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烂柯二字?岁月流逝更迭,人事变迁,沧海桑田转眼皆成云烟,而烂柯二字中,那柯之一字又有木之意,为斧之柄。
“虬龙黄粱斧”乃是烂柯地持有的几件重宝之一,斧身上刻画一头独角神龙,而那神龙却是从一碗米饭蒸腾起的云烟中化出,那米便是黄粱。

米中出云,云中化龙。寓意着一切不过都是幻象,你认为他是真的,他便是真的,你认为他是假的,那么一切就都是假的。

魔人惧怕此斧,避之如避雷劫,不敢轻撄其锋。他们不修元神,不见真灵,最是惧怕这种宝物,一旦被斩中,没有千年道行休想挣脱而出,这才是让他们惧怕的地方。

便是魔门出窍神人也不敢触碰此斧,他们的魔魂刚刚凝聚,一旦被这斧子砍中,那么数百年苦工化作流水,轻则一身修为化为流水散去,重则大梦十年,魂飞魄散。

之前魔门渡魂道的家伙们阻拦公羊羽,想要将他们几人杀死在流沙泽外,渡魂道吞噬魔魂修行,为魔门之中少有的异类,故此对于烂柯地异常痛恨,缘由便是功法相克。

公羊羽带着诸弟子随周长老离去,前往观礼台,临走之时瞥了李辟尘一眼,其中大有深意。

感受到那老头的目光,李辟尘心中咯噔一声,奇怪的想着那公羊羽为何关注自己?

李元心带领诸弟子朝前走去,新晋弟子的观礼台不在此地,还要朝前去。而他自己既是接引,也是此次晋升真传的弟子之一。

四周弟子让开道路,黄袍弟子们面带笑容,对着诸多新入弟子指指点点,这些都是他们未来的师弟。李辟尘想来,他们此时的心情恐怕与当初大学学长看着学弟学妹是一个样子的吧。

相比黄袍弟子们,白袍诸弟子就显得安静很多,他们目不斜视,神态各异,但眉宇之间都有一抹淡然,其中有几人面色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事情。

咚!

一声鼓响回荡天穹,整片山谷中都缭绕着那如同雷鸣一般的声音。

李辟尘随着李元心来到新弟子接引台,一行人熙熙攘攘,还未放松,便被这道鼓音震的双耳发颤。

此时一名外门弟子开口,被李辟尘听得清楚,他惊叹道:“雷法一脉的夔牛鼓!”

“是夔牛鼓?那不是‘斩金’级地仙重宝吗!”

“真传晋升的排场真大!”

外门黄袍们交头接耳,一名白袍内门出声:“你们来此时日尚浅,未有见过这夔牛鼓。现在别光顾着惊叹,好好感悟这夔牛鼓的神音。地仙重宝岂是轻易能够见到的?这夔牛鼓所发出的雷音一震便是方圆五百里,二震方圆一千五百里,三震方圆四千五百里,四震便是方圆一万三千五百里!”

“九击止之,但只需七击便能覆盖整个太安洲,若九击完毕,其音能扩至整个云原洲。此雷音之中蕴涵浩然正气,凡魔道听之,肉体崩碎,魔魂震散,一点真灵打入幽冥海,其上雷音未散之前,不得转生!”

“真传晋升只打三震,此时不过是第一震而已,为的是驱逐浊气。用心感悟,这雷音能助你们突破壁障,脱胎化骨,仙骨炼气。”

那白袍内门说完,自顾自的闭上眼睛,开始仔细体会雷音韵味。

他身上有雷光闪过,显然是雷法一脉弟子。

周围外门弟子面面相觑,而后与他一般,闭上双眸,开始静静体悟。

听见那白袍内门的话,原来这夔牛鼓居然有如此神效,助人开脉化骨,这般厉害,不愧是地仙重宝。

第一震有方圆五百里,雷音扩散,朝外汹涌而去,一瞬间,所有人的眼中都幻化出天台的模样,内门弟子们波澜不惊,外面弟子们互相称奇,而新晋弟子们,譬如李辟尘等人,却是愣在原地,而后倒吸冷气,几乎不敢相信。

这死剑坟居然是悬在天上的!

一块大山倒悬在天,一座大谷坐落在上,死剑坟就在此地最高处!

