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成璧也在看信,同窗好友许多都已经到了大明府,有几个在大明府聚集读书的,也预备着启程了,问他何时动身,他提笔写了几封回信之后,交给了书童让他找人递送出去。
这个时候却见有人敲南窗,他站了起来,推开窗,窗边有一朵折好的纸兔子,他将纸兔子拿起来,又关上了窗。连成璧不是一个喜欢算计人的人,并不意味着他不会算计,他只是懒得算计罢了,比如连成珏,他本身对经商毫无兴趣,就算是把这诺大的家业全交给连成珏又有何不可,可连成珏这人却实在是让他不得

不防。

刚才同窗的信里也提到了董鹏飞,他竟然在大明府住了两天就说接到家里的信,说是他娘病了,他急匆匆的回了家,再没有音信。

董家与连家如今也算有亲的,自然就有人问是不是董家有了丧事,连成璧答了一句不知情,心里却也犯起了疑惑。他打开了纸兔子,里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字,连成珏都干了什么,见了谁,一清二楚,一个是嫡出的长子,一个是连祖谱都没上的假少爷,就算是连成珏聪明至极又惯会收买人心,还是防不住身边的人有二

心。连成珏跟许家的人搅和到了一起,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许家也是寻常世家,面上光鲜,内里总有些见不得光的肮脏事,要说许家二房,最见不得人的就是不争气的四爷了,却也只是好道法罢了,可是

瞧着连成珏的话,似还有别的事在里面。

“蝶尾,说说看,九爷这人好不好?”

蝶尾愣了愣,“十爷您说好就是好。”连成珏对他们这些连成璧的下人一向和气,见着了还会给他们零嘴吃,赏钱给得也不少,下人们私下里都说九爷好,可这个时候他怎么样也不能说九爷好。

“你们都觉得他好就是了。”连成璧笑了笑,“你们也是人,怪不得你们。”

另一个书童龙睛反应极快,扯了扯蝶尾的袖子,“十爷您才是我们的正经主子,九爷不过是给些个小恩小惠罢了,小的们跟着您什么没见过啊。”连成璧笑了笑,“行了,别贫了,回去告诉你们紫玉姐姐,给我收拾东西,我拜过父母和祖父母,就要出门了。”连家的门风就是如此,儿子只要是会读书的,没有不宠上天的,连他何时去秋闱的事,都没

有人敢问,只等他说要成行了,这才要和长辈辞行。

许樱也觉着董家的事透着奇怪,可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又出了件事,让她把这件事给淡忘了。本来许忠知道许樱要嫁到连家,也就熄了要另寻别的财路的心思,暗地里在杨氏的授意下开始收敛起两地隆昌顺的生意来了,可是隆昌顺本是卖南北货的,虽不贩粮了,北方的皮货、山货,南方的绸缎、

糖等等,自然是断不了的,虽两个店都有掌柜掌着,许忠的事也是一点都不少。

百合又有了身孕,在家里将养着,除了原先帮着看孩子的亲戚,家里又请一对个打扫洗涮做粗活又兼会养马的夫妻,这才算是安稳了下来。

谁知安稳没几天,家里就来了个极陌生的客,这人约么四十几岁,生得倒还端正,只是腿有些瘸一身的酒味儿,马夫一看人长这样,没敢给他开门,只是隔着门问,“您是哪一位?”

“我是你家主人小三子的大哥。”

这马夫也不知道小三子是谁啊,“我们这里没有小三子啊。”

“这家可是姓朱的?”

马夫摇了摇头,“您找错了,这家姓许。”

“姓许也对,主人叫许忠的是吧?我就是他哥哥。”“您等着啊,我去问过奶奶。”他转身关了门,跟自家的媳妇说了,那婆子也是新来的,不知主家是什么来头,只知道是过得颇殷实的小康人家,要说亲戚也有往来的,看孩子的那个不就是吗?但是都是奶

奶那边的亲戚,爷那边的没见过。

“不要错待了主家的亲戚,我去问问奶奶。”婆子转身就来问百合,百合也是一愣,许忠当初卖给许昭业的时候签的是死契,后来百合也曾问过许忠的家人,许忠只说家中孩子太多,已经卖了女儿了,他是小儿子,身子骨又不好怕养不活,半卖半送

了,有人供碗饭吃就行,至于家在哪里他因被转卖了两三次了,已经忘了。

“那人长得什么样?”

“我隔着门缝瞧了一眼,是个腿脚有些不好的穷汉。”这两夫妻本就是因为家贫才出来帮工的,他们都说是穷汉了,可见得这人穿得实在不怎么样,百合想了想,“你给他几个钱,就说主家不在家,我又不认得他,不敢放他进来,让他拿钱去吃酒也好,住店也

罢,等两日老爷回来再说,他若是问老爷在哪儿,你就把隆昌顺指给他吧。”百合一边说一边从荷包里拿出约么有十几文大钱,放到了婆子手里。

婆子拿了钱转身出去了,把钱交给了那人,那人果然问了许忠在哪儿,婆子说:“你到大明府西城买卖市街找隆昌顺,那就是我家主家的铺子了。”

那人这才拿着钱走了。

到了晚上许忠回来,百合问起那人,许忠却笑了笑,“只是原先认识的一个老乡罢了。”

“他怎么说是你兄长呢?”

