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到了腊月二十三那天,苏染还是牵着壮哥儿、抱着变哥儿,在袁先生、全哥儿安哥儿的保护下来了。和他们一起过来的还有钱嫂子夫妻以及桂花兄妹俩。
等到开堂审理的时候,苏成才一家子也已经到了。苏贵身上缠满了绷带,人躺在一张门板上,是被人给抬进来的。从进来开始他就嘴里一直哼哼唧唧的叫着难受、疼,王氏也带着花姐儿扑在边上哭个不停。可是半天下来,这对母女俩的眼睛都没红一下。
其实这案子很简单,陈老爷听证人——也就是和那天和苏贵混在一起的小混混们——叙述了一遍经过,就问李二:“他们说的是否属实?”
在牢里蹲了这么多天,吃住肯定都很不好,李二的身子瘦削了不少。不过,现在在下头,他依然把后背挺得笔直,深陷的眼窝里头,眼神也锐利如初。
听陈老爷问话,他抬头沉声说:“我是推了他一把。”
“既然你承认了,那看来事情果真就是如此!”陈老爷立马点头。
安哥儿一个忍不住。“我姐夫就说推了他一把,可谁见过推人一把就能推成这样的?他们分明就是装的!你们去请大夫来给他看看,我保管他身上什么伤都没有!”
“装什么装?我儿子就是被他给打的!”王氏立马抬起头大叫,“你要大夫是不?行啊,大夫我们带来了,早料到你们会这么说,现在我就叫大夫来和里长说个清楚!”
她话音刚落,果然就看到一个背着药箱的老头儿走进来,冲着上头的陈老爷作了个揖。
陈老爷一脸和善的问:“你就是这些日子给苏贵看病的大夫?”
“回里长,正是老夫。”老头儿赶忙点头。
陈老爷捋了把胡子。“那正好,你现在就来告诉我,到底苏贵的病情怎么样?”
老头儿立马就摇着头长叹了口气。“他的情形很不好啊!上次也不知道是谁下手那么狠,把他的骨头都快打断了。他腿上、后背上还有好多处伤,到现在都没养好。现在他虽然看着还好,可是一不小心,这辈子只怕就真的爬不起来了!”、
一听到这话,苏贵立马就更大声的哀嚎起来。
王氏也悄悄往后腰上掐了把,就扑到苏贵身上大哭起来:“我可怜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啊!好好的也没得罪谁,怎么就被人给看不顺眼打成这样?你可是娘的命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也不活了!”
苏成才也用力揉了几下眼角,就眼睛红红的看着陈老爷:“里长老爷,现在您看到了,人证物证也都齐全得很,大夫刚才也说了,我儿子就是被这个李二给打成这样的!求您一定要给我儿子一个公道啊!”
“这个你只管放心,这个公道我当然会给你们。”陈老爷连忙摆摆手。
苏成才才又吸了吸鼻子,回头就冲苏染那边冷哼了声。
从头至尾,苏染就只抱着一个孩子、牵着一个孩子站在那里,脸色平静得很,一双眼也只盯着李二,其他的她似乎根本就没有在意过?
苏成才心里冷哼了声——小丫头片子,你就接着装吧!一会等陈老爷宣判的时候,我看你还撑不撑得住!
那边袁先生和全哥儿师生俩也定定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本来苏成才还担心这两个人要用自己秀才的身份过来对陈老爷施压的,可是提心吊胆了半天,结果这两个什么都没干,他心里就又是一阵得意——搞了半天,其实他们肯定早就自己胆怯了吧?不然,至于一口气拉这么多人过来助阵吗?
只不过,现在他们拉多少人来都没用了。因为这一次,他们赢定了!
他想得的确没错。
陈老爷再问了几句,就一拍惊堂木:“好了!这事我已经大致了解了,其实就是一起性质极为恶劣的打架斗殴案。不过,鉴于案犯老实认罪,又事先出具了一定的补偿,那么现在,我就判案犯再给苦主赔偿二十两银子,此事就此作罢!”
