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生被大夫人的人带走不过一个时辰,聂江就收到了消息。
只是聂墨一直在书房读书,聂江不知道该不该打扰,后来聂墨看书连午饭的时间都耽搁了,他就更拿不定主意。
偏聂河下午有事,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这才在书房外头来回徘徊。
聂墨叫了聂江进来一问,聂江把自己知道都说了。
聂墨顿时脸黑如锅底灰。
他冷冷的看了眼聂江,聂江差点儿没尿裤子。
“去门口,等大爷回来,让他去老夫人那里。”
“是。”
“慢着,先把聂湖找回来,让他去致公堂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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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墨走了两步又转回来,不禁责怪自己气急攻心,进了书房翻出一只荷包,手指一捏,握在手心里头去了老夫人处。
午后的致公堂里头人声安静,院子里只剩下树上的蝉鸣。
“跟老夫人通禀一声,就说我来了。”聂墨声音冷肃的站在门口。
他平日里头便严肃冰冷的过分,此时这话说出来,只叫人心胆寒却没有敢上前调笑几句的。
进去通报的人刚进了门没过一会儿,正屋的帘子一撩,穿了一身绯色衣裙的石榴走出来,快步下了台阶对聂墨说道,“二爷,老夫人请您进去。”
聂墨的脸上照旧没有笑容,他走到门口,顿了顿脚步,小丫头打起帘子,率先进了门,石榴匆匆的跟在他身后也进去了。
屋里的冰山散发着袅袅的轻烟,老夫人笑着对程嬷嬷说道,“赶紧把咱们的冰撤了,这冰库来了。”
程嬷嬷抬头刚要笑,一看聂墨的表情,凑趣的话到了嘴边,笑容还没凝聚起来瞬间就散了。
“母亲,我有话要单独跟您说。”
老夫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对着程嬷嬷微微点了点头。
等屋里的人都褪下,老夫人对着聂墨招了招手,“墨哥儿过来坐下。”
聂墨年纪大了,许久不曾听母亲这样唤自己,忍不住眼眶一红。
他走了两步,却突然跪下将头埋在了母亲的腿上。
父亲母亲全力培养大哥,他怪过没有?怪过。
逼迫他不得下场考试的时候他怪过没有?也怪过。
可后来他都看开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不强求,大丈夫在世,并不一定要靠着父母的恩泽才能过一辈子。
聂墨一跪,老夫人差点没哭出来,儿子自从十四岁考过秀才之后,再没向谁低过头表露过委屈。
“墨哥儿不要着急,你父亲前几日还说,你就是到了七老八十,那也是我们的儿子。你跟我说说,谁给你委屈受了?”老夫人摸着聂墨的肩膀缓缓的说道,她将聂阁老抬出来,就是向聂墨表示,聂阁老也是疼爱他的。
聂墨深吸一口气,稳定了情绪从容的站了起来,坐到老夫人刚才用手拍过的地方。
他把荷包拿了出来,往外一倒,聂润早先赏给怎生的那块玉佩倒了出来。
“母亲您看,这是大哥前几日赏给怎生的那块玉佩,虽是赏了出去,我却一直没有给她。大哥的东西,我的通房要是拿了去,总归不好。”
老夫人点了点头,示意聂墨接着说。
“昨天夜里,约么子时前后,我正睡着,听见窗户那里有动静,便悄悄的起了来,看到如云在翻我的东西,我不知道她想找什么,便没有出声,谁知她找了半天好像没找到,出了门又去了怎生的屋子。
怎生的屋子里头有你赏她的金裸子,还有那只金镯子,可如云都没有动,她翻了一通,似乎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聂墨娓娓道来,老夫人的眉头越皱越紧。
“我看着她匆匆的跑到荔园门口,隔着门不知道跟谁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又匆匆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因为不知道她在找什么,有没有同谋或者主使,我便没有当场问她,今儿早上,我把聂湖打发了出去,让他暗中查一查如云这几日跟谁走的近……”
“聂湖还没传来消息,聂江倒先跟我说了一件事……”把如云叫喊着怎生拿滚水烫她的事情说了。
聂墨闭了闭眼,压下了想替怎生表白的话。
“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的猝不及防,我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个玉佩,当日到了我的手里,我便装到了这个荷包里头,然后放在了外书房……”
“不是我冤枉大嫂,只是恐怕这会儿大嫂已经命人搜检了荔园,听聂江说怎生挨了打关了起来,聂泊也被人塞住嘴关了,荔园里头只剩下小厨房的两个人,平日里头她们是连出来都不出来的……荔园出了事,过了足足两个时辰了,我竟然只是从聂江嘴里听了这一句半句的!”
