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到最后,梁炯还是让小卒把人给带了进来。
老三气得不行,把桌子一拍,气冲冲地往外走了。

梁炯叫了一声,没有叫住,只得对下头一人道:“老四,你去看看他。”

被称为老四的人面色也有点难看,却是没有拒绝,而是站起身来,跟着往外追去了。

他到得门口,正正与小卒带进来的两个人打了个照面。

那二人一前一后,走在前头的黑瘦矮小,一张南蛮人的脸,而跟在后头的却是个汉人。

老四木着一张脸,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直接越了过去,远远听得后头有人问话。

他在广南打了几年的仗,后来又戍守在此,旁的不提,交趾话却是十分熟稔,此刻一听,立刻就辨认了出来,那人说的是“方才那两个是谁?”

虽然厌恶交趾人,可在这种情况下,老四也不知道自己当如何是好,索性不去理会,而是听从梁炯的安排,去寻了刚刚走掉的老三。

才踏进后头的一处房舍内,他便听得里头有人在说话。

是一道妇人苍老的声音,听来十分熟悉。

那妇人问道:“三儿,我昨日听得他们说,这一回赣州的顾通判要过来了?”

老四便听得他的三哥道:“不关事,娘,你好好在这一处养病,莫要出去同旁人说那些乱七八糟的。”

那妇人便叹一口气,道:“你叫我怎的不管,当日若不是我病得厉害,将屋里那点存下来的银钱都花光了,你也不至于同他们跑去衙门讨粮饷,如今好好的,哪里又会造了反……”

哪怕隔着一重帘子,老四都能听出对方声音里头的难过。

那老妇人确实伤心得很,却又不晓得当要怎么说。

他们家里头的日子虽然苦了些,却是从来清清白白,谁能料到,仅仅是眨眼之间,一家人便从老老实实的百姓,变成了人人讨伐的反贼。

而这个,竟是因为自己得了病。

怎么能造反呢?!

可儿子是为了给自己治病……

当日还在吉州的时候,听说儿子同从前跟着的军将一起反了,又是因为去州衙讨饷,老夫人便已经惶恐惊骇。

后来梁炯带着士卒南下,少不得要将家眷一并上,老妇人一面跟着南迁,一面见得打仗,更是心惊胆战。

等到了广南,又是水土不服,在广源州中更是难找大夫,心中忐忑难安,坐卧不宁的,自然病得越发厉害。

老四又听得里头三哥安抚了几句。

那妇人又道:“旁的我也不管了,只当日你不在家里头,吉州遭灾,我跟着你媳妇去赣州,那一时若不是有顾通判设了流民营,如今你也见不到这个娘了,不是病死、就是饿死,世上没有得了别人的恩,还要恩将仇报的道理,我一个老妇人,别的也说不动什么,只报恩之事,要同你说一回……”

老四再听不下去,只好转头出了屋子。

去岁吉州蝗旱之灾闹得严重,可以说得上是十室九空,人人都去避难了。

吉州的流民当中,多半都留在赣州,在流民营里头混口饭吃。

等到回来之后,无论男女老少,几乎个个都没口子地夸赞那赣州通判顾延章,说起他来,只有好话,没有坏话,夸得同天上星宿一般,都道多亏了这一个官,这一次才能活这样多人命。

老四常年在外行军,回到家乡,灾情已是过了,没有经历过流民营,自然也不能理解父老乡亲的想法。

他从前并不当回事,可此刻见得三哥的娘这样反应,心中也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跟着梁炯来广南的,除了广信军中的旧部,还有不少各人的家眷、亲族,只要去过赣州的,几乎都受过顾延章恩惠,连三哥的娘都要这样说,那其他兵士回到家中,会听得什么话,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这一回朝中派的人选,实在是朝着他们的七寸来的。

对着旧日的将帅,对着曾经的袍泽,对着不久前的恩人,当真打起来,又如何下得了手?

听说张都监领了保安军与部分广信军,另有荆湖南路的厢军南下,到时候见了面,刀一竖,发现从前在一个桌上吃过酒,说不得还在同一个营房中住过……

这要怎么打……

老四站在门口,望着远处的山头上那一丛一丛森绿的树,听得不远处的蛙叫,心中烦躁不已。

是条汉子,做了错事也得认,绝不怂,可有一说一,当时是真的没有想过会闹得这样大。

还有那徐茂,也不知道是哪一处冒出来的小人,去到广信军中都不到一年,竟是哄得不少人觉得他厉害,却是镇日都唯恐天下不乱。

当日在吉州怂恿去抢兵器库的是他,带头联络抚州,怂恿那一处联合举事的是他,提议要来广南的是他,眼下要他们同交趾人坐下来谈一谈的,也是他。

老四在军中多年,如果不是看这徐茂当真长得一张汉人脸,平日里头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简直要怀疑这是哪一处敌国派来的奸细。

又在门口站了一会,他才重新进了屋,打算同老三好好说一下,无论怎样,都不能随意跑出来。

大哥本就是被他们几个拖累的,而今还要给气受,也有些太过分了。

况且两人就这般出得来,也不晓得那交趾的信使过来是说些什么的,如果是想要同他们联合起来打大晋,那他们二人留在堂中,还能一起跟那徐茂打打擂台,省得只有一人在里头势单力薄,大哥一个不小心,被哄得脑子发了烧,当真同意了。

想到这里,老四又有些恨恨。

怎的能把交趾人给放进来!

当日他们不晓得屠杀了多少晋人,杨平章来之前,邕州被屠了一回,死了八万余人,他们费尽心力,拼了那样多的同袍,才把交趾人给打败了。

如今刀口上的血腥味还未散去,就当那一桩事情从未发生过了吗?

怎么能忍!

***

且不说这一厢老四再一次撩起帘子,进了老三的屋舍,白虎堂中,那一个交趾人,一个汉人同那梁炯说完事,也不着急回去,却是就在峒中择了一处房舍,竟是住在此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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