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莞汀与容池坐在马车前面,没过多久,就到了谷城城门口。
车夫将他们放下,语气不善:“住持心善,目的地已到,你们走吧。”说罢,轻哼了一声,再一次上了马车,扬起鞭子。

画莞汀与容池对视了一眼,容池朝马车恭敬谢道:“他日定去大理寺拜访住持,多谢今日的捎带之恩。”

车厢里,如之前他们在马车前面坐着的时候一样,依旧安安静静的,没有传出任何声音,仿佛里面不曾有人。

不久便传来马匹嘶叫的声音,车夫驾车而走。

没走多远,车厢里便传来一阵声音,那是醉梦住持的手持佛珠清脆落地的声音。

“住持师父,您没事吧?”

车厢里安静了许久,而后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冤孽啊……因果轮回,该还的还是得还……”

此时醉梦脑海中浮现起画莞汀那双尖锐的眸子,还有那双眸子瞪着他,恨着他的模样。

“住持师父?”车夫将缰绳勒住,马车停了下来,“您在说什么?”

醉梦捡起手持佛珠,将它再次套在手腕上,双手合上:“阿弥陀佛,前尘往事,都是罪孽,都是罪孽。”

“今日便回大理寺吧,不去周边山村谈经论道了。”

见住持坚持,车夫也不好再多说。

“是,住持师父。”

他本是一罪孽深重的山贼,终日过着刀剑下舔血的生活,可谓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他便遭遇到湿鞋的时候,官兵将他捉了去,本以死罪论处的他在行刑途中逃跑。

醉梦住持救了他,给了他新的生活,令他有重新做人的机会。

因此,车夫对醉梦格外敬重,惟命是从。

他再次驾车而走,目的地是大理寺。

画莞汀与容池此刻又遇到一个麻烦,现在可谓是已经天黑,谷城已经封城了。

“你不是王爷么?拿个令牌让守门侍卫开门啊!”

画莞汀见容池脸色越发苍白,呼吸声都变得急促,看来是得早点回府服药了。

容池白了她一眼,不理她,眼神瞟往城内。

似乎是在等某个人。

更深露珠,画莞汀觉得有些凉,止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披上。”

容池突然甩了件衣裳扔给画莞汀。

是件男子的外衣,画莞汀披上后,看了容池一眼:“十王爷,你不冷么?”

“还好。”容池淡淡说道,眼神看向远处,心里琢磨。

距离他离开也有好几个时辰了,以青石的能力倒不至于现在还未找到他才是。

见容池薄薄的唇已经冻得发紫,隔着夜色,都能看出他脸色苍白如纸。画莞汀斟酌了片刻,轻声唤他:“你过来一下。”

容池的注意里本集中在城内,见画莞汀语气认真,且神色小心翼翼,似乎下了什么很重要的决定。

“何事?”

他靠近画莞汀。

画莞汀皱了皱眉,从手腕上拿下那枚玉镯,放在手心:“这是药王谷传说中的玉石玉镯,具有治疗百病的功效,更能治疗伤势。”

权衡了一下,她继续道:“上次我被你属下无意重伤,就是这枚玉镯护住了我的心脉,救了我一命。”

容池眸子微动:“你告诉我这些……”

“给你。”画莞汀眼眸闪过一丝不舍,将它塞到容池的怀中,“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唯一信物,应该对延缓你的病情有利,你先暂时拿去用吧。”

容池显然对她的这个反应有些意外。

见他目瞪口呆,画莞汀神色有些不自然:“若是你不幸死了,记得将它还给我。若是还活着,就等死了再还我。”

这算……什么回答?

容池挑眉,带着一丝玩味儿:“这么说,只有我死了才能还你了?”

画莞汀皱着眉头,似乎是这个道,但也好像不是。

正在她还在困惑之时,容池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递给画莞汀。

“礼尚往来,此玉佩为借据,他日若是我死了还未归还玉镯,你也不至于太亏。”

容池似笑非笑,见画莞汀愣住,低笑了片刻,想了想,从画莞汀的头发上取下一根发带。

发带被取下的片刻,画莞汀一头乌黑的秀发正好被风吹散,她一脸惊讶,额头上的美人痣显得更是鲜红,在月光的陪衬下,煞是美丽。

容池有片刻失神。

回过神后,他将发带系在玉佩上,正好给画莞汀带在脖子上。

她的脖子本就纤细,玉佩也不大,衬着特别合适。

“这是……”画莞汀惊讶过后,手指尖抚摸了一下脖子上的玉佩,只觉得玉质温和,很是熟悉。

随之,心跳有些紊乱,她脸微微红,不知是不是病了。

容池看了眼那玉佩,眼里有些留恋。

那也是他父亲给他留下的唯一的东西。

“爷!”

百里的声音打破了二人之间短暂的宁静。

画莞汀侧了侧身,避免尴尬。

容池见青石一直在他面前忏悔,还在那里不停地自责,有些觉得头疼。

“爷,是臣下无能,令爷置于险境那么久,现在才赶来救驾。请爷惩罚青石!”

