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如同窑子里的接了几年客的私|娼,与常去照管同屋姐妹生意的恩客,说自家乃是清白之身一般,何六娘说自己私德无亏,是再没有人相信的。
且不说她素日里头就穿得花枝招展,说话行事泼辣开放,又有与富商刘越私下勾搭一事,早叫赣州百姓都认定了这女子乃是水性杨花之人。

顾延章却没有理会外头的声响,而是继续对那何六娘道:“既如此,你便将被歹人所欺那日从早到晚的情景慢慢道来,因得甚事,做了甚事,事无巨细,半点不要疏漏了。”

何六娘只道:“自民妇家中那口子失踪之后,我便日日同他兄嫂外出寻人,因儿女尚小,须要有人看顾,便将孩儿送回娘家,那日方才把几间厢房锁好,回了堂屋中,正在收拾东西,待要去寻兄嫂再外出找人,坐在桌边,才要喝一口水,接着头脑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果然把事情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顾延章便道:“你自述并不曾与那许州人士刘越、同乡梁文、梁武有染,亦不曾将其三人带进家门,既如此,三人合该从未去过你家中,可是确事?”

何六娘梗着脖子道:“绝无假话!”

得了顾延章示意,那书吏又把何六娘供词读了一遍,叫她画押。

一时顾延章又问那富商道:“刘越,你自述曾与何六娘有过首尾,是在何处,有过几回?”

刘越咽了口口水,道:“次数不甚记得了,不过少说也有十余次……”他停了一下,两三息之后,才答道,“是在她屋中行的事……”

一旁何六娘登时大骂出声,道:“刘越,你个狗娘养的!老娘哪一处对不住你?!”

她还待要再骂,却被衙役止住了。

一时顾延章又问了刘越好几个问题,他老老实实立在原地,也不去理会那何六娘的怒目而视,只一一仔细答了。

他自陈道:“小人那日去南平县收香菇,因入了冬,天色黑得早,那一处个个客栈里头人都满了,小人便没有留宿,只在一处破庙里头窝了一晚上,次日早间把买卖做了,中午便回了赣州城,就在城门口遇得吴三兄嫂,此数人目无王法,对小人横加打骂……”

富商刘越在供词上签字画押之后,三名被告,就算是审完了。

外头人人都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黄板牙皱着眉头对旁边的书生道:“这状元通判问的一大通,一点用都没有!怎的判啊!”

书生也道:“不是说是个新官,才得了状元就来此处当通判了,你还想他会怎的判?能把案子听个囫囵,便算是不错了!咱们赣州向来风水不好,你看那山,正正就是龙尾巴,被龙尾巴扫过,能有什么好事!”

两人仍在交头接耳,堂上顾延章已是对梁文、梁武、富商刘越道:“你三人都自述曾在何六娘家中与其行事,此述可有改动?”

三人俱是出言否认,并说全是实言,不会翻供。

顾延章便出言道:“既如此,梁文、梁武二人在何六娘家中出入一载有余,刘越在其家中进出十余次,正该极为熟悉其家中情况罢?”

梁文、梁武相视一眼,俱都点头,刘越却是犹豫了一下,道:“小人并未多做留意……”

顾延章道:“出入十余次,即便并未多做留意,也该稍有熟悉罢?”

他顿一顿,吩咐一旁小吏道:“去取几块黑布来。”

一时黑布取来,顾延章对着三人道:“你三人既称与何六娘大被同眠多次,梁家兄弟还能将其身上模样、内衫都一一说得清清楚楚,那她那卧房之中床帐什物是什么颜色,桌椅妆台是什么形状,总该说得出口罢?”

他此言一处,下首三人面上不约而同地僵住了,竟是半日没有答话。

而何六娘脸上却是露出了喜色。

顾延章又道:“也罢,既是说不出来,若是见到了,总该认得出来罢?”

过了好一会儿,下首三人才逐个迟疑地点了点头。

一时早有衙役把黑布蒙在三人眼睛上,又将其嘴巴用布封住了。

早得了顾延章吩咐,从何六娘、吴三家中把小件家具取来的衙役们,将家具一一摆在堂外,冲着外头旁观的百姓道:“大家且看,这些便是何六娘与吴三家中的家具。”

里头只有寥寥数样——一个看上去颇有些年头的妆台,上头摆着一把不大不小的抚州铜镜,并几个盒子,一个红色的大浴桶,一张象牙色的床幔,同色的被褥,一方圆桌,旁边搭着几张小凳子,扫一眼就能全部记住。

衙役们说完,又将从衙门里头、附近人家之中借了来的家具混了进去,登时五六个样式不一的妆台,四五样颜色、大小不一的浴桶、床幔、被褥,几套形状、做工不同的桌子,椅子,俱都摆在了堂外。

很快,梁文眼睛上蒙的布就被取了下来,被衙役带到了堂外。

“梁文,你既是进出何六娘卧房一年有余,不至于连其中家具妆被都认不出来罢?且去把东西点出来。”

梁文的脸色煞白,站在那数十样家具、东西前头,踟躇了好一阵子。

外头那些个闲汉见他半日择不定,便起哄道:“快选啊!盖的被子是红色的那个!”

又有人道:“你作甚哄骗他,明明是绿色的那床!”

梁文咬一咬牙,随意点了几样。

堂外登时鼓噪起来。

“这什么眼睛!几样东西长得差这么多,居然也能选错!”

“一点也不像,莫说看一年,叫我看个三五次,我都能认出来了!”

“这是强|奸的罢!这是压根没见过罢?睡了一年,就算被褥帐幔换了,桌子椅子,才洗过澡的浴桶总没换罢?这都认不出来??”

“胆子真大啊!翻墙强奸!依律是入狱还是流放?”

在衙役的阻拦下,众人的声音渐渐消了下去。

一时梁文的眼睛重新被蒙了起来,梁武则是被领去指认东西,果然,也是猜错了大半。

到了这时,便是再蠢的人也开始觉出不对了。

“翻墙强|奸啊!这等恶人!照我说,就该阉了!”一个老妇道。

“阉了管什么用,杀了得了!”一个妇人应和道。

且不说众人如何议论,终于轮到刘越去指认,然则他转头见到那些个家具,却是摇了摇头,手将嘴巴上头的布条一扯,跪在地上,对顾延章道:“好叫通判知晓,我实是未有同那何六娘有染,只是那吴大经押我来衙门时,逼我这般说的!”

原本立在一旁的吴大经惊道:“你这是满嘴喷粪罢,我何时逼过你?!”

刘越言之凿凿,把路上吴大经如何恐吓他,说如果他不承认,便叫他出了衙门,再没命回许州云云一一话来。

顾延章却是没有理会他这番话,而是问道:“你说你去南平县收香菇,那香菇钱几许一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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