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风餐露宿,披荆斩棘,总算行至半途当中,这日夜间,唐僧不知道为何,心神恍惚,站在那山巅之上,手里握着一个黑色的盒子,目光投向西牛贺洲的灵山方向,那里是他们的终点,是佛门的圣地。
沙僧看了唐僧半晌,虽然相隔甚远,但还是可见他不断皱眉,便问道:“天篷,你说师父他老人家这是在干什么呢?难道是犯了什么魔障不成?”
八戒睁开昏昏睡眼,瞟了唐僧一眼,懒洋洋道:“管他呢!要是他真魔障了,从山上跳下去,说不定老猪我就能回高老庄了,也说不得玉帝就收回成命让我们重回天庭做官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心中却知道,完不成取经大业,玉帝是不会放过他的,想起玉帝那讳莫如深的眼神,八戒不由恶狠狠打了个寒颤!不由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沙僧,同是天涯沦落人,有个人陪着自己一起倒霉,总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不过,他哪里知道,沙僧也是如此的心情。
“八戒,我听见你又在说什么高老庄了,是不是又想分行礼走人啊?!”悟空忽然就从树上跳了下来,责问道。
“哪里,哪里!大师兄啊,老猪我一路上来兢兢业业,只求早日到达西天灵山,以得正果。”八戒那阴鸷的眼神一下变得憨直老实起来,“再说了,大师兄您千里眼、顺风耳,老猪我哪里敢胡乱说话?”
八戒心中极为不快,暗忖:“你不过是一只不堪教化的泼猴,妖怪!而今我天篷却要给你打下手,真是不甘啊!”
他却忘了,如今的他也不过是一头猪妖而已,外人看他,又与悟空何异?
唐僧忽然唤道:“悟空,你过来。”
悟空觉得唐僧这几日性情极为诡异,动不动就会发怒,这一路行来,被紧箍咒弄得半死不活,身上的棱角早已被消磨干净了,哪里还有那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豪气和霸气了?他这几日来,小心翼翼侍奉唐僧,生怕把他惹火了,然后一通咒语下来,自己又该疼得半死不活了。
悟空这西游一路走来,已经觉得颇为不对了,那些拦路的妖怪大多出自佛门、道门,不过他的智慧尚未开窍,未经历过大生死磨砺,想来想去,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是怎么回事的。
到了唐僧的身边站定,悟空小声询问道:“师父,夜了,怎么还不休息?唤我有什么事?”
唐僧看了一眼漆黑的天穹,道:“你打个障眼法出来,不要让人看到我们在做什么,特别是那天上的值日功曹、五方揭谛,还有你的两个师弟。”
悟空不敢多问什么,只觉得今天的唐僧诡异无比,只能打了个法诀出去,起在空中,笼罩下来,外人的视觉都被迷惑了,看到的只是悟空和唐僧的虚影在山巅小声对话,真人还藏在障眼法当中。
唐僧凝视悟空片刻,缓缓道:“变一把匕首出来。”
悟空不知唐僧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却不敢违拗,只觉得此刻的唐僧颇让人忌惮,当下拔出观音赠送的三根毫毛其中的一根来,放在手心里一吹,呼的一声,化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来。唐僧接过匕首,然后捞开了袖袍,在手臂上比划了一下,匕首的寒意透体而来,使得手臂上的皮毛炸开了。
“师父,你……”悟空话音未落,一双眼睛便猛然睁大,只见唐僧咬牙就是一刀,血光迸溅,一块血肉被唐僧从手臂上切割下来,鲜血淋漓。
唐僧把匕首随手一扔,将血肉提在手中,恶狠狠地对悟空道:“吃!”
只是一字,便让悟空觉得浑身寒意,他知道唐僧乃是金蝉子九世善人之身修成,未来便是成佛作祖的人物,吃他一块肉,就可长生不死,跳脱五行,得一场大造化!一路走来,无数妖怪都是想吃唐僧肉,但却都没有得逞,而今唐僧生生割下一块肉来,便让他吃,这让他心中一股寒意升腾起来。
唐僧狞笑道:“让你吃就吃,不吃的话,不要怪我念咒三十遍了!”
