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叫了母亲来,是想让母亲跟婆婆说说情,可自己倒是先落了母亲的一顿训斥。
李老夫人只表明了一个态度,李家不会为了她得罪聂润。
从前觉得处处维护自己,能叫自己搓圆捏扁的聂润。
“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呵呵……”李老夫人看了一眼屋中摆设以及闺女身上衣裳,见一如往常,并无丝毫落魄,心里叹一口气,“你的命本是你姊妹当中最好的。你妹妹出嫁的时候,哭得泪儿一般,发狠赌气说,宁愿嫁给姐夫做妾,也不想
嫁给秦家那浪荡子,可她还是为了你,嫁进了秦家……”
大夫人那句就是她送了药膏害的我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从前,她嫉妒,可也维护着聂润,想着跟未来的弟妹交好,所以劝说了娘家人,把嫡女嫁给秦羽灵的哥哥……
她那时候,觉得聂润甚至胜过了嫡亲的妹妹。可是聂润说什么了吗?他只说了一句秦四不合适,便冷眼看着事态发展。
结果呢秦羽灵没嫁给聂墨,反倒是她从前差点碾死的小通房反转上位,不仅成了郡主,还欢欢喜喜的嫁进聂家——她为聂润所做的诸般筹谋,竟然成了笑话。
嫉妒令她想毁灭了怎生。
妹妹一来,说自己心思郁结,跟她要些活血的药物,她一下子就想起怀孕的怎生……
“姐姐的二弟妹怀着身子还要守灵,姐姐可要瞧瞧给她多做些滋补的,否则,这一不留神落了胎,就叫人难过了。”
可不是么,一不留神落了胎,也只是因为为先帝守孝劳累所致,她当时只想一想,就快活的想笑呢。
可是她到底没有笑出来。
很快她就病了。再后来,容郡王出事,黎王登基,得黎王看重的秦家一时间风头无两,秦家甚至在考虑要选个女儿出来送进宫里,李家依附秦家,自然跟着水涨船高,这一切都是她有先见之明的将妹妹撮合着嫁到了秦家
,娘家昌盛,她自然开心,也不顾病体就出来走动,结果摔断了腿,本来,接骨的大夫都说了,养几个月就好了,可她用了妹妹从秦家拿来的膏药,反倒病情一日一日的加重,直至腿完全的废掉了……
“妹妹她是不是怪我?”
“可不是怪你!你当初为的什么撮合她嫁进秦家,你自己不知道吗?那秦四是什么人?难不成是个好东西么?他要是有女婿的一半,我做梦都会笑醒!”
原来是她自己种下的因,所以最终这苦果还是要她来受么?
大夫人茫然四顾,她觉得心一下子空了,又觉得满得令人难受,一夕之间,恍若百年。李老夫人叹了口气,“你就别再给娘家添乱了,你弟弟自从出了那事,断了仕途之后,他媳妇就一直吵嚷着要管家,可她管的什么家?才几个月,就亏空了起来,老大媳妇又冷嘲热讽的,我整日里头为了些
鸡毛蒜皮跟他们伤脑筋——你怎么就不看看自己的日子,弟媳妇不在一府住着,婆婆又是个和善性子,难得的是女婿还上劲,多少人羡慕还羡慕不来,你怎么就将日子过成了这样?!”
李老夫人说完就走了。
和贤堂成了庵堂。
至于那两个李家女的去往,她再没有过问,仿佛燃过之后的灰烬,灰败的过着日子。聂润见和贤堂终于消停了,也是擦了擦冷汗,他一个老爷们,管内宅真不擅长,大夫人如今这样,可怜,却也可恨,让她不再起害人的心思,聂润就感觉大大松一口气,将和贤堂伺候的人都换了一遍,又
安排了一个心腹辅佐苏嬷嬷照顾大夫人,这才将视线专注的盯到朝廷之上。有的人,失去了感情活不下去,聂润却并非如此,他与大夫人的感情虽然消磨殆尽,但他也没有再去爱上别人,年少时候的情转浓,中年时候的情转淡,他还是那个守护家族的聂润,他甚至比他的父亲还
要懂得变通——最起码,聂阁老的二弟三弟,比起聂墨来,那可是省心多了。
“古往今来,但凡是有所成就的男人,身后不是有个令人糟心的妻子,就是有个令人糟心的弟弟,我这两者可都占全了……”
“将二爷要的东西都给他送过去。”
分产之后的一个好处便是各房的日子各房自己过,老夫人虽然失去了几个侄儿媳妇当帮手,可同样大房里头的事情也简单,有些奴才们拿不准的,报到聂润这里,聂润便能作主处理了。
“大爷,那这些想上门拜访二爷的帖子……”本来应该都推辞了的,可关键是里头有起复的许阁老的拜帖啊。
“送去荔园,叫二爷看着办。以后再有帖子,也直接送过去。”
事实上,聂墨虽然守孝,也不是一个客人都没有。
这日余承安就过来跟他说话,因为太熟悉,门房便直接领到了荔园。
余承安看见一处围墙正拆着,有点傻眼的问,“这是要如何?”
