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思思的热情和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诱惑魅力,令顾青颇不习惯。
男人大多都有花花肠子,嘴上无论说得多忠贞不渝,大街上看见白花花的大长腿总会忍不住多看两眼,表面上说什么“欣赏艺术品”,心里有什么龌龊念头只有他自己清楚。
还有就是习惯性地拿别的女人与自己的女人暗中比较,最后所有的过来人都会得出一个结论,“老婆还是别人家的好”。
顾青也忍不住拿皇甫思思与张怀玉比较,从容貌到身段,从身高到性格,里里外外比较了一遍后,顾青也得出了一个结论。
“老婆还是话少一点的好”。
皇甫思思死活没想到,自己向顾青展现的风情,有意无意的诱惑,这些不但没有令自己的魅力加分,反而因为话多而被顾青默默地扣掉了不少分。
然而顾青丰富多彩的内心活动也没让她太失望,因为顾青后来又默默地在心里多加了一个结论。
“不过纳妾还是骚一点的好。”
结论精准,一针见血,一看就是个会过日子的。
…………
斥候派出去很多,每天从各个不同的方向回报讯息。
顾青回到龟兹城的第三天上午,图伦碛沙漠东南方向的斥候传来了一个消息,他们在沙漠中见到小股不明来历的骑队,骑队大约十人,正在向龟兹城方向移动。
顾青很重视这个消息,当即召来常忠等人商议,大家一致认为这股骑队应该是吐蕃军的前锋斥候,吐蕃军离龟兹城不远了。
该来的终究会来,顾青马上下令斥候严密监视图伦碛沙漠东南方向,并派出更多的斥候从南面和东面迂回绕路,寻找吐蕃主力大军的踪迹。
“城防还要继续加强,马上搜集城中一切能用的东西搬上城头,滚木,擂石,火油,箭矢,什么都要。”顾青指着地图上的龟兹城,道:“南面城门要连夜加固,敌人很可能重点攻打南门。”
常忠迟疑地道:“侯爷,咱们在城外设伏,决战之地应在离城很远的地方,城防没有必要如此重视吧?”
顾青加重了语气道:“城防是龟兹城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果敌人没有进入咱们的埋伏,城防便是满城官员百姓唯一的生命线了,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
常忠等人领命。
众将散去,顾青仰头望着天空的白云,面容浮上忧虑之色。
第一次指挥作战,而且是万人规模的大战,心情真的既紧张又忐忑,全城几万人的性命全都系在一个没有任何指挥经验的年轻人身上,他们会不会也很担心自己的命运?
大唐,已不是贞观年间的大唐,与敌作战的胜负之数如今已很难预测了。
布置好城防后,顾青领着亲卫离开龟兹城,向东南方向出发,一路上观察四周的环境和地形,策马奔驰二十余里,终于发现了一片高低起伏的沙丘地带。
沙丘如一座座小山,在一望无垠的沙漠中连绵数十里,地平海拔从十余丈到数丈不等。
顾青骑在马上,环视四周许久,脑子里飞快模拟己方埋伏和与敌遭遇的战场画面,良久,指着面前一片沙丘道:“此处适合埋伏,三面沙丘恰好形成一个口袋形状,若吐蕃军从此经过,我军三面齐出,最后遣一军断其后路,敌人凶多吉少……”
韩介道:“侯爷,是否将咱们大军召集过来,提前埋伏好?”
顾青摇头:“水无常形,兵无常势,敌人不会按照你的意思选择行军的路线,咱们提前埋伏没用,那是只会照搬兵书的书呆子才干的事,咱们不能提前埋伏,一切要等敌人快接近时才能大致判定他们的行军路线……”
说着顾青再次看了一眼面前起伏的沙丘,叹道:“若是敌人能按我心意走此处该多好,风水极佳的埋骨之所,死在这里,他们的后代一定能发财……”
整整一下午,顾青领着亲卫在附近的沙丘勘察地形,将周围的地形大致记在心里后,才掉头回了龟兹城。
回到节度使府,顾青马上命人制作沙盘。
龟兹城外的地形做成沙盘不算太难,都是一片茫茫沙漠,只是高低不同而已,沙盘很快做好,顾青取来很多面小旗,拧眉注视沙盘上的沙丘,很久才将一面红色的小旗插在沙盘上的某处,然后抱胸继续思索,再插上一面,有时候觉得不妥,又将沙盘上的小旗取下来,重新思考布局。
夜幕降临,韩介端来了饭菜,轻声道:“侯爷,该用饭了。”
顾青眼睛仍盯着沙盘,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却动也没动。
韩介叹道:“侯爷,您太辛苦了,这几日几乎事无巨细,末将看来,您的准备和谋划已经足够,从未见过哪位将领如此殚心竭虑,您该歇息一下了。”
顾青岿然不动,淡淡地道:“韩介,你的肩头有没有担负过几万人的性命?”