悟空心中又惊又怒,但是却不敢反抗,那紧箍咒十分厉害,一念之下,疼得元神都要溃散一般,简直非人所能承受的!于是,也就只能接过唐僧手里鲜血淋漓的血肉,咬了咬牙,一口吞进腹中。
“用三昧真火,炼化它!”唐僧又道。
悟空不敢质疑,只将三昧真火运开,然后肚子里白气升腾,浑身舒泰,法力充盈,一股白气钻入泥丸宫里,似乎有一丝元神脱体而出,飞入天穹当中,不见了踪影。看到悟空将血肉吃下,唐僧方才松了一口气,又从袖袍里取出白布,将手上血迹擦干,而后包扎了起来,袖袍一放,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唐僧淡然一笑,道:“悟空,此事你不要告诉别人,哪怕是菩萨和佛祖也不要说!你若说了,嘿嘿……”
唐僧平日都是一副胆小怕事,道貌岸然的模样,而今却阴沉如渊,这让悟空心中有了更多的惧意。
悟空便道:“是,师父。弟子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您放心就是了。”
唐僧怪笑,不再多说,与悟空一同下了山巅来,到了扎起来的草堆上面,倒头睡下。
悟空只觉得吃了一块血肉,十分恶心,一晚靠在树枝上,怎么都睡不着,心中疑窦丛生,但却又不敢跟唐僧问清楚原因。
一夜无话。师徒四人休息好了,便提着行礼上路,行到宽阔的大陆上来,唐僧一路沉默不语,到了这里的时候,却不由策马扬鞭,座下龙马一路飞驰,将后面徒弟三个远远甩开,大路中间忽然腾起一根绊马索来,白龙马躲闪不及,让绊马索一下绊倒在地,一片罗网撒下来,将唐僧和白龙马一同捉了。只见大陆旁边的林子里跳出十来个模样凶恶的强盗,手提大刀,袒胸露背,就要上来捉拿唐僧。
唐僧惊呼道:“悟空救我!”
后面悟空听到唐僧惊呼,急忙一个筋斗翻了起来,一下就跃过了几里路程,到了唐僧面前来。
那群强盗一看突然来了一只猴子,不由大惊,急忙排开阵脚,往悟空杀来。
悟空也不多话,因为昨天的事情而使得今日心头极为郁闷,金箍棒甩开,一棍就是一个,他武艺高强,再加上这金箍棒又有一万三千五百斤重量,一棍子下去,对面劈来的大刀直接就被震个粉碎,脑袋开花,打了十来个强盗桃花灿烂,脑浆满地都是。
解开唐僧束缚,却不料这和尚双手合十,怒斥道:“你这泼猴,竟又杀生了!”
悟空忙道:“师父,他们不过是一群强盗,整日谋财害命,我这是替天行道!”
唐僧却道:“诡辩!听我念咒三遍。”
不给悟空说话机会,张口就念起了咒语来,后面沙僧和八戒这才赶到,看到悟空的头箍发出金光,疼得他在地上翻腾打滚,满身尘埃,心中都不由好笑了起来,就立在一旁看着,也不上前去劝诫唐僧。
念了三遍咒语,把悟空疼得死去活来,唐僧这才道:“我劝你,你却不听,为师不想再教你了,你自己走吧!”
悟空缓缓从地上爬起来,道:“师父,你要撵我走?”
唐僧面色冷漠,让沙僧和八戒把那十几个强盗葬了,道:“休要多话,再不走,又是三十遍紧箍咒了!”
悟空心中恐惧,只得咬了咬牙,一个筋斗翻起,驾云走了,心中无比郁闷,如果真让唐僧撵走,那自己这头箍何年何月才能脱得下来了?心中一想,你不带我去西天取经,我自己去找观音菩萨,让菩萨来帮我解了这头箍,也省得整日受你这鸟人的气!于是,就转了个身,由东往南去珞珈山找观音去了。
八戒心中暗忖:“这唐僧平日和颜悦色,打死几个强盗也不过是略作惩罚而已,今天不知道发哪门子神经,竟然将孙悟空给撵走了?我还是不要招惹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一路上小心护持,有玉帝暗中照拂,没了猴子,一样能到西天得正果。”
沙僧心中的想法倒与八戒大抵相同,只不过却是有些担忧,没有了悟空,这一路走去,恐怕要多上很多的危险了!
唐僧坐在坟堆前头为一干强盗念经超度,心中却在暗想:“悟空啊悟空,你如果能逃得脱如来的魔掌,这一次,那太上老君给我的往生宝盒,我就不再用了。如果不行,那也就只能牺牲小我,完成大你了。”
原来,唐僧这几日表现奇怪,乃是因为三清道祖太上老君托梦于他,说明了一番厉害,点醒了他前几世的记忆,让他幡然醒悟。他如此做法,也是经老君指点,想要保全悟空的性命,不要说今天打死的是强盗了,哪怕是妖怪,他也要以悟空开了杀戒的借口把他给撵走了。
师徒几人心中各自有各自的打算和想法,唐僧招呼一声,骑马继续上路,一路上沉默不语,气氛颇为沉闷。
却在这个时候,一只六耳猕猴已从西天灵山得了佛祖指点下来,正奔着师徒三人而来。
毕竟这一去,不知凶吉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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