聂墨放下手中的书,懒懒的说道,“没事,我们家不是分产了么,叔父舍不得那株薜荔,非要将它围起来,然后再从外头开个小门。”
余承安张大了嘴,“那也不用这样着急吧?”
“用怎生的话说,那棵树就是叔父的真爱,在荔园里头围着,他始终不放心,还不如就干脆随他。”
“真爱?”
“嗯,真爱。算了,我跟你说不着,你这种没有真爱的人是不会懂的。”
余承安落下脸,“我这里有几个新鲜的消息,本来想跟你说的,看来,我还是直接写信给怎生好了……”
聂墨抓住他的衣摆,脸上已经扬起一个笑容,“瞧瞧,这还使上小性子了,哎!”
“你是不是想说难怪我讨不到婆娘?”
“啊,你怎么知道?”
“我们都已经做了十年的朋友了!你……”撅撅腚我都晓得你要放屁还是拉屎。
聂墨投降,“行了,不说了,不说了,屋里喝茶。我给你赔不是。”
余承安得理不饶人,拿着茶杯夸道,“这成了亲,懂事了啊!”
聂墨对那种讨不到媳妇的单身狗很有些怜悯跟同情,闻言大度的笑了笑,“要跟我说什么事?”
“不是坏事,跟怎生有关。”余承安一挑眉,“你色眯眯的看着我干嘛?”
“我说……”聂墨拉长了声音,“你能不能不叫我媳妇儿的名字。这可是太皇太后娘娘取的。”
“好好,我说不过你,我改口还不行,问你啊,我妹子是不是写了一本书?”
“是啊,怎么了?”“这本书是你拿出来的?许阁老不是之前在南暨书院做山长么,旁的不说,他的学问是真好……,且他有个弟子,专门喜欢数数,现在痴迷的不行,说是已经到了吃饭需要人喂进嘴里的地步,就为了研究那
本书……”
“那有什么好研究的,不是看一遍就懂了么?”
余承安被聂墨的毒嘴毒得半晌无语。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话,这次语速明显加快,“反正工部的一些人,也善于算术的,他们也极为推崇那本书,并且,私下里还讨论说其实是你写的,只是为了讨好太皇太后,所以才冠上怎……我妹子的名
的。”
“嘁!我聂墨向来以德服人,是这么善于逢迎拍马的人吗?!”
余承安默默吞了一口老血,“是,你以德服人,你不善于逢迎拍马!”
两个人说着话,正好聂江摇晃着脑袋送了许阁老的拜帖来。
“行了,你出去说一声,这帖子我接了。”知道许阁老的来意,他就放心多啦。
“你再跟我说说朝堂上的动向。黎王在宫里怎么样?陛下呢?”
“陛下追封先容郡王妃为孝显皇后,又册封了钱婉宁为皇后……,这些你都知道了吧?”
“我怎么知道?也没人跟我说啊。”聂墨没好气的说道。
余承安一下子笑出声,“京里都说这结果跟你脱不开关系。”
“扯吧,自陛下登基以来,我就没有见过他,跟我又有什么关系?”聂墨不以为意。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不一会儿聂江又回来,“二爷,大爷说许阁老是长辈,上门专门见您不合适,叫您亲自去一趟许府……”
“看见没,我爹不管我了,我哥管我。”聂墨笑着对余承安说道。
说完又转过头看着聂江,“那你就拿了我的拜帖,先送去,看许阁老什么时候有空,我过去拜访一下。”既然聂润叫他去,那他就去一趟。
“可,大爷说他到时候带着您一起去。”大爷已经命人回送了拜帖。
聂墨一拍桌子,“他还有完没完,是不是想给我也喂饭?!”
“你想的美。”聂润说着话就抬脚进了门。
聂润有时候挺佩服聂墨的勇气,还挺羡慕他的运气。
容郡王上位之前看着懦弱不堪扶持,没想到上位之后这些倒是成了优点,他很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脑子也不笨,大臣们只要不连合起来,就不能忽悠了他。
先帝的老臣自然官复原位,可难能的是黎王继位时提拔上来的那些人,今上也没有多加惩处,有的甚至还给他重新安排了职位。
不说旁的,单这一招,就收买了不少人心。
皇位更迭频繁,老百姓们不怎么害怕,可大臣们怕啊,都怕今上清算。
说起来,能不遗余力一直对今上不曾放弃的,也就只有聂墨一个。
甭管聂墨的目的多么的不纯粹,今上都不曾忘记聂墨的恩情,自登基一来,那真是逢节必赏,京城之中眼馋的人无数。要是聂墨在京中任职,没准聂府的门槛也得三个月换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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