴”,闪电也似顺着手臂上行,浑身气血随之激荡,牙酸耳鸣,半身酥麻。
冲大师忙吸一口气,“大金刚神力”流转,驱散奇劲,立时反击。乐之扬指尖剧痛,仿佛点中石块,对手肌肤之下生出一股绝大的潜力,反弹之下,指骨几乎折断。乐之扬急忙收回食指,反手拂出,掌中带指,若挑若拍,正是“抚琴掌”精妙招数。
冲大师右手后缩,反扣乐之扬的手腕。乐之扬手腕急转,使出“小琵琶手”,五指挥洒弹动,快中带慢,轻挑急捻,嗤嗤嗤,冲大师手心手背,接连被他指尖弹中,手上经脉血管,犹如琵琶琴弦,随之急速颤动,冲大师手臂酥麻,空有一身神力,竟然无法完全凝聚。
他心中惊讶,方要变招,乐之扬抢先一步,食、中二指在他手臂上一捺,借力跳起,使出“晨钟腿”,双脚连环飞踢。
冲大师本意躲闪,奈何乐之扬的腿法了得,起脚如行云流水,后面一腿快过一腿,前招未绝,后招又至,前后招式之间,又以某种奇特节奏相连。冲大师深知若不阻挡,这一路腿法节奏一成,气势顿生,恍若高山流瀑,拆解起来更加麻烦。
仓促间,冲大师举手格挡。两人手足相接,发出一串闷响。乐之扬好似踢中铜柱,痛得龇牙咧嘴。冲大师却是另有一番感受:仿佛置身铜钟,外面有人不住敲击,神为之动,心为之摇,五脏六腑也不得安宁。
这种古怪感觉,除了冲大师,舱内再无第二个领会,大和尚有苦难言,惊讶不胜:“这小子功夫好怪,到底什么来历?”心中转念,手上却没闲着,稍一退却,闪电向前,呼呼挥出两拳。
乐之扬腿法受阻,气势衰减,加上身在半空,不便躲闪,情急中叫一声“着”,左手一扬,飞出几丝绿影。
冲大师对“碧微箭”甚为忌惮,收拳后退,挥袖扫落松针。乐之扬趁势落地,挽起郑和连退三步,方才化解冲大师的大力,站定之时,胸中气血翻腾,腰腹以下不胜麻痹。
两人这一轮交手,变招神速,仪态潇洒,恍如蜂飞蝶舞、才一接触,忽又分开。郑和只觉风声来去,人已到了乐之扬身边,他不知发生了什么,瞪着乐之扬一脸茫然,浑然不知刚才数息之间,自身已在鬼门关进出了几次。
舱中人各各惊奇,冲大师审视乐之扬,目光闪动,微微笑道:“道灵仙长,你也要跟我为难?”
乐之扬深吸一口气,压住胸中气血,朗声道:“大道不平有人踩,大和尚,我看不惯你的做派。”
冲大师奇道:“我什么做派?”乐之扬道:“六亲不认。”冲大师摇头道:“出家之人,无亲无故,四大皆空,既然无亲无故,又何来六亲不认?”
“好个无亲无故。”乐之扬大声说道,“换了你师父,你杀不杀他?”
冲大师一愣,摇头道:“我杀不了,家师武功远胜于我。”乐之扬哼了一声,又说:“换了你妹子呢?”冲大师双眉一跳,眼里闪过一丝怒气,继而目光收敛,微微笑道:“她已经死了。”
乐之扬道:“倘若活着呢?”冲大师摇头道:“活是活,死是死,生死大事,何来倘若?”
冲大师巧舌诡辩,任何恶行到了他嘴里都能编造出一番说辞。乐之扬口才不弱,但也颇有不及,他转念数下,看着晋王灵机一动,笑道:“若是晋王呢,误了你的事,你杀不杀他?”
晋王脸色一沉,瞥着冲大师大皱眉头。后者微微一笑,恭敬说道:“殿下与我肝胆相照,志向一同,道灵仙长,你想挑拨离间,还请换个法子。”晋王也明白乐之扬的居心,拍手道:“大师说的对。”
“也罢。”乐之扬说道,“大和尚,你歪理多多,我懒得再说,不过,郑公公我保定了。”
郑和一愣,惊讶道:“道灵仙长……”乐之扬冲他摆一摆手,示意不必多说。
冲大师注目二人,忽而摇头道,“道灵仙长,你向来倜傥潇洒,不是假忠愚孝的俗人。难道说,你也要学这个傻太监,要做劳什子忠臣孝子?”
“不错。”乐之扬微微一笑,朗声说道,“忠臣孝子再讨厌,也比你贼秃驴可爱十倍!”
