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在这片熟悉的小山岭上。但他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猛力吸了一口空气,随后睁大了眼睛,“这里的天地义气——真是浓郁啊!”
燕青揉了揉依然隐隐作痛的胳膊,站起身来。他看着前方不远处的两位老人,“二位师父!”

桃应跟养弈看到燕青醒来,便走了过来,“醒的倒是挺快。”桃应笑呵呵地说道。

“这里莫非是天经地义当中?”燕青很快察觉到了问题所在,忠义二老竟然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虽说他们身形还是略显虚幻,但这种感觉却十分真实。

“不,我们从你身体里出来了。这片空间比较独特,所以我们能够自由活动。你所看到的这片区域,并不是你之前所在的那里。这才是首阳山秘境的真实样貌。”桃应说道。而燕青却是皱着眉头,“弟子愚钝。”

“这里是伯夷叔齐二人构建的秘境,唯有真正的大义之士才能开启。在这个世界里,每当有实力超凡的义士陨落,魔族都会暗中出动许多强者,专门破坏这些圣地。伯夷叔齐当年穷尽最后之力构建了这片空间,将真实的首阳山隐藏了起来,防止遭魔族破坏。”养弈说着,俯身从地上揪起一株野菜,递给燕青。

燕青接过野菜,他知道这就是当年伯夷与叔齐所采食的“薇”。他看着养弈,略显不解。

“尝尝。”桃应笑着对燕青说道。

燕青很是无语,这俩师父还真是个性。莫非要他体验一下当年忠义先辈所吃过的苦,以此提升自己的精神觉悟?燕青想了想,虽说心有不甘,但还是一闭眼就将这株野菜吃了进去。

野菜入口后,却并没有预料之中的苦涩之感。燕青闭上眼睛,发现这野菜入口后,竟然化为了一股翠绿色的暖流,从他的经脉之中走了一圈后,到了义穴之中。这令他的筋骨更加强健,义气光团也变强了一分。

“这是……”燕青不可思议地望着忠义二老,心中大为震撼。这首阳山秘境,当真不简单!除了空气中义气波动十分浓郁之外,竟然连野菜都有这种强身健体的功效。

“燕青,这几日,你就在此专心修炼吧。若是你能够有缘获得伯夷叔齐的特殊传承,就可以出关离开此地了。而到那时候,这首阳山秘境也就将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桃应抬起头来,望向远方漆黑的夜色。

“当年我二人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曾经受到义祖指点,来过此处,并且还见到了那俩怪老头的幻影。只是他们说我二人不是知音,不肯赠与我们传承。哈哈,你二师父当初年少轻狂,使出了暴雨雷霆箭阵,想要吓唬伯夷跟叔齐,结果让人家拂袖之下就把我二人撵了出来。”桃应笑道,对他们年轻时候的那段经历毫不讳言。

养弈面色略显不自然,他干咳一声,“这些破事,还提它做什么?若是那俩老头再出来,我保证能跟他们大战数百回合。”

桃应笑了笑,“这么多年你这性子还是如此,就连师父当年都无可奈何。此番能再次来到首阳山秘境,我们的任务可是在燕青身上,咱们两个老头子就别折腾了。你也借此机会教燕青一些本领,毕竟他也是喜欢用弓箭,由你教授再合适不过了。”

养弈点了点头,“燕青,等你到了二级义士境界,就可以学习我的功法了。我这也是为你好。”

燕青大喜过望,赶紧行礼,“多谢二师父了。”

养弈点了点头,然后与桃应飞到了远处一座山峰之上,俯瞰着夜色中的秘境。

燕青盘坐在地,催动起了舍生取义的功法,开始疯狂地吸收着天地间浓郁的义气……

五日时间转眼即过。这期间,燕青只是按部就班地吸收义气,偶尔起身吹吹古箫,熟练一下身法。他觉得自己的身躯犹如干涸的田地一般,面对犹如甘霖的浓郁义气,一点修行时间也不想浪费,更是恨不得能将这儿的义气打包带走。经过这几天的修行,他觉得自己已经隐隐触到了二级义士的门槛。