聂墨说完便吐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老夫人则捏起玉佩,举高了对着光抿着唇看着。聂墨虽然没说是当日聂润当着大伙面赏给怎生的东西,可她知道这就是那块。
聂江好不容易找到聂湖,也顾不得说什么了,只交待了一句,“出事了,你回话的时候可千万思量好了。”免得主子们之间斗法,折了你的小命进去。
聂湖倒是个胆子大的,他独自进了致公堂,在门口对着传话的丫头说,“劳烦姐姐替我通报一声,是二爷叫我过来的。”
聂墨在屋里听见了聂湖的声音。
不一会儿程嬷嬷亲自在门外通报,老夫人便道,“叫聂湖进来回话。”
聂湖进来,老夫人让他跪了一会儿才问,“聂湖,你跟我说说,你今儿上午都扫听到了些什么?”
聂湖将头埋的更低了,他鼓了鼓勇气,缓缓的说道,“如云姑娘……”
老夫人突然发怒,“不要喊她姑娘,蛇蝎心肠不配被人称为姑娘!”
聂湖小声道了句“是”,他不敢看上首两个人的表情,只好将自己听来的话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如云跟大爷院子里头周姨娘的小丫头小柔平日里头来往最多,“小柔的姐姐小雨在后厨帮工,奴才问了她,原是小柔晓得怎生得了大少爷赏的玉佩,便问交好的如云,如云同小柔说怎生将玉佩整日里佩戴在身上……”其余的那些她们之间传的关于污蔑的话,聂湖没敢说。
老夫人虽然现在不管家,可并不是没有管过,聂湖不说她也能猜出七八分来。
聂墨垂着眼皮,这玉佩的事情,荔园里头除了他跟怎生没人晓得,小柔是怎么知道的?
“来人,去叫……”老夫人刚要命人喊大夫人来,就被聂墨打断了话头,“母亲何不等等看大嫂什么时候过来禀报此事?”
查抄了弟弟的园子,却不提前说一声,事后也不及时告知,他盼着大夫人多拖延些时候才好。
“说起来,这块玉佩可是比俩丫头值钱多了……,大嫂舍不得也是应该的,毕竟这个家迟早都是大哥大嫂的……”
“墨哥儿!”老夫人再听不得聂墨这样说话,对聂湖道,“你去门外守着,不要走远了,一会儿我还要问你话。”
聂墨一想到怎生还关在不知道哪里受苦,心就一阵阵发紧着急,只是他要维护她,只能拐弯来说话,否则保不住她不说,还不定要害了她。
“本想清清静静的念这两个月的书,看来是有人见不得我好。说起来,这几年父亲都不叫我下场不就是对外说我功课不好后继乏力,若是这次落榜,那只能证明父亲是对的,我确实没什么出息……”
此话一出,老夫人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
若是只是丫头跟玉佩,充其量就是大夫人管家不利,可若是妨害到聂墨的前程,老夫人是绝对不依的。
老夫人痛惜儿子,一旦事情往阴谋论上去考虑,那想法就多了起来。
上了年纪,慈悲心日重,作为母亲,她当然是希望孩子们都好好的,不患寡而患不均,可是在不均的这个前提条件下,她也绝对不允许强势欺负弱小。
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聂墨这种污水泼来泼去的,一点愧疚都没有。
对于大夫人,他早就看不惯,只是他是男子,又是小叔子,平日里头不去在意罢了,但欺负到他头上或许能忍一日半日,欺负到怎生头上就不行。
虽然他对怎生也不好,说不定怎生看他也觉得他恩将仇报呢。
像这种玉佩,聂润哪里来的钱买的?
聂墨敢用功名打赌,绝对不是大夫人的陪嫁买来的,聂润的那几个俸禄少的可怜,要是攒钱买块玉佩,得攒到七老八十才行。那钱哪里来的?只可能是公中的钱财。
可这么一大笔银子,大夫人管家说花也就花了,但要是其他房里的人也要买呢?
自家人花钱不心疼,外人花那就另一码事了。
“咱们家虽然也是百年大族,可还没有富裕到让子孙奢侈无度的地步,大嫂心疼玉佩原也是应该的。这么好的玉,我都还没有呢,我怎么可能舍得给个小丫头!哦,对了,说不得还是大嫂用自己的嫁妆买给大哥的呢……”
“胡说,她要是真自己买的,你大哥会不说?”分明就是公中出钱。老夫人很生气。
火上浇油也得注意安全,聂墨说了这一句便不再继续说了。
见母亲脸色不好,他还降了降温,“母亲消消气,是儿子心里有气,把话说的过分了些。”
摸了摸茶杯发现凉了,还重新给老夫人换了杯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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