这几句掷地有声,众人无不变色,竺因风作势欲上,冲大师伸手拦住他道:“道灵仙长,覆水难收,你说这话,可别后悔。”
乐之扬笑而不答,郑和忍不住凑近说道:“仙长,三保卑贱小人,死不足惜,你不必为我跟他们翻脸。”
乐之扬拍了拍他肩,笑道:“太监都不怕死,我还怕什么?”郑和愣了一下,口唇颤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冲大师叹一口气,向晋王合十道:“贫僧识人不明,误引匪类,如何处置此事,还请殿下定夺。”晋王意兴索然,挥手道:“不留后患就是。”
冲大师回过头,向乐、郑二人笑道:“既如此,贫僧得罪了!”
乐之扬一手挽住郑和,目光扫视舱内,明斗、竺因风、古严均是目光阴沉,齐齐上前一步,站住各个方位,直勾勾盯着这边。要知道,双方几度交手,乐之扬武功远远不及,偏偏屡占上风,明斗等人心中尽管不服,可也深知这小子滑溜无比、狡黠百出,故而早已收起小觑之心,此刻一旦翻脸,各各凝神运气,不发则已,发动必是雷霆一击。
乐之扬也明白这个道理,当下情形,他一人脱身也难之又难,何况此次赴约,并未携带兵器,没有宝剑在手,武功大打折扣,加上郑和这个累赘,后果不堪设想。
“大和尚。”乐之扬心念数转,朗声笑道,“我是太孙近臣,郑公公是燕王心腹,我俩死在这儿,你就不怕东窗事发么?”
冲大师见他身处绝境,气势不衰,心中微感惊讶:“这小子狡猾如狐,莫非还有后招?”一边盘算,一边笑道:“此间四面环水,杀了人向河里一丢,若要东窗事发,怕也是百年以后。”
“说得好!”乐之扬长笑一声,纵身向后一跳。在他身后不远,就是画舫窗户,此时窗开八面,远处灯火可见。
他这一招早在对手计算之内。乐之扬一动,明斗横身掠出,拦在他和窗户之间,呼呼拍出两掌,一掌击向乐之扬的左胁,一掌击向郑和的后心。
乐之扬身形一转,将郑和拉到身前,右手使一招“抚琴掌”,啪,硬接明斗一掌。若是以力较力,“鲸息功”稳占上风,然而二掌相接,乐之扬指掌向下一捺,明斗只觉手掌至肘经脉颤动,似被对方勾挑弹动,生出一股说不出的酸麻之感。
明斗在乐之扬手下屡屡吃亏,只怕中了暗算,忙将马步一沉,运气驱散异感。他这一迟疑,来不及变招追击,眼睁睁看着乐之扬借他一掌之力,飞身撞向对面窗户。
明斗心叫不好,正要追赶,忽见人影晃动,竺因风逝如轻烟,拦住乐之扬,掌如刀锋,迎面斩落。
乐之扬旋身一转,又冲向船舱正门,却见冲大师微微含笑,袖手站在门前。乐之扬似乎收脚不住,直愣愣撞向冲大师。冲大师心中惊讶,正要出手阻拦,忽听乐之扬锐声叫道:“给!”抓起郑和向前一送。
这一下十分突兀,智如冲大师也是莫名其妙,但见郑和到了面前,想也不想,右手接过,左拳猛地挥出,真力势如怒涛,向着乐之扬汹涌而出。
乐之扬使出“踏歌步”,双脚点地,旋转如飞,如天魔狂舞,似胡旋飞轮,不似生死搏斗,倒似尽情舞蹈,腰身曼妙,俯仰生情,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明斗和竺因风同声断喝,双双跳起,人在半空,掌风先到,两股狂飙撞在一起,登时窗扇开合、灯火明灭,桌上杯盏碗盘,无不当啷作响。
乐之扬脚下不停,左一扭、右一晃,犹如风中之鸟、水中之鱼,明、竺二人掌下一空,乐之扬已从两道掌力间滑了过去。
冲大师心叫不好,乐之扬晃身之间,已到晋王桌前。
此时众人分散,晋王身边只剩下古严一个,他怪吼一声,扑向乐之扬,双掌变成乌黑,发出一股尸臭。
乐之扬吃过苦头,屏住呼吸,避开毒掌,一脚踹向古严的小腹。
古严翻掌向下,袖口钻出两条大蛇,白惨惨的毒牙咬向乐之扬的足踝。乐之扬身子一拧,脚尖上挑,啪啪两下踢中蛇头。这两脚含有“晨钟腿”的暗劲,两条毒蛇头开脑裂,当场毙命,腿劲余势不衰,顺着蛇身钻入古严体内。
古严胸口一闷,眼花耳鸣,气血激荡,他又惊又怕,挥舞双掌、护住全身。不料眼前一花,乐之扬不知去向,紧跟着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古严匆忙回头,但见乐之扬一脚站在几案之上,另一只脚赫然踩住了晋王的胸膛。
晋王面红耳赤,额上青筋突起,两眼瞪着乐之扬,布满惊怒不信。冲大师等人慢了一步,无法可施,只好围住二人,心中羞惭气恼,当真生平未有。
原来乐之扬忽左忽右,并非夺路逃走,而是分开爪牙、直捣腹心。晋王一方人数占优,若是并肩协力,乐之扬全无胜算,然而一旦分散,顿有可趁之机。只是这法子万分冒险,一旦诱敌不成,反被强敌缠住,或是冲、明、竺任何一人留在晋王身边,乐之扬要想得手也比登天还难,所幸三人报复心切,一意对付乐之扬,反遭乐之扬声东击西、擒贼擒王。
这一番变化之快,目不及瞬,神不及飞,乐之扬回望众人,也觉心惊肉跳、没由来一阵后怕。他转动目光,落在郑和身上,后者也定定地望着他,脸上困惑迷茫,俨然身在梦里。
乐之扬暗暗松一口气,他将郑和送出,赌的是冲大师不忘旧谊,倘若冲大师不念故旧,一拳打死郑和,而后继续追击,乐之扬无法脱身,势必陷入绝境。
乐之扬不由心想:“大和尚心口不一,嘴上六亲不认,心里仍有眷恋。”他低头瞅了一眼晋王,回头对冲大师笑道:“大和尚,还有什么话说?”