“没有。”
顾青轻叹道:“我有,所以,我输不起。”
攥着许多小旗的手微微发颤,顾青抿紧了唇,努力压抑心中的慌乱。
两世为人,他从未似今日这般如此在意胜负,以前的他无论与任何人争斗,输赢不过是自己的利益,自己的前程,但这一次,还有几万条无辜的生命。
官高爵显招摇过市,以前只觉得是一种得瑟的身份,直到大战临近,他才直观地感受到这个身份的背后,需要承担怎样沉重的压力。
未来的他,还要承受更多。
深吸了口气,顾青将手中的小旗搁在一旁,忽然洒脱地一笑。
“人算已尽致也,我能想到的漏洞已补齐,除非……人算不如天算,那就是天意了。来,吃饭吧。”
韩介赶紧将饭菜端上,顾青端碗举筷,见到托盘上的几样菜色,动作忽然一滞,举着筷子的手凝固在半空中久久不动。
韩介笑道:“今日的饭菜是福至客栈的女掌柜亲自做的,据说很是用了一番心思呢……”
顾青仍举着筷不动,面前的几样菜论品相有些寡薄,让人一看就没有任何食欲。
对于顾青来说,吃饭是为了品尝美食,而不是为了生存,当初石桥村生活那么贫困,他做出来的饭菜仍是无比精致且美味,那才叫过日子。
可是眼前这几个菜……
“她家厨子双手被废了么?为何不是她家厨子做的?”顾青问道。
韩介一愣,道:“女掌柜说,这是她的一番心意……”
心意难得,最难消受美人恩。
所以顾青果断决定不消受。
搁下筷子,顾青严肃地道:“大战即临,我是一城主帅,我不能出事。”
韩介努力追赶顾青跳跃的思路:“是,侯爷当然不能出事。”
顾青气定神闲指了指面前的饭菜,道:“我若不吃这顿饭,不会出事,我若吃了,那可不一定,或许半个时辰后节度使府就要升起招魂幡了……”
韩介愕然:“没那么严重吧?侯爷,这饭菜您还没尝呢……”
“我命令你来尝尝。”
韩介不客气地举筷试了一口蒸肉,接着面色发青,呕地一声差点吐出来。
顾青笑了:“你看,人生其实有很多坑完全可以从容避开的,当眼前这个东西一眼看去很像一个坑的时候,不必亲自跳下去验证它究竟是不是坑,……你让别人跳去下就知道了。”
韩介说不出话,他仍很想吐。
很难想象,那么美丽的一个姑娘,做出的饭菜居然如此难吃,这倒罢了,她哪来的勇气亲自给侯爷做菜?
顾青轻叹口气,从这一点来看,张怀玉明显可爱多了,当她尝试过一次发觉自己没有做菜的天赋后便果断放弃,从此不再试。
而这个名叫杜思思的女掌柜,显然是个犟脾气,越没天赋越要尝试。
“把这几个菜原封不动地退回客栈,就说是我的下的令,让那个女掌柜全给我吃了,一点都不准剩,如果她也吃不下去,就砸了她的破店。”
顾青觉得自己的命令很仁慈,没治她一个投毒谋害主帅的罪已经很客气了,毕竟是朋友嘛。
…………
第二天上午,斥候再次来报。
已发现吐蕃大军踪迹,他们仍在图伦碛沙漠边沿,朝龟兹城方向行军,人数大约两万左右。
顾青擂鼓聚将,将斥候召来节度使府,让他在沙盘上将吐蕃军的行军大致路线标注出来。
将一面面白色的小旗插上沙盘,顾青抱胸喃喃道:“三万人分出了两万来攻打龟兹,看来他们对龟兹城颇为重视,安西都护府和节度使府都在龟兹城,倒也合情合理。”
常忠等人起身抱拳:“敌军已至,末将请战!”
顾青盯着沙盘道:“传令,龟兹城留守两千人,其余兵马全部离城开拔。”
指着沙盘上白色小旗旁边的一片沙丘地带,顾青在三个方向插上红色的小旗,道:“此三面的沙丘背面,分别埋伏三千兵马,接敌之前先除掉敌军的斥候,然后东面埋伏一支兵马,交战之后马上封死吐蕃军的退路,合围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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