画莞汀瞟了眼青石,倒是个忠仆。

正想看容池那老狐狸会如何回应时,青石接下来的言辞令她目瞪口呆。

“爷!属下愿自刎以谢罪!”说着,利索地拔出佩剑,“呲”地拔剑声划过后,眼看剑就直接要抹脖子了。

画莞汀脸有些僵硬。

容池眼神冷冷,手比青石的剑要快一步,他食指与中指将剑给夹住,因为本身也有内力傍身,稍稍一用力,剑便从青石手中挣脱,掉在地上。

“爷!”

青石跪在地上。

容池冷冷一笑:“我培养你怎么多年,就是为了让你祭剑的?若是如此,你直接去周将军那里求一个兵差,上战场去献吧。可不要在我面前误了我的眼。”

知道容池动了真怒,青石也闭上眼:“臣下……”

“臣下,领命!”

容池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倔,让他去死就去死,真的是脑袋转不过弯来,较之百里那个滑头真是差远了。

他浑身气得发抖,本就虚弱了一整天的身体此刻彻底被掏空,他重重踹着气,咳嗽不停。

“爷!”

青石赶紧起身扶住容池,以为容池真的对他失望,神色黯然,继续补刀:“爷,您别动气了,您放心,我绝对死远点儿,不会脏了您的眼。”

画莞汀彻底笑不动了,目瞪口呆看着这主仆二人。

“恕我直言。”

那两个人被画莞汀的这句话吸引了目光,都看着她。

“你们这对主仆简直是……”画莞汀斟酌语句,“妙不可言……”

“主子明显不想惩罚仆人,仆人还一心想送死……”

“你们十王爷府的仆人都这么想死?”画莞汀见青石冷冷的目光山过一丝杀机,耸了耸肩,继续道,“还便宜了一个站在旁边看热闹的。”

容池眼神淡淡瞟了眼站在不远处的余欧阳,然后将眼神慢悠悠从他身上移开。

余欧阳见自己被点名了,也不好意思再躲在一旁看热闹,他打着哈哈:“嘿嘿……刚刚实在是迫不得已,这刀剑无眼,刀剑无眼……我是个生意人,适合离这些刀剑远一些。”

容池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生意人?

余欧阳这个生意人可比战场上那些屠杀无数将士的官兵要残忍得多,他的哪笔生意不是跟刀剑打交道,甚至比刀剑更危险得来的。

画莞汀本就对他无好感,没在意他的话,看都不看他,只是撩了一下有些散落的头发。

余欧阳眼尖,瞬间发现画莞汀的不对劲,眼神在这两人之间徘徊:“哟哟哟,这是什么情况?我们的十王爷难不成调戏良家妇女不成?”

青石护主,首先站了出来:“余先生,你可别乱讲,我们家爷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这样的人?”余欧阳贼笑,朝青石摆了摆手,“你这个榆木脑袋,不懂。你家王爷可不似你这般不解风情。他是怎样的人,没人比我更了解了,是不?爷?十王爷?”

戏谑的眼神刚刚触及容池的眼,余欧阳就笑不起来了。

容池冷冷扫了眼他:“西域的单子你是不想做了是吧,很好,那我马上交代下去,让王老七接了那单。”

“好了,爷,爷,爷!你是爷!小的错了,不敢再乱说了。”余欧阳一听容池要出狠招,直接缴纳投降。

他一脸痛心疾首,深深叹了口气:“唉!算我倒霉好吧!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你这手下真是在你一出事就来玉上楼找我,我就屁颠屁颠为你到处折腾,看吧,这倒好,调侃不得!说两句就要断了兄弟的财路!”

容池知道余欧阳也就嘴多说几句,并不会真的记恨在心,毕竟这么多年的交情也不是白的,他淡淡道:“动作慢,还好意思邀功。”

这句话可噎着余欧阳没话说了,现在才找到容池,的确是他的失误,幸好容池没出什么意外,他这忐忑了一整天的心也在见到容池本人平安时才给真正放下了。

要不然,怎么还有心情躲在一旁看热闹呢。

“对不住。”余欧阳是真的在道歉,“来迟了。”

容池拍了拍他的肩膀:“谢了。”

二人相视一笑。

画莞汀见他们之间互动,动作娴熟,瞳孔聚了又散,脑袋转个不停。

究竟是怎么回事?

余欧阳不是钱谷寒的人么?前世还辅佐了他登基。

怎么此刻看着跟容池这么熟?

心中有无数的疑问,伴着这些疑问,她被平安护送回了画府,紫玉见到她无事,快要哭出来了:“小姐,幸好你没事!”

画莞汀点了点头,因为回来比较晚,没有惊动府中上下,决定第二日再向画丞相禀告这一切。

想到了红娘,画莞汀问道:“快些告诉我,长公主的刺客有没有捉住?”

按照她离开的时间来算,刺客已经被抓住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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