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荐与段天水已经前往华亭县,不过黄浦江暂时没有几人知道。
这条运河不是画一条线就能解决的,得要下去察看当地的具体地形,各条河水的流向、水流量,才能确定具体的位置,深度与宽度。
同时还要对各条支流进行一些疏导浚修,安排大量陡门,也就是各个船闸与水闸。
就算段天水再能干,也要花费几个月时间。
但时间不会产生冲突,因为正式修建这条运河也要等到秋后了,才能避过汛期,水位线也相对比较低,百姓也正好到了农闲时候,那时才能真正开工。
因此段天水下去察看后,再写一份计划方案,递到秀州,再于两浙路财政中抽调一些钱帛,就可以动工了。而且就在于两浙路低调地将这条运河方案处理了,不会惊动很多人。
不过两人的任命,还是引起了一些争议声。
想一想,有多少权贵子弟与四五甲进士正排队等着朝廷候补差职呢,现在朝廷却让两个胥吏出身的人物担任紧县的知县与主薄,大伙能乐意么?
蔡确答复也简单,张荐虽是胥吏出身,但从密州市舶司,再到密州银行务,京城银行司,都证明了他的才干,国家用人必须唯才是举。
至于段天水同样很简单,华亭县虽是东南第一大县,不过华亭整个中南部地区地势低洼,时常遭受涝灾之苦,国家不乏治水人才,但这些人不可能让他们仅担任一个华亭县的主薄了,在找不到好人选的情况下,蔡确才选择了段天水。
以及郏亶。
张段二人还好一点,毕竟是低级官员,但郏亶的任命,引起了许多人反对。
当年郏亶将苏州折腾得“天怒人怨”,现在朝廷又将他调往两浙路,是何意思?
但这些争议声一直没有闹大,目光一起被西北吸引了。
朝廷撕毁和议,下达伐夏诏令,同时又下达了一份诏令,发行国债!
王巨用兵十分奢侈。
还要大量移民,移民安置的费用,补贴,这些费用同样十分惊人。
此外,考虑到局部地区交通不便,造成极度落后,又要大修道路。
未来北方还要陆续修起一道长城。
不是有了长城,就可以安然无事了,明朝有了长城,鞑靼人照样南下抄掠。杨六郎在河北广植树木,深挖湖泊,形成一道绿色长城,宋真宗时,辽军照样南下。
但有了长城,无疑增加了防御厚度。就象唐朝,因为幽云在自己手中,所以突厥人在武则天时南下,不敢深入到中原,后路会被断掉的,后路一旦断掉,意味着全军覆没。或象辽国那次在澶州城下,他们没有力量进一步南下,随着宋朝援军源源不断而来,宋真宗亲临前线,定州还有王超的十几万宋军,辽国那次真的真的很危险。
然而王超这厮太不争气了,所以两国就“和好”吧。
这些都需要大量的钱帛,国库钱帛不够用了,因此赵顼与宰执们十分担心,于是王巨想出了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国家借助银行司共发行四千万贯国债,年息四分,比银行司本身存款还要高上一分,共分四批,每批一千万贯,第一批后年银行偿还,同时还包括八十万贯的利息。第二批大后年,偿还一百二十万贯利息。依此类推,第三年偿还一百六十万贯利息,第四年偿还两百万贯利息。
这批国债于全国按照各州府的经济情况,分批发行,由百姓自发地带着钱帛前去各行务认购,购完为止。
当然,到了后年,西北应当基本安定了,只要国家不再大规模用兵,依现在国家收入情况,每年都会产生大量盈余,这一千来万贯,并不算沉重的负担。
实际上只要西北不再爆发大规模战事,仅是兵费一项,一年也能节约出来一千多万贯。想一想,因为西夏,这八十几年宋朝花了多少钱帛?直接的间接的,能达到十几亿贯,甚至二十亿贯!