“乡里乡亲的,叫着兄长罢了。”许忠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却有些不对,百合也不好多问他,就把这事儿给淡忘了。

谁知道半夜里忽然有人来叫门,“许掌柜!许掌柜!库房里走水了!”

许忠一听这话连鞋都顾不得穿就跑了出去,亲自开了院门,一看来的人是隆昌顺的伙计叫发财的,“你说什么?”

“库房里走水了,鞠掌柜让我来请您!”

第二天一大早,百合就递了条子进府,许樱见她这么早来,知道是有事情,却没想到是库房走水这么大的事,“是哪个库烧了?伤到人没有?”

“据说是放衣料的库烧了,里面还有新进来的杭绸呢。”做生意的就怕走水,走一场水一年白辛苦的都是好的,有些甚至怕要难以为继了,百合也是一宿没睡着,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

“人呢?”

“还不知道人怎么样。”“如今你身子重,也不能这般的折腾,二奶奶刚去了顺意斋,你在我屋里歪一会儿,等她回来你们俩个说说话。”许樱笑道,心里却已经开始算了起来,若是装衣料的仓库,绸缎衣料等等就算了,就里间装

上等皮料的小库也烧了,那里面存货不算多,可也都是上等的好货,粗算一下这次失火怎么样也要烧掉近一万两银子……

杨氏刚在顺意斋理完事,就听麦芽说百合来了,麦芽瞧瞧四下的人,又偷偷在杨氏耳边说了走水的事,杨氏也吃惊不小,赶紧的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只见许樱在堂屋里面眉头微皱,拿了帐簿子算帐,这次要是真烧得那么狠,这一年的生意真算是白做了。

杨氏也叹了一口气,“为商贾的就是如此,经不得风浪。”

许樱也没说什么,料子烧了不说,那批杭绸是已经定出去的货,烧没了不说,还要赔人家双倍的定金,若非因贩粮赚了银子,并无外债,隆昌顺立时就要倒一半了。谁知还有下情,隆昌顺的一个小伙计刚过了响午就跑来了,透过了门房递话,门房的人都知道隆昌顺是如今二房掌家的二奶奶的产业,自是放他进去了,到了二门边上往里面递信儿,许樱那伙计说得话,

脑袋里立时嗡了一声,原来那库房里竟然有人,可这人却不是隆昌顺家的伙计,也不是周围去帮着救火的近邻,官府已经把尸首带走了,说要查清楚身份。

伙计还说了,“官府的人已经说了,这火是有人纵的,在咱们库房的后巷子里,找着了还剩下底子的菜油桶。”

“你让鞠掌柜自咱们柜上支二十两银子,请官爷们吃茶,再探问一下还有什么内情没有。”许樱觉得这事儿怪得很,若是烧死的那人就是放火的,可他为什么没能逃出去呢,背后指使的人又是谁呢?

“是。”这边的事还未平,许国定也听说了隆昌顺走水的事,刚想找许樱来探问究竟,就听说许家自家的铺子也出事了,许家分家之后,原只有一间铺子分给了二房,许国定却也有自己的私产,名下的铺面房共有

四间,只有一间是许家自家的生意,卖得是文房四宝文玩书画,也沾着风雅二字。偏不知道是谁买了许家铺子里紫砂刘做的笔筒,没过三天就来退货就是此货是假的,掌柜的也是懂行的,仔细瞧了之后,这才瞧出落款的章与紫砂刘的章有些不同,他本以为是有人来讹诈,可买笔筒的人

也是小康人家的读书人,也是笔墨斋的老主顾了,要说讹人怕是不会,掌柜的赔着笑脸给退了钱,开始盘货,谁知道竟找出了二十几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换成假货的文玩来。

其中最值钱的前朝名家用过的砚台,竟然也被换了,这个也就算了,这两天又陆续有人闹将上来,说是许家的笔墨斋卖假货。若说别的东西许国定怕要疑心掌柜的不会进货,可那砚台原是他收的,因觉得那砚台浑名雨墨,自己命里水多,怕是有些相克,这才送到店里卖,断不会是假的,掌柜的却说是有人偷偷的借着来买货,拿

了假的换了真的,只是那些假货做得极真,他偏有几天不在店里,而是去乡下进货,这才没发现。许国定亲自去了铺子里,一看那砚台果然与自己送去的有细微的差别,再看低下的款,也有不对的地方,这才疑心是不是有人要整治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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