此时四周可以看见汹涌的三浊之气朝上弥漫而来,缘由皆是死剑坟开,引天下浊气暴动,此时万不可渡劫,否则劫难加重,其中杀劫更是要人性命。

四周景色迷蒙不清,方圆五百里朝外扩散,只能见到镇岳宫的一些边边角角,况且死剑坟乃边缘之地,少有仙山坐落,仙家不愿常来。

眼中景色变幻,李辟尘看见,一名白面书生行走于小镇内,与一大家女子搭讪,后者被他拨撩得心绪不宁,面颊上已有一丝绯红升起。

李辟尘耳边传来大笑之声,那是老一些的外门弟子所发出的嘲弄,七嘴八舌讲完,李辟尘听清楚了,原来这个书生是个魔人,此时夔牛鼓响,方圆五百里魔人尽数要被镇死。老弟子们笑的是这个家伙,死到临头犹不自知。

这石明镇正巧坐落在五百里的边界,此地百姓安居乐业,常受雷音洗炼,身体强健,百病不生,能活一百二十之数,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

而像是这种百姓凡人,正是魔修最眼馋的血食,他们体内充斥清气,浊气几乎没有,常年生活在这里,本身对于魔修便等于大药一般,故此即使此处临近镇岳宫,依旧有魔人铤而走险,想从此处捞到几个凡人血食吞咽。

这白面书生便是其一,他乃是五尘魔教的弟子,卑鄙的魔修,此教原本修行浩然气,后来举教入魔,门人心性大变,以心狠手辣著称,最是喜食凡人女子,抽其阴元修炼。

他境界挺高,能潜入此处,自是擅长匿踪之法,而修行境界更是达到了玉液境,实力强悍。

第一道天雷鼓音响起,声震苍穹,音波所过之处,鬼魅显踪,魍魉授首。那白面书生刚要牵起那女子的手,忽的听见雷音,顿时脸色变得潮红,复又变成青紫之色,随着一声惨叫,他哀嚎一声,口中吐出一团黑气,瞬间被雷音震散,他双目翻着白,砰的一声倒在地上,肉身崩碎,血水流了一地。

“是魔人!”

“他是魔道修士!”

百姓们吓了一跳,那少女也是惊呆,心中一阵后怕,看见那魔人倒地的模样,顿时作呕,连忙离开了那处。

有黄巾力士出现,三名力士走上前去,手中持着铁壶,为首一名力士将那壶盖打开,不过瞬息之间,那魔人尸体便被吸入壶中,连带那些血液也消失不见。

之前那黑色雾气便是魔魂,此时魔魂早已散去,在李辟尘的注视下,一点真灵从中转出,晃晃悠悠,遁入虚空之中。

耳边响起一阵波涛之音,李辟尘眼中似乎隐隐见到一片漆黑的大海。

他揉了揉眼睛,此时雷音第一震已经消失,四周景色恢复原状,依旧是人山人海,仙家满地。但刚刚那一闪而逝的大海却在李辟尘脑海中留下了印象,如果所猜不错,那海应当就是幽冥海了。

轰隆隆!

第一道雷音的余音还未散去,第二道雷音已然响起。

浩荡天雷鼓音震彻云霄,李辟尘听得那雷音响起,同一时刻,引动体内七条天脉共鸣,雷音震动浩荡不休。

李辟尘手结道印,双眸闭上,那雷音之中夹带浩然正气,引诸多生灵胸中一丝真理至念所化,此时引动天脉震颤,那第八道天脉已经隐隐快要被叩开。

四周清气涌动,化作真元冲击第八脉关隘,但不知为何后继有些无力,每当李辟尘感觉第八脉将要开启时,那后续的气息总是会消失无踪,断开一截。

他心中狐疑,似乎在关键时刻总是缺了些什么,后续没有接力的清气,故此总是棋差一招,无法开脉。

轰隆!

有天脉雷音响起,李辟尘朝周围望去,讶异的看见,那源头居然是穆寻雁。

第八道天脉已开,穆寻雁身上自然生出一股出尘之气,她容颜秀丽,虽身着剑囚谷灰袍,但仍旧难掩那丝清灵之意。

八脉已开,凡骨化仙。此时边上有内门白袍点头:“八脉俱开,可趁着第三震凡骨化仙了!”

“不错,第一震驱浊,第二震唤神,第三震化仙。”

又有白袍出声,看着穆寻雁的眼中颇有赞叹之意。“好苗子,当真是好苗子。不知道该便宜了哪一脉。”

“嗯....是剑囚谷的?”

有人认出几名弟子身份,看见他们身上灰袍,眉宇之中有一丝诧异。

“剑囚谷三浊气旺盛,虽有洗剑池镇压,但......这些家伙修为不错啊。”

外门黄袍议论纷纷,也有人望着剑囚谷一脉的神色满是嫌恶,有诸多意见。

又有天脉雷音响起,周忌大喜,他之前走过静心道,却没有半点提升,此时第二震将要结束,他却开了第八脉!