对这个模式大家也不算是太陌生,比如以前各州的积欠,其实就是变相的国债。
彼岸那次大采购,也是一种变相的国债。
但问题不在于此,而在于当打不当打。
到了这一步,大家一起恍然大悟,敢情皇上、王巨以及几位宰相,将辽国当猴耍了。
为朝廷果断走出这一步欢呼喝彩的人占据了多数,但是还有不少“精英”,对此严重不满。
这种思想的源头,也就是来自赵匡胤那个玉斧画大渡河,开拓边缘地区国家受益不多,相反的,还会浪费大量中原百姓的血汗钱,如果来上几次大叛乱,那更是雪上加霜。
不如就这样吧,虽然疆域面积不大,但能经营一个太平国度。
真若是这个思想那也是一说,关健越往后就越产生了一种畸形的想法,那就是超级厌战。甚至到了南宋时,俺们占据南方也蛮好的,照样升官发财,所以与金人议和吧。
然后元蒙来了,如果两宋之时,不排挤岳飞、韩世忠,再重用二吴兄弟、刘锜,匡扶中原,以一个大一统的中原王朝,元蒙能不能灭掉宋朝?
并且这种可怕的想法就象瘟疫一样,一代胜似一代。
到最后老百姓爱国不是好的,而是贼!恐怕就是秦桧汪精卫也不敢说爱国者是爱国贼吧。
当然,与那些精英一样,这部分士大夫也不是想宋朝灭亡,而是害怕灭不掉西夏,又激怒辽国,宋朝就危险了。不如就象现在这样,软一点就软一点,跪一点就跪一点,俺们照样升官发财。不过相比于宋朝,****更复杂,比如诺基亚状告华为,作为国家最争气的企业之一,国家要支持吧,no,前面诺基亚在状告华为,后面中国移动和诺基亚签署了15亿美元的合作协议。
因此朝廷收到了许多弹劾书奏。
有人说国家已占据山河之势,西夏不可能危害到宋朝,得塞外寒凉之地无益,毁信坏约,激怒辽国方忧。
如果从水土上说,西夏似乎多是寒凉之地,贺兰山外是两片大沙漠,虽不象后世那么糟糕,但也恶化十分严重了。南河套比后世要稍好一点,然而同样恶化严重。即便灵州以西,还是以干原为主的“瀚海”地形。
然而情况可不是这样,虽然西夏总体地形很是糟糕,北河套现在还是可以的,黄河一带,以及兴庆府河西,还多是沃土之所,更不用说河西走廊的肥沃与商业价值了。
同时还有青盐之利,以及大批牧场,即便朝廷以后能明智地保护水土,缩小牧场规模,但因为门户打开,同样可以从西域阻卜购买大批战马牲畜。
但这些人就是看不到看不到!
又有人说“河东翻腾,陕西鼎沸”,“哭声遍及畎舍之间,怨气扬于昊天之上。”
这一战,河东陕西所有的义勇、保捷、蕃兵以及河东路的弓箭手、壮丁、边兵,一起派上了用场,并且还有一部分厢兵,普通的百姓,不过后者只负责宋境内物资的押运,前者却多半进入敌境之内。
特别是河东百姓,久不经战事,百姓怎能不害怕,家人怎能不担心,哭别是难免的。
实际上真的还好了,前几年战事,宋朝得到了大量战俘,因此节约了大量的人力,甚至这几年,都没有动用多少民夫。
至于这些民夫民兵,朝廷同样给予了薪酬,如果进入敌境,杀死敌人,或者抓俘敌人,还会有不菲的奖励,若是牺牲了,朝廷则会给予丰厚的抚恤。为了防止将领与官吏克扣,每一名进入军营的民夫民兵,都会派人宣读这些条例。王巨还打算战后派专人于各州府查看这些薪酬奖励发放情况,对克扣者进行严肃处理。
不过两路农耕生产肯定大幅度破坏掉了,但能灭掉西夏,这些损失是值得的,想一想当初汉武帝为了打败匈奴人,付出了多少代价?
但这种种,还是看不到。
然而这不是蔡确苦恼的,让他苦恼的是因为他用了许多旧党,也因为这些旧党被陆续任用,导致许多新党不满,特别是因为吕公著等人被重用,所以这段反对战争声音才格外响亮,因此许多新党派大臣不停地责问蔡确,甚至看样子王巨也不打算追究那个一土盖天了,因此许多新党大臣责问蔡确为何不派人追查?