“才二十两银子?”苏成才一家一听就不乐意了。
“里长老爷,您是不是判错了?”苏成才连忙冲着陈老爷挤眼睛。
陈老爷板着脸低喝:“案犯李二,打伤了苦主苏贵,极有可能害得苏贵一辈子不能行走。所以现在,我判他赔给苏贵二十两银子,作为苏贵下半辈子吃喝的费用,这难道不对?”
“对对对,里长老爷您这么判看起来是没错。可是,我家贵哥儿好好的一个人,现在伤成这样,以后不能干活赚钱不说,还得躺在床上靠人伺候。这找人伺候他难道不要花钱?要是他娘来伺候,可这样的话,他娘不就不能去脚店干活了?我们家这可是一口气损失了两个劳力啊!”苏成才苦着脸大叫。
安哥儿听到这话,他差点又想跳起来大叫。可袁先生及时一把把他给按了下去。
全哥儿也悄悄对他使个眼色。“别着急,先静观其变。”
“哥,你怎么还看得下去啊!大伯他们分明就是想叫陈老爷把姐姐他们的屋子、还有家里养的那些东西都一股脑的判给他。他想得也太美了点!”安哥儿咬牙低叫。
全哥儿却朝苏染那边看了眼。“姐姐都没急哩,你急什么?只要姐姐不着急,那就说明肯定没什么事!”
安哥儿扭头往苏染那边一看,还真发现苏染依然是那么一副镇定的模样站在那里。就连壮哥儿都稳稳站在她身边,那小脸虽然板得死死的,小嘴巴也抿得紧紧的,可是脸上却看不出半点紧张或者慌张来。
原来,自己竟然都被一个小孩子给比下去了?察觉到这一点,安哥儿十分挫败,他赶紧低下头。
陈老爷听了苏成才的这些话,他都差点当堂冷笑出声。
这个人的胃口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就叫他儿子装了两场病,就想把别人的家产全都给私吞了?就算自己真有想叫李二夫妻俩一无所有的想法,可也不能办得这么着急啊!跟前还有这么多镇上的相亲看着呢,他现在还是必须公平断案的。
于是——啪!
陈老爷又用力把惊堂木一拍。“二十两银子,足够他一个人嚼用至少十十年了。要是十年后他还没好,你们只管再去找李二要赔偿费好了!”
苏成才当然对这个说辞还不满意。
只是,眼看陈老爷已经怒了。而且刚才那惊堂木拍得惊天东西,都吓得他一个激灵,他又哪敢继续和陈老爷对着干?
再说了……十年啊!二十两银子,买来一个十年,其实也不错了。而且,谁说这点钱就一定能管十年的?等过完年年,他再叫贵哥儿装一次病,就说为了看病,那二十两银子都用完了,然后就能继续朝苏染家里要钱了!而到那个时候,他们就能一口气要更多了。每次苏贵一发‘病’,他们就能去要,多好!
于是,他这才不甘不愿的低头:“是,草民一切都听从里长老爷的安排。”
陈老爷满意点头,他再看着李二:“李二,你对这个判决满不满意?”
“满意。”李二薄唇开启,冷冷吐出两个字。
陈老爷就再一拍惊堂木。“那好!既然双方都对这个裁决满意,你们就当堂交了银子,然后苏贵出具谅解书,你们双方今后十年就能相安无事了。”
当堂就要交了银子?
这话一出,苏染终于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原来,陈老爷还留着这一手在等他们。
二十两银子,这是多么巨大的一笔财产?在他们这个偏僻的小地方,十两银子就足够住在镇子上的一家子五六口一年衣食无忧了。他们一家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也就只攒下了一点家业,手头是绝对没有这么大一笔巨款的。
可是陈老爷现在却非要他们当众把钱缴纳清楚,那根本就是在强人所难。
“我没有这么多钱。”苏染直接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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