八脉开,真元如海。周忌大喜,他浑身上下喷薄出精气,显然八脉圆满。

其余诸多弟子也是开启天脉,这等于又一次洗炼,入仙门前,三千通天石阶为第一次,静心道为第二次,此时真传晋升却是第三次了。

有白袍语气感慨:“这一次的小子们运气不错,赶上三次洗炼,像我当初,只有前两道,哪里听过这夔牛鼓响。”

观礼台上,一面大鼓被捶打,有一高大神人手持双锤擂鼓,他赤着胳膊,古铜色的身躯上肌肉虬结,充满了爆发力。

夔牛鼓被他擂打,此时已是第二下,他气喘吁吁,调息着自己体内的清气。

他的头顶有一朵桃花虚影凝聚,身边自有云雾环绕。

公羊羽带领诸弟子站在后方,见那神人擂鼓,他语气感慨,对身边周长老道:“夔牛鼓不愧是地仙重宝,斩金级法兵。贵派司礼长老以洞玄修为擂鼓,不过两震居然就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周长老还未答,那神人已然回过头来,对公羊羽咧嘴道:“怎么,公羊小儿你是觉得我上了年岁,使不动这神鼓?要不你来试试?”

这话意思很明显了,光说不练,你行你上啊。

公羊羽连忙摆手,眼见金庭宫与太白宗的三位出窍神人朝自己望来,顿时脸色一红,苦笑道:“我绝无挖苦之意,这神鼓我擂不动,区区出窍修为怎敢在洞玄面前显摆,丢人,丢人了啊。”

在场外来的出窍神人有五尊,除去三福地四尊,剩下一尊乃是独行客,此次来镇岳宫观礼,也是被邀请所至。

而金庭宫王圣曦真人早已去太华峰,与镇岳掌门商议九玄论道诸多事宜了。

九玄论道关乎福地排位,其中胜者可掌云原洲千年气数,其中好处自不必说,但最重要的一点则是规避天道杀劫。

云原洲天道降下杀劫,每过三千年一次,届时天桥地仙之下皆要入劫,也就是说,即便是地仙,修为不达天桥者也在劫中。

云原洲是大洲,故此劫数可影响地仙真人,若是小一些的界洲,地仙无恙不说,便是出窍之上,洞玄、守缺、抱元也可高枕无忧。

于是为了避免地仙陨落,仙魔两道高层定下誓约,效法天地自行推动劫难,此为五百年一次小劫,意在消除宗门业力,以及自身因果丝线,如此一来,至三千年大劫开始时,小劫早已过去六次,诸位地仙身上业力早已洗去七七八八,剩下的不过动动手指,转消劫难,或是完成在劫中该去做的一件事,便可以了。

余下的就都是小辈之事,不再牵扯诸位元神真人。

天脉雷音浩荡,金庭宫出窍神人萧郧对镇岳宫一名长老笑道:“贵宗此次弟子资质皆是上品,这雷音如浩荡天音连绵不绝,正是兴盛之兆。此代弟子看来皆会有所作为,萧郧先在这里恭贺了。”

镇岳宫祁长老摆摆手,脸上有一丝笑意,连道:“多谢,多谢。”

公羊羽朝下方望去,人影幢幢,忽的他目光一动,盯住之前无视了自己幻术的李辟尘。

他仔细看了看,忽的有些诧异,四周皆是天脉晋升之状,可他却全无半点异常,一道天脉雷音也未有开启,与周围诸弟子格格不入。

“祁长老,你们这个弟子........”

公羊羽出声,眼珠转了转:“他天脉似乎没有打开呢。”

祁长老朝下方望去,与此同时,周长老也是一并随他看下。

“咦?”

祁长老皱了皱眉,他发现李辟尘身上的气息有些不对,高涨时甚至超过了第八脉的级别,但低谷时却又远不如第七脉。

这一涨一落的古怪情况让他颇为诧异,于是他掐指开始推算起来,三息过后,祁长老睁开眼睛,面色诡异,再望向另一侧时,正与李元心四目相对。

“这小子.........李元心接引的?可为什么算不出天机?”

“居然不知道来历?这怎么可能呢!”

祁长老心中琢磨,但没有半分头绪,而且之前那名叫李辟尘的小子身上古怪的现象,像极了脱胎换骨完成后,跨入“五精”时特有的状态,胎息。

那一涨一落正好对应一呼一吸,这种变化让祁长老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暗自观察,此时第三震将要开始,真传晋升在即,不能把李元心叫上来询问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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