这个一土盖天分明是从西夏那个谣谶演变而来的,但为何迅速到了京城!中间的河东,河东有一个人……
蔡确表示很头痛。
王巨看完信,脸上露出苦笑,其实归根结底,是蔡确的掌控能力很差,另外他这个首相做了很久,不管赵顼会不会死,也到了该退让的时间了……至于那些攻击伐夏之战的,马上他们就不会发出声音了。
放下信,王巨来到中军大帐,向种师道问道:“姚将军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正在打着。”
这是一场漂亮的大捷。
五万敌骑扑向了姚麟的大营,整个宋军大营迫于地形,摆成了一个月芽型,但这种军营因为单薄,反而更容易攻破。
因此几万敌骑一下子扑到月芽内,直到临近营门前,宋军才开始反击,但却是猛烈无比的反击。
确实那几万河东的乡兵与民夫差不多,没有多少战斗力,但实际这支宋军军营中却有三支强大的军队,一支是姚麟所训练的那近两万名边兵,而且数次跨越黄河,攻打银州,积累了一些实战经验,虽然不能称为宋朝最强大的军队,不过战斗力也不算是弱了。
还有一支是环庆路与鄜延路保捷军组成的,虽然战斗力不及缘边的蕃军,然而同样不可小视。
最后便是有缘边蕃落军、蕃强人壮马组成的军队。
这三支军队的战士几乎就没有人不熟悉弓箭的,此行又让他们全副武装,最好的铠甲,最好的弓箭武器,其中近半士兵使用的都是改良后的神臂弓。尽管为了减轻拉力做了改正,但其穿透力与射程,仍仍遥遥领先于普通的复合弓。
而且三支军队兵力数量也不少,足足三万多兵马,又正好是在月芽内,瞬间无数敌骑被射翻落马。
好不容易扑到营栅前,虽然宋军的壕沟为了迷惑敌人,也为了节约力气,宋军只做了一个样子,但营栅却是实打实的,而且营栅后面,还有绞在一起装满货物的辎重车阵形成的第二道防护。
数万敌骑苦攻了近一个时辰,付出了沉重的伤亡,却始终不能对宋军形成致命的危胁。然后这些敌骑又想出了一个主意,用火攻,俺不要这些物资了,但你们宋朝也不想要这些物资了,然而得感谢梁乙逋,因为堀开灵州川,所以周边到处是水泽,姚麟早有意在傍晚扎营时,就引了几条小渠进入军营,还有几万民夫呢,他们在后面灭火就是了。
实际上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少民夫也不害怕了,他们拿起了手中的弓箭,同样开始了反击,毕竟朝廷有着丰厚的战功奖励,杀死或俘获一名敌人,奖励二十贯钱,骑兵则是四十贯,如果是头领者,会加倍奖励。
但这还不是致命的,就在敌人扑向宋军大营时,张守约与折可适自溥乐城、耀德城各自率领三四千骑兵一左一右,扑向了敌人两翼。同时灵州城外,王巨也下令,出动了近两万骑兵,扑向敌人的后方。
接到几路援兵即将到达的消息后,姚麟立即下令,打开中军的辎重车队,这次动送过来的辎重不仅有粮草,还有大量的武器,去年秋后到今年春天生产的,因为冰雪封路,未来得及送到前线来,只好随着这批物资送向灵州。
这些武器中还包括了两百门越野炮,姚麟下令三军将越野炮抬到营栅前,开始向敌骑开炮。
本来对宋营已经束手无策了,再加上这种利器,敌骑只好狼狈撤退。
可现在逃已经来不及了,此行军中马匹达到了一万多匹,有不少确实是驮马,但那只是做样子的,余下的则全是真正的战马,不过混杂在这么庞大的运输队伍中,一般人也注意不到罢了。
夹杂在军队中的七千余骑兵看到敌人准备逃跑,一个个翻身上马,死死地将这些敌骑咬着不放,随后张折两支骑兵杀到。
夏军大败,一个个抱头鼠窜,但逃了没有多久,灵州方向的大股骑兵再次杀到。
此役,一共击毙了近两万敌人,俘虏了一万一千多敌兵,能逃出生天的不足一半人。
随后姚麟对这些战俘进行了审问,才得到真相。
去年辽国就担心宋朝灭夏,不过因为辽东的牵制,辽国无奈,便下令,让阻卜人在关健时候支持西夏。
宋军伐夏,小梁氏向辽国求救,辽主立即下令阻卜人派出兵马驰援西夏,现在阻卜头领乃是余古郝。耶律洪基让儿子与他做朋友了,可想他与辽国的亲近。
闻听宋朝出兵后,余古郝立即亲率三万余骑赶到贺兰山,不过从开始时,梁乙逋便打起宋军后勤主意,也不是他笨,而是宋军多是步兵,后勤消耗大,因此往往后勤成为远征作战的关健,所以李继迁、耶律休哥,都利用宋军的后勤打开了缺口,取得了不错的战果。于是梁乙逋将这几万阻卜骑兵安排在骆驼港畔(都思兔河,又称为苦水河)的省嵬城。
这里都在贺兰山外了,宋军情报网不可能沿伸到这一地区的。
应当来说,梁乙逋还是比较理智的,从一开始他只想逼退宋军,并没有抱着大败宋军的心态。后勤断掉了,几十万宋军得吃得喝,也就逼得宋军自己儿撤兵回去。
不过他运气不好,遇到了王巨与章楶,甚至王巨从开始便想到了裴行俭的粮车藏兵战术,只是被章楶否决了,那是特例,不能照搬照抄。章楶那时就提出了用一些主力部队扮成民夫,混到后勤大军中设伏的想法。
但在太原城时,这个诱饵战术仍没有成型。
直到王巨从河东转了一圈子,自府州南下,来到庆州,听到黑汗出兵的消息,被迫将作战计划提前了近一个月,然而这样一来,后勤更是一个问题。
因此王巨又与种师雄、张守约等将领反复协商,最终想出这个诱饵计策,甚至有意地放慢攻克灵州城的时间。
然后姚麟率着这么庞大的后勤队伍过来,到了动手的时候,看到宋军后勤队伍庞大,为了防止意外,梁乙逋还从河套与宥州那边有意又抽调了数千骑兵,使得这次来犯的敌骑兵力达到了近五万兵马。
结果却是惨败,而且阻卜人大头领余古郝被折可适带着手下,追击了二十多里,斩于马下。
但是……辽国人终于出手了。
“太保,要不要派使于金肃军,责问辽国?”熊本问。
原来辽国与西夏以黄河为界,辽国在河西的地盘只有宋朝火山军上方的宁边州,其实在宋初,原来的宁边州地盘,以及上方金肃军、河清军都属于宋朝的胜州地盘,还有河东辽国朔州境内的偏关,也属于宋朝的疆域,但后来都陆续地丢给了辽国人与西夏人。庆历三年辽国伐夏,辽兴宗为了保障后勤安全,从西夏人手中将原来中原胜州地界抢过来,并且迁移了一部分百姓过来,置了金肃军与河清军。
如果宋朝将西夏全境收复回去,这二军一州以后还是一个大麻烦,它整象一根刺,扎在河西地界。
不过一旦宋朝正式收复这一小片地区,那则意味着与辽国全面开战了,所以包括王巨,对这二军一州就象看不到一般。
“责问?”王巨笑了笑,所谓的责问与抗议的啥,王巨两世都听够了。他又说道:“冷处理吧,毕竟阻卜人出兵与辽国正式出兵,还有所区别的,也有缓和的余地。但辽国正式出兵,那只有开战了。熊公,国家与人一样,越是软越有人欺负,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熊公,不要以为我激进,实际我应当算是保守派,如果我激进,以现在我朝三军的情况,早就喊出收复燕云口号了,而不是连辽国河西二军一州都不敢动。然而无论怎么保守,国家之间同样也要做一些妥协谦让,但有一条,切不可弯掉脊梁。脊梁弯了,那就再也直不起来了。”
宋朝澶渊之盟,说起来并不是一无是处,但最大的缺陷就是这个脊梁弯了,于是在史上,后面的宋朝就再也没有直起来,那怕出了岳飞这些猛将。
灵州川一战,灵州城中的西夏人并不知道。灵州城早就让宋朝几路兵马围得水泄不通了。
宋军只是围,围了近二十天,并没有发起强攻,可能会攻下来,然而灵州城这次有备,那样必然得付出巨大的牺牲。
然而宋军并也不只是围,这些天,几路兵马于灵州城外,强行筑起了十几座土山,比灵州城头还要高。
但是只能代表着,宋军能在局部地区压着城内夏军的火力,并不意味着有了这些土山,就能轻松地将灵州拿下。
王贝反叛,贝州城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西夏强攻柔远寨同样也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太阳再度升起,时光已经进入四月下旬,但在灵州,正是不冷不势的时刻。按照以前的惯例,宋军又要筑土山了,西夏肯定不会坐视宋军将一座座土山升起来的,因此城内城外两军都会用弓箭压制对方。
这一天宋军则与往常不同,没有一个兵士负土担泥起筑土山,但也没有看到宋军抬起攻城器械,有些西夏人便向各个土山上看去,然后他们瞬间就傻了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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