冲大师沉默一下,叹道:“贫僧无话可说。”乐之扬道:“那么放了郑公公。”
“做梦!”明斗怒道,“你先放了殿下。”
“是么?”乐之扬脚尖用力,晋王登时脸皮涨紫,两眼外凸,嘴里不由得哼哼起来。
明斗面露犹豫,看向冲大师,后者若无其事,笑而不语。晋王忍耐不住,锐声叫道:“和尚,你还等什么?”
冲大师笑道:“殿下放心,贫僧敢以性命担保,道灵仙长决不会动你一根汗毛。”晋王怒道:“你说什么鬼话?”
冲大师瞧着乐之扬,笑道:“我不放郑公公,你待要对晋王如何?”
乐之扬一愣,忽见冲大师五指用力,郑和面露痛苦之色,不由厉声喝道:“贼秃驴,你做什么?”
冲大师笑道:“仙长身手厉害,见识却差了一筹。但凡交换人质,须得地位相当,瓦块换黄金,赔本生意,鄙人万万不做。这太监蝼蚁之辈,死不足惜,晋王殿下却是万金之躯,当今陛下的亲生骨肉,试想一下,他有三长两短,你又如何在朝廷上立足?”
乐之扬只觉血涌双颊,心跳无端加快,他只顾擒贼擒王,却没想过擒下晋王如何处置,犹豫一下,强笑道:“杀人偿命,郑公公死了,你也好得了吗?”
“不然。”冲大师侃侃而谈,“我大可告诉官府,这太监受人指使,想要行刺晋王,其间阴谋揭发,被我一拳击毙。试想官府日理万机,谁又会在乎一个太监的死活?”
乐之扬道:“他是燕王的亲信。”冲大师哦了一声,笑道:“这么说,指使他行刺晋王的人就是燕王了,皇上听到消息,一定十分有趣。”
乐之扬又惊又怒,晋王却是眉开眼笑,连声道:“不错,不错,正是如此……”乐之扬应声恼怒,脚下用力,晋王胸口窒闷,出声不得。
乐之扬想了想,扬声说道:“和尚,大不了,我亡命天涯,不在这个朝廷厮混。”话一出口,顿觉浑身一轻,心中涌起说不出的快慰。原来,席应真说的不错,乐之扬天性放达,不适合朝堂弄权,虽只短短数月,各种尔虞我诈已让他烦闷透顶,恨不得脚下抹油、一走了之。
晋王变了脸色,瞪着冲大师口唇微张,话没出口,冲大师向他使个眼色,转向乐之扬笑道:“道灵仙长,亡命天涯,你舍得下么?”
乐之扬道:“我有什么舍不下的?”冲大师笑了笑,悠然道:“旦为行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
乐之扬心头一沉,这几句话出自宋玉的《高唐赋》,楚怀王夜宿高唐,梦见巫山神女,两人缠绵之际,神女说出自身来历。楚怀王醒来之后,如失魂魄,告诉宋玉,后者为之写下《高唐赋》,写尽神女绝世风华。朱微虽不是朝云暮雨的巫山神女,可是夜夜入梦,让乐之扬无法安枕,楚王神女,不过露水姻缘,乐之扬对朱微,却是魂牵梦绕、唯死靡它。
冲大师世情练达,乐之扬为情所困,逃不过他的法眼,虽不知他爱慕何人,可也猜得七九不离十。这几句辞赋他人听来突兀,然而每一句都刺中了乐之扬的心病,只要朱微还在宫中,他就割舍不下,无法离开京城半步。
心念及此,乐之扬大为沮丧,脸上流露出挣扎神气,冲大师趁热打铁:“道灵仙长,你跟这太监不同,只要你放了殿下,我保你安然离开,殿下,你说是么?”
晋王连道:“没错,仙长是老神仙的高足,太孙面前的红人,大家好说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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