忠义二老在这段时间里几乎将首阳山秘境走了个遍,但却未有什么收获。

“那俩老家伙莫不是怕我二人报复,这才躲了起来吧?”养弈冷峻的脸上有了一点随和之色,对身边的桃应开玩笑一般说道。

“我最担心的是他们已经彻底消亡了。若是那样,可实在太遗憾了。”桃应却没有开玩笑的心思,他叹了一口气,“伯夷叔齐之大义,比起师父他老人家都要久远。若能得此二人传承,对燕青的成长有不可估量的益处。他们的那把远古之琴,若能再现于世,也是整个修炼界的福祉,必能让魔族闻风丧胆。”

两人这般闲聊着,没过多久,就看到燕青远远地催动着浩然之气,对他们这里飞来。

“二位师父,今日搜寻,可有进展?”燕青神色兴奋地来到二老身边。这些天的修行让他获益匪浅,所以心情一直很好。他知道忠义二老这几天都在找寻伯夷叔齐二人的幻影。

桃应摇了摇头,“这两位前辈都是性格乖张之人,否则又如何做出这种为了大义活活把自己饿死之事?他们若是不想见你,就算你把这首阳山掘地三尺,也定然寻不到它们。”

燕青低下头,沉思着。“二位师父,你们当年来这里的时候,伯夷跟叔齐说你们不是知音,所以不肯赠予传承,却不知他们如何认定你们不是知音呢?”

桃应微笑地看着燕青,“你能想到这一层,很不简单了。他二人当年隐于首阳山中,整日鼓瑟悲歌。而我二人当年来此,因年少轻狂,又不通晓音律,所以并未听出他们的乐曲之中有何玄机,因此被伯夷叔齐认定为无缘之人。”

燕青点了点头,“二位师父,弟子愿意一试。”

桃应跟养弈似是知其心中所想,微笑着点了点头。“你这么年轻就精通音律,的确比当年的我们更有机会。就是不知道你想尝试什么样的曲子?”

燕青取出他的古箫,摸了摸系在箫上的珠子,随后盘坐在了地上。

“两位师父,伯夷叔齐来这首阳山,与世隔绝,心中所想,除了大义之道外,应当还有另一种情怀。他二人身为孤竹国的皇室,眼见故国破灭,天下归周,心中必定会想念故国臣民、亲人旧友。这一曲歌,歌词出自《诗经》,虽非大义诗词,但却充满了浓浓的思乡情意,燕青愿意以此一试。”

燕青说完,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他将古箫抵在嘴上,缓缓吹了起来。

被燕青灌输了义气的箫声悠悠响起,传遍了整个首阳山脉。山林之中,仿佛响起了阵阵低声呜咽。箫声之中,又有燕青的高歌传出,响彻云端。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

桃应与养弈站在燕青身后不远处,负手而立。他们安静地听着燕青这一曲高歌,心中同样怅然,自古思乡之情,人皆有之。此时,首阳山上空刮起阵阵义气狂风,将各处树木吹得躬了身子,犹如在对着箫声传来的方位朝拜一般。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驾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四牡翼翼,象弭鱼服。岂不日戒?玁狁孔棘!“

又是一段乐曲被燕青唱出,天空之上的义气云团中,突然响起阵阵闷雷声。没过多久,一道道闪电划破长空,将这逐渐昏沉的秘境耀的十分明亮。

燕青对外界发生的这一切仿佛浑然不觉,他闭着眼睛,吹着古箫,嘴角竟然有一丝鲜血溢出。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这最后的一句歌词,被燕青连唱三遍。这首旷古哀歌之中,只见首阳山秘境上空,雷电消散而去,满天竟然飘起了鹅毛大雪。雨雪霏霏,顷刻间仿佛冰冻了万物生灵,秘境之内一片惨白之象!

乐声落下,燕青双手颤抖着,手中的古箫再也握不住,掉落到了地上。燕青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在这雪白的冰封之地上留下一抹艳红之色,他的身躯也随之缓缓倒地。

“咔!”一声细微之响,在这片空间之内突然响起。桃应与养弈猛地转头,望向远方崇山峻岭之间的一处小湖泊。那里的冰面上,突然裂出了一道缝隙。

“走!”桃应与养弈相视一眼,点了点头。他们神色凝重地拉起昏迷倒地的燕青,顾不得看燕青伤势,毫不犹豫地便对着那个方向疾